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手機 [外一首]

向墅平

那個閉著眼睛，就能看見的

電話號碼

如今，還靜靜躺在我的手機里

隨時，等候著：被我撥出——

一如從前

那部手機：同樣，靜靜地躺在

父親臥室窗前的書桌上，如眠。

也像隨時準備著，被我的來電

喚醒

父親剛剛?cè)チ肆硪粋€世界

將他的一個重要物件，留在

人間——

這個他還未活夠也還未愛夠的人間

我們遲遲不忍，將父親的手機

包括號碼：從我們視力所及的范圍內(nèi)

清除。仿佛只要一撥打——

就可以忽然聽見：父親……

父親的竹椅，空著

一直靜置。于父親臥室的窗前

那個老位置

——一直空著。空空如也

其實。它并非空著

白日和夜晚，分別盛滿晝光與黑暗

還有光陰，在上面

棲息

父親的體溫，也還在

父親的氣息，依舊包裹著它

無論我何時望過去

上面，都坐著那個滿滿的從前

父親在上面打盹兒，或吞云吐霧

或入神地聽音樂，或扭頭與我閑聊

今夕。夜闌人靜時

隔壁的我，蒙蒙 中隱約聽見——

那把竹椅，一如往昔

輕輕響了一聲：“吱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