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明朗
有個成語叫“蓋棺定論”,但未必盡然。比如嚴嵩,稍有歷史知識的人,都知道他是個貪贓枉法、敗壞朝綱、禍國殃民的大奸臣。不過,也有人為其鳴冤,認為他是替嘉靖背了黑鍋,是因政敵詆毀、文人丑化使然。眾說紛紜,莫衷一是。嚴嵩究竟是個怎樣的人?電視劇《抗倭英雄戚繼光》里,內閣首輔徐階說,當年,嚴嵩也是個意氣風發(fā)的少年俊杰,一心為國,勤政愛民,可手握重權后就慢慢變成后來的樣子。這話是可信的。
據記載,嚴嵩出身寒門,聰慧絕倫,10歲過縣試,19歲中舉,26歲中進士,被選為庶吉士、授翰林編修。在前途一片光明時,因反對太監(jiān)劉瑾專權,他以為母守孝為由辭官隱居,寄情“石路寒山里,溪流萬木中”,安貧樂道、體恤百姓、刻苦學習,直到十年后劉瑾謀反被誅才再度出山。其時,國家財政崩潰,南北兩線皆有戰(zhàn)事,他匡正時弊、開拓財源、治國安民,啟用戚繼光、俞大猷等將才,為抗倭勝利奠定基礎。后期他卻專權亂政、結黨營私、賣官鬻爵、貪贓納賄,甚至吞沒軍餉、廢弛邊防,成為遺臭萬年的大奸臣。嚴嵩的人生高開低走,何也?
首先是皇帝的“培養(yǎng)”。嘉靖帝對待臣民專橫暴戾,臣僚皆戰(zhàn)戰(zhàn)兢兢。開始時嚴嵩初生牛犢,敢于犯顏直諫,但幾度沉浮后漸悟官場“秘訣”。他曾被派往湖廣監(jiān)立顯陵碑石,還朝后對所見祥瑞精心著墨,大肆渲染上蒼對嘉靖的眷愛。嘉靖大悅,嚴嵩受到破格提拔。1538年,嘉靖指鹿為馬,想把未當過皇帝的父親牌位升礻付太廟,嚴嵩等大臣極力阻止,惹得嘉靖大怒。為取悅嘉靖,嚴嵩臨陣倒戈,盡改前說,并“條劃禮儀甚備”,從此受到嘉靖倚重。嘗到甜頭的嚴嵩逐漸丟棄操守,匍匐在權力腳下,“惟一意媚上,竊權罔利”。嘉靖沉迷修道,嚴嵩將大量精力花在撰寫用于道教儀式的祭祀文章青詞上,不斷斥巨資營建齋宮秘殿,財政赤字日益嚴重,就讓臣民獻助。嘉靖在宮婢之變后,20年不理朝政,唯獨嚴嵩侍候左右,備受寵信。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嚴嵩結黨營私,構陷異己,賣官鬻爵,多次受到彈劾,但由于嘉靖包庇,他總能蒙混過關,這也使得他一步步走上不歸路。
其次是兒子的拖累。嚴嵩之子嚴世蕃才學出眾、狡黠機智,熟習典章制度,尤善揣摩嘉靖的好惡喜怒。嚴嵩再任首輔時年邁體衰,已無足夠精力處理政務,不僅將青詞托付其子,甚至對奏章作出批答的票擬也由其子代勞。嚴世蕃的票擬多能迎合上意,多次得到嘉靖的嘉獎,被稱為嘉靖第一鬼才。嚴世蕃因此膽大包天、跋扈驕奢,勾結黨羽、陷害忠良,索賄受賄、貪贓枉法……但嚴嵩為他遮風擋雨,甚至對克扣戚家軍軍餉這樣的殺頭之罪也置若罔聞。父子倆沆瀣一氣,導致明朝國力衰弱,民不聊生,嚴重破壞了邊疆防御,激化了社會矛盾,他們因此受到嘉靖查辦。當惡貫滿盈的嚴世蕃被處決時,京城百姓奔走相告,前去觀刑時更是歡聲笑語。
最后是本人的貪欲。每個人之所以成為自己,決定因素在于主觀力量。嚴嵩深陷腐敗泥淖,皇帝的驕縱、兒子的裹挾“功不可沒”,但那畢竟是外因。同處嘉靖黑暗統(tǒng)治,王陽明、張居正、戚繼光等人清廉高潔,名垂青史。反觀嚴嵩,當他以“愿將忠孝酬今代,早見功名勝古人”自勉時,是殫精竭慮的能臣。但眼看身邊油頭滑腦之人家財萬貫、揮金如土,便心理失衡,覺得堅守光明不過是走了“彎路”。從此判若兩人,發(fā)狂般追求功名利祿,終于活成“小時候自己最討厭的樣子”。嚴嵩82歲被罷官抄家時,計有3萬多兩黃金、200多萬兩白銀,玉器、首飾、珍貴字畫上千件,房屋、田產、布匹難以計數。
對待奸臣貪官,歷史有其自身的邏輯。嚴嵩溺愛驕縱的兒子,最終被斬首示眾;嚴嵩巧取豪奪、富可敵國,到頭來卻寄食墓舍,在貧病交加中慘死,連棺木也沒有。這個反面教材警示后人:只有戒絕貪心,保持崇高,人生之路才能越走越寬廣;假若靈魂骯臟,“看得破、忍不過”,必然“權令智昏”、腐敗墮落。
責任編輯:劉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