袁忠民
湘南零陵,東山之東,有懷素公園,它淡雅、恬靜。
懷素公園,即當年的綠天庵,是懷素唐代醉書忘我的地方。它為零陵這座歷史文化名城平添了一抹亮色與深沉。
我穿行于東山之東。
零陵人懷素,因家境貧寒,幼年出家。他修行練字交友于綠天庵。史料上說,“唐僧懷素結庵于此,名綠天庵?!?/p>
懷素一生有兩大愛好:書法(狂草),嗜酒。
要練書法就要有紙墨筆硯。因窮,懷素皆無。他遂在綠天庵周圍種蕉萬株。他取蕉葉為紙,以山泉蘸泥為墨,蕉梗為筆,每天佛事之后,就在綠天庵自由揮灑,自言得草書三味。他將寫過的筆埋于山下,故成“筆?!?;在小池內(nèi)洗墨,池水染黑,亦稱“墨池”。終成正果,成為一代草圣,與北方的狂草大師張旭并稱“癲張狂素”。
唐肅宗乾元年(758),詩仙李白游九嶷山途經(jīng)零陵,在綠天庵與懷素一會。兩人言歡把盞對飲。李白有“斗酒詩百篇”的豪放,懷素有“百碗穿腸”的海量,直喝得天昏地暗。李白看了懷素醉態(tài)下的書法,對那種龍飛虎躍、奔蛇走虺的氣勢甚是贊賞。故寫詩贊曰:“少年上人號懷素,草書天下稱獨步。墨池飛出北冥魚,筆鋒殺盡山中兔……”
一代偉人毛澤東的書法遒勁有力,氣勢非凡,仿佛內(nèi)藏百萬雄兵,我們可以從中看到懷素狂草的影子。因為毛澤東的書法也是學的懷素體。從毛澤東恢弘大氣的書法,讓我聯(lián)想到毛澤東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偉人風范與豪邁之氣。
字如其人吧。
陽光絢麗,云淡風輕。懷素公園下平鏡般的懷素湖,清純無聲。我沿著依山而建的石砌小道拾級而上,到得半山腰的醉僧樓。小道兩旁,芭蕉樹密密擠擠,蕉葉碧綠蓬勃,遮天蔽日。天上的云彩襯托著這一片片蕉林,形成天上人間,很溫馨。
這里的芭蕉樹是獨屬懷素的。因為它們依附著懷素的魂靈,寄寓著懷素的情感與意愿。芭蕉葉發(fā)出“沙沙沙”的聲響,好像卷起一道道歷史片段,好像懷素當年在芭蕉葉上揮筆時的余音回響,沉重,久遠,卻依然清晰。
古時候的綠天庵四周蕉林環(huán)立,綠蔭蔽天,微風吹動,蕉影婆娑,成為一個景觀,零陵人就把它叫作“綠天蕉影”,成為“永州八景”之一。這也是為了緬懷懷素吧。
后人在綠天庵旁邊建了醉僧樓、書禪精舍、種蕉亭等,還將刻有懷素書寫的《自敘帖》《圣母帖》《千字文》《秋興八首》等石碑存于綠天庵內(nèi),成為展示懷素書法藝術的地方。這些碑刻都是懷素書法藝術水準的代表之作,都是懷素草書藝術的珍品。
杜甫的《秋興八首》詩,意境深遠。唐天寶十一年三月的一天,懷素飲酒后,酒性書興大發(fā),研墨鋪紙,《秋興八首》一揮而就,一種大氣磅礴、隨性高雅之氣躍然紙上。懷素的狂草杜甫的詩,堪稱“絕代雙雄”。
《千字文》石碑刻于明代,其筆法謹密,自留神韻,被稱為懷素絕筆。
但因歷經(jīng)戰(zhàn)亂,至新中國成立初期,綠天庵、醉僧樓、種蕉亭等古跡已蕩然無存。現(xiàn)在,懷素公園內(nèi)即古綠天庵內(nèi)所存懷素等石刻僅剩《千字文》碑一塊。但因年代久遠,風雨侵蝕,石質風化,今可辨認的字跡無幾。
綠天古庵,見證了懷素悲慘的身世、坎坷的人生,見證了懷素不舍晝夜、不畏嚴寒而苦練狂草的艱辛之路,見證了懷素因陋就簡、利用自然大寫自我的奮斗精神。
時光如梭。懷素公園內(nèi)殘存的“千字文”碑刻,似乎失去了溫度,而墨池、硯泉、筆冢的遺址具存,重修的醉僧樓、書禪精舍、種蕉亭等依然生輝。
我有些傷感,走近“千字碑”,肅立,憑吊它。也在憑吊懷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