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敏
傍晚,我正在校園里溜達,同事文鴻才急匆匆地走過來,他微笑著向我點點頭,似乎有什么話想說。我見他的神色有點兒慌張,于是說道:“有什么事你就說吧!這里又沒別的人?!?/p>
他猶豫了一下兒,紅著臉說:“我兒子在學(xué)院欠學(xué)費,被老師點名了,想向你借點兒錢,下個月就還你……”
我看他那副可憐巴巴的樣子,爽快地說:“好吧!明天我轉(zhuǎn)給你?!蔽镍櫜藕芨袆拥慕o我鞠了個躬,便轉(zhuǎn)身離開了。
第二天,我想起昨晚答應(yīng)文鴻才借錢的事,于是用微信給他轉(zhuǎn)了兩千元。
下班時,我發(fā)現(xiàn)辦公桌上有一紙欠條,上面寫著:
今欠到阿鐘人民幣貳仟元,下個月一定償還。
特立此為據(jù)。
欠款人:文鴻才
2021年5月18日
我隨手把欠條塞進抽屜里,心想,同事之間借點兒錢,用得著這么麻煩嗎?不過話說回來,老文這人生來是個硬性子,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求人的。
那天下班,我一個人走在回家的路上,途經(jīng)一處磚廠,只見廠門口停著一輛“東風(fēng)牌”卡車在裝磚,忽然我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他的背上壓著高高的一摞紅磚,正踩著搖搖晃晃的鋼板爬上汽車的拖箱,他的頭低垂著,以致看不清面目。
我好生疑惑,于是走了過去,不錯,正是文鴻才。我不解地問:“怎么是你呢?”
他不好意思地望著我,支支吾吾地說:“兒子的生活費還差點兒,我想湊齊了給他匯過去?!?/p>
“那你怎么不跟我直說呢?唉!”我有些生氣地說。
“你已經(jīng)幫了我很多了,余下的我相信自己沒問題。瞧,我身體還硬朗著哩!”文鴻才拍拍自己的胸脯說。
晚上我接到學(xué)校一位同事的電話,說文鴻才被送進了醫(yī)院。掛了電話,我匆匆趕到醫(yī)院。護士問我:“你是病人的家屬嗎?”
我說:“是同事,有什么事跟我說?!?/p>
護士嘆了口氣說:“幸虧送來的及時,晚來一步就沒命了?!?/p>
我問護士:“他得的是什么???”
護士說:“病人屬于腦梗塞,命是保住了,但有可能留下偏癱后遺癥,家屬要有個心理準(zhǔn)備。”說罷,護士要我在病歷上面簽個名。
我不假思索地代替病人家屬,簽下自己的名字。
文鴻才辭職的那天,我當(dāng)著他的面把那張欠條撕碎了。送他走出校門口的那一刻,他瘸著腿回頭向我鄭重地點了點頭。
柏 敏:本名鐘常貴。廣東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廣東省小小說學(xué)會會員。出版散文集《歲月流痕》《心語》,詩集《芳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