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母親是家里的老大，很小的時候就擔負起了照應家和幾個年幼弟妹的重任。那時姥爺忙村里的事，姥娘忙地里的農(nóng)活，母親如花的年紀，卻整天圍著灶臺轉。每每想起這些，我就暗自流淚，因為母親沒有本該屬于她的自由快樂的童年時光。

母親在這樣忙忙碌碌的日子里逐漸長大，按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和父親成家。成家之后，母親同年齡相仿的大姑、二姑一起，將多口之家的生活打理得井然有序。當時父親在離家不算遠的村子教書，在我記憶中，母親從來不會把家務活或者農(nóng)活留著讓父親做，只要父親在家里吃飯，母親總是把做好的飯菜雙手端給父親，在晚睡前為父親準備好洗腳水。

母親的持家有方被十里八鄉(xiāng)傳為佳話。大家都夸父親找了個好媳婦，爺爺奶奶找了個好兒媳。

二

父親調到縣城工作，我們一家人也搬到了城里租房住。房子雖小，但是母親總是把房子收拾得干干凈凈，就連青磚鋪的地都能掃得一塵不染。每天晚上我們姐弟三人圍著父親，聽他給我們講《西游記》《三國演義》《紅樓夢》《水滸傳》等名著中的精彩故事，我們三個認認真真聽一段時間后就變得不老實了，一會兒給父親捶腿，一會兒給父親揪白頭發(fā)，父親不急不惱，母親慈愛地看著我們。這些難忘的畫面時常浮現(xiàn)在我的腦海里，這也就是母親經(jīng)常說的，天底下最大的幸福就是一家人在一起！

后來我們擁有了屬于自己的家，兩間有小院的平房。隨著年齡的增長，我們姐弟都在城里上學了。母親特別好強，家里條件不好，但母親想方設法讓我們穿得整整齊齊，她不想讓城里孩子笑話我們是農(nóng)村人。為了給我們增加營養(yǎng)，母親在院里開辟了菜園，繼續(xù)施展她“勞動能手”的特長。一到夏天，園里的西紅柿、黃瓜、豆角、小白菜等各種顏色鮮艷的菜品將我家的院落裝扮得生機勃勃，誰來家里都會贊不絕口。我們一家人吃著母親親手種植的純天然綠色蔬菜，心里別提有多美氣了！母親經(jīng)常會把蔬菜分送給鄰居。俗話說：善良的心地比黃金還珍貴。母親與人為善的品格深深影響了我們姐弟三人。我們姐弟三人從上學到參加工作，都能和人融洽相處。

三

父親擔任領導職務后，母親操的心就更多了。每天早早起來為父親準備早點，絕不讓父親上班遲到，也幾乎不讓父親干活。有時候會有人提著東西來家里找父親辦事，母親都會嚴厲地回絕。即使是父親允許進門的人，母親也會仔細檢查人家?guī)淼臇|西，替父親嚴格把關。母親不懂官場的事情，但她心里有一種堅持：父親靠自己的努力獲得現(xiàn)在的職位，很不容易。作為愛人，她要當好賢內助，讓父親當一個清正廉潔的領導。母親的樸實讓父親很安心，也讓我們姐弟三人對母親深愛之余有了更多敬佩。母親平時省吃儉用，但只要父親和我們姐弟三人需要買書或者學習用品，母親都會毫不猶豫地答應。父母是我們最好的老師，父母用他們的言行舉止讓我們懂得了為人處世必須要堅守的原則：為人正派、踏實做事、不貪戀錢財。

四

我和父母同住一個小區(qū)，母親總會對我特別關照。剛結婚那幾年總在父母家吃飯，也沒萌生做飯的想法，總覺得有廚藝這么好的母親，我的做飯水平也不會太差。后來有了自己的女兒，才覺得應該學著做飯，母親手把手教我一些家常菜的做法。

母親有時候去市場買東西，總會給我多買一份，小到蔥蒜，大到各種肉，母親總說我不會買東西，不懂得貨比三家。是呀，那會兒還總埋怨母親，東西不是一樣的嘛，干嗎總轉來轉去，多浪費時間！母親總會耐心告訴我，東西和東西是不一樣的。后來我自己采購受騙了，我才明白母親說的都是對的！

隨著我們姐弟三人陸續(xù)成家，母親的苦就更重了。

照看第一個大外孫，母親別提有多高興了，逢人就夸她的外孫漂亮。每天變著花樣給外孫做各種適口美食，從來不會說自己累，可誰都知道照看孩子是一件苦差事。后來又添了孫子和外孫，母親更是無二話，只要哪家有需要，母親都毫無怨言給照看孩子。孫子、外孫七個孩子都沒少讓母親操心！再后來又有了重外孫，母親享受著四代同堂的天倫之樂！整天圍著孩子們轉，圍著鍋臺轉。我們也和母親一起分享著快樂時光，總覺得這樣的時光會永遠陪伴著我們。

五

三年前的那個臘月里，年味正濃！母親和往年一樣忙碌著為過年做準備。只因感冒，我們帶母親去醫(yī)院做檢查，可醫(yī)生卻讓母親住院，當時我們的心情就異常沉重！當聽了醫(yī)生對母親病情的分析后，家人更是心痛萬分！住院的幾天里母親非常配合醫(yī)生，顯得很平靜，但我眼見著母親變得消瘦。臘月二十八日母親說要回家，態(tài)度異常堅決，征得醫(yī)生同意我們把母親接回了家。年三十晚上，我們如往年一樣，家人團聚在一起，卻過了一個五味雜陳的年。正月初一，母親高高興興地給孫子外孫壓歲錢，母親精神狀態(tài)很好。正月初二中午時分母親就安詳?shù)亻]上了眼睛。生命竟是如此脆弱！任憑我們怎么呼天搶地，聲嘶力竭，也喚不回母親！人間最悲痛的事莫過于：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

六

我始終覺得母親沒有離開，家里、小區(qū)里、商場里、菜市場、街道上，我到處都能看到母親的身影！我看到母親在廚房里燉土雞，我似乎已經(jīng)聞到香味了！我甚至還能看到母親年輕時在田野里甩著兩條粗壯的辮子干農(nóng)活的情景……萬千熟悉的場景告訴我，母親從來都不曾離開！可是每次走到路上無意中聽到別人打電話時口中叫的那一聲“媽”，我就會淚如雨下，我知道縱使我千千萬萬遍呼喊那一聲親切的“媽媽”，永遠也不會有人回應我了！

夢中音容空有淚，但聞嘮叨杳無聲。站在母親墳前，任憑冬日的寒風肆無忌憚地嗚咽著，淚水早已模糊了我的雙眼！我更加真切地知道，母親終究是離開我們到另外一個世界了！岡察爾說過：“母親的愛是永遠也不會枯竭的?！蹦赣H將樸實的愛如涓涓溪流般融入我們的生命，滲透到我們生活的點點滴滴。

我們姐弟三人秉承母親的高貴品質，照顧好父親，經(jīng)營好各自的小家，共同成就一個大家庭的幸福！這也是母親一直所期望的！

蘇改玲，陜西神木人。作品散見于《榆林日報》《神木》等報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