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小丹

2006年6月16日的晚上，我在電視機前看到阿根廷隊9名球員經過25腳不間斷的傳球后將皮球推射入網，動作一氣呵成，行云流水。射門成功的球員跪倒在地，喜極而泣，那一刻我知道了他叫坎比亞索，也第一次真正體會到了足球場上藝術與技術共鳴的美妙，理智與激情碰撞的迷醉。我也因為這個進球拜倒在阿根廷的舞步下，成為了一名阿迷。

有了追隨的主隊，我在那個夏天里體會到了作為球迷的酸甜苦辣。1/8決賽中，我為阿根廷久攻不下的膠著而心急如焚，為馬克西終場前的世界波在深夜振臂高呼。1/4決賽里，我第一次領略到點球決勝的殘酷無情，眼睜睜看著阿根廷飲恨出局。初出茅廬的梅西被摁在板凳上沒有獲得一分鐘出場機會，老隊長阿亞拉哭了，我也哭了。

那天晚上突然意識到，愛一支球隊，除了享受勝利帶來的喜悅，也要承受失敗帶來的苦楚，足球在這一點上和愛情別無二致。里克爾梅、艾馬爾、梅西、阿亞拉、克雷斯波、坎比亞索、薩維奧拉……我在電視里、報紙上一遍遍熟悉了這些名字，即便這其中許多人已經告別了綠茵場。在16年后的今天，我仍能記起初見時他們熱情專注的面龐。

2010年，由馬拉多納帶隊的阿根廷在小組賽一路高歌猛進，直到1/4決賽再度碰到苦主德國。比賽變成一場漫長的凌遲，4比0，阿根廷黯然離場。面對這樣的結果我欲哭無淚，和表妹面面相覷，兩人深夜吃了好大一堆零食，灌下了幾瓶啤酒。

2014年世界杯伊始，為避免看球造成心情的大起大落，我?guī)е安槐Ｍ筒粫钡男膽B(tài)追隨阿根廷，從未奢望過后防脆弱的他們能跌跌撞撞闖進決賽。經歷過兩屆沮喪的世界杯后，勝利觸手可及，讓人不由得浮想聯(lián)翩。無奈阿根廷又一次敗在苦主德國面前，我甚至不記得有沒有為了這個結果哭泣過。第二天一睜開眼，梅西落寞的身影再度浮現(xiàn)于眼前，連帶著喚起了昨晚痛苦的回憶。

2018年世界杯，阿根廷早早回了家。這是好事，盡管作為擁躉覺得心有不甘，但這是賽前就預料到的。情懷不能當飯吃，理性地思考一下，這支阿根廷的技戰(zhàn)術水平已經遠遠落后，而落后就要挨打，挨打就要立正站好。不挑毛病了，太累。一個時代已經結束，另一個時代就要慢慢開啟。

四年一度的世界杯又來了。從初識足球的2006年算起，整整16個春秋如水般流走。我熟悉的卡卡、托蒂、皮爾洛、羅西基們接連退役;姆巴佩、桑喬這些名字聽起來又是如此陌生。世界杯像人生的一枚枚書簽，標記著時光的注腳，在一個個四年的間隔里藏著我太多虛度的時光。幸好還有世界杯把我平淡瑣碎的生活串聯(lián)成線，在跌宕起伏的球賽里投射著自己平凡生活的英雄夢想。

海明威說，有弗拉門戈和足球，人就不怕死，也不怕老。許多年后，面對蹉跎的人生歲月，我會記起初見坎比亞索進球的那個遙遠的夏夜。今年冬天，讓我們再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