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奇跡

［美］克萊爾·溫格·哈里斯

自從最近農(nóng)業(yè)相對復蘇之后，我——納薩諾，接到命令——整理先輩們的日記，編纂有關過去兩千多年間發(fā)生的重大事件的圖書。

也就是從兩千多年前開始，人類至高無上的主宰地位受到了威脅。

人類的新敵人——昆蟲，盡管很少主動攻擊人類，可它們的體形越來越大，繁殖速度驚人，破壞了大量植被，導致地球上幾乎沒有任何植物留存，人類的生存受到很大挑戰(zhàn)。

地球上的人類已經(jīng)沒有充足的食物來源，水果和蔬菜不復存在。種植和培育糧食變得毫無意義，因為它們注定會成為人類頭號敵人——昆蟲的營養(yǎng)來源，合成食物才是解決這個問題的辦法。最后一次栽種發(fā)生在2900年，人類沒有任何收成，貪婪的昆蟲吃掉了每一片冒出頭的綠芽，甚至還把以前襲擊過的樹木，再度洗劫了一遍。

因此，世界各國政府提出了一項奇特而大膽的計劃，目的是根除昆蟲。突然之間，所有的植物不復存在?；氖彽耐恋刂饾u被巨型城市填滿，人為制造的大火摧毀了一切含有生機的綠色植物，整個世界都沒有了昆蟲的食物。人類徹底向昆蟲宣戰(zhàn)！

盡管植物的滅絕給地球上的昆蟲帶來了不小的麻煩，但昆蟲的滅絕并不像人類所設想的那么迅速。幸存下來的昆蟲開始通過偷盜實驗室食品以及吞噬同類來維系生命，它們先是捕食敵對種群，最后甚至同類相殘。昆蟲的數(shù)量越少，它們的貪婪程度就越高。最后發(fā)展為即使只有一只昆蟲，也可能將它遇到的人類殺死，除非這個人裝備了毒氣武器，并且一聽到有昆蟲靠近，就立刻發(fā)起攻擊。

這種對峙的情形一直持續(xù)了幾個世紀，直到地球上最后一只鹿角蟲盧卡努斯的死亡。在這場曠日持久的斗爭中，彰顯的是人類征服環(huán)境的能力。

幾個月前，我在整理先輩們的資料時，發(fā)現(xiàn)了一個黃金容器。容器里面有許多微小的方形隔間，每個隔間里都裝滿了大小、質地和顏色略有不同的顆粒。

“這不是沙子！”我在仔細檢查完這些小顆粒后做出判斷。

難道是食物？我嘗了一下，搖搖頭，那這些神秘的顆粒是什么呢？

就在我準備蓋上蓋子時，我的袖珍收音機嗡嗡響了起來。我的朋友——星際播音員斯坦托的聲音從中傳出來。

“如果你今天下午在家，”斯坦托激動地說，“我過去告訴你一些有趣的消息?！?/p>

我立即回復了斯坦托，歡迎他下午來家里做客。我正打算把新發(fā)現(xiàn)分享給斯坦托，但在他抵達之前，我又把黃金容器藏了起來，我想等這件事有了新的進展后再和他分享。

下午，斯坦托一到就迫不及待地告訴我：“你知道嗎？金星人正面臨著一個非常嚴峻的問題。你還記得他們正在和不斷摧毀蔬菜等食物的昆蟲作戰(zhàn)吧？昨天晚上，我在常規(guī)的廣播節(jié)目結束后，聽到了金星廣播員萬亞納的聲音。他建議我們?nèi)ソ鹦亲鲆淮慰茖W考察，幫助他們解決昆蟲問題，就像我們之前做的那樣。”

我聽了斯坦托的消息，目瞪口呆。

“對了，昨天晚上，”斯坦托熱情高漲，繼續(xù)說，“萬亞納還告訴我，金星上的科學家正在開發(fā)星際電視。如果開發(fā)成功的話，會對加強溝通交流大有好處，甚至可以取消星際旅行?！?/p>

“盡管電視在地球和金星上非常普遍，但目前要在宇宙中實現(xiàn)還不大可能，”我說，“如果真要實現(xiàn)，我覺得金星人會采取行動?！?/p>

“我相信你是對的，”斯坦托承認道，“但我希望我們能盡快幫助他們。自從我擔任官方星際廣播員以來，我和萬亞納溝通得十分友好，金星人有非常團結的精神。”

我們交談了一會兒后，斯坦托起身告辭。但就在此時，我大膽說出了之前猶豫的事情。

“我想給你看樣東西，”我拿出那個珍貴的盒子，“這是我整理出的先輩的遺物，來自之前的昆蟲時代，是先輩們留給子孫后代的！”

斯坦托的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突然之間，他彎下腰，舀了一些微小的顆粒到掌心。然后，他發(fā)出一聲瘋狂的尖叫，將手里的東西拋到了空中。

“我的老天啊，你知道它們是什么嗎？”他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著。

“不，我不知道?！蔽以噲D平靜地回答。

“這很可能是蟲卵！”他大喊道，整個人哆嗦著朝門口逃去。

我在門檻處抓住了他，將他強行拉回房間里。

“聽著，”我嚴肅地說，“這件事你不準告訴任何人。我會檢測它們。如果結果證明你是對的，我會努力讓它們處于絕對控制之下?！?/p>

到晚間廣播的時間了，斯坦托離開了，他答應我會保守秘密。

隨后，我對那些顆粒做了各種各樣的測試，以確認它們是否還存在生命跡象。所有的試驗結果都表明它們沒有明顯的生命跡象。但我對此并不滿意，因為化學檢測表明它們是由有機物組成的。這真是一個無法解釋的謎團！

突然有一天，我的腦袋里冒出一個想法：這些顆粒也許是種子，是植物生命的胚芽，它們可能會生長。但遺憾的是，它們又能在哪里生長呢？人類的統(tǒng)治已經(jīng)遍布整個世界，混凝土或巖石覆蓋了整片大地。

我決定做一個大膽的實驗。在我居住的社區(qū)大廈的最底層，我用一臺小型原子挖掘機挖開了一塊足以容納我身體的混凝土面板。我鉆進洞里，感覺自己的腳踩在了一種柔軟的黑色物質上，我知道那是泥土。我急忙裝了一箱泥土，再把混凝土面板蓋回去，然后回到我的房間，開始培育種子。

每一天，不，幾乎是每小時，我都在觀察土壤，尋找一種早已在地球上消失的生命的跡象。

在我?guī)缀跻艞壍臅r候，一片小小的綠葉向我證明，一個奇跡正在我眼前發(fā)生。日復一日、周復一周，我一直在秘密地觀察植物學上的奇跡。它向我表明，大自然就在人類選擇忽略的簡單事物中顯現(xiàn)出來。

隨后的一個清晨，我醒來時，一朵潔白的花朵綻開了，空氣里散發(fā)著淡雅的芳香。它是百合，是新生命復活的象征！

十年后，我的新職業(yè)是農(nóng)民，但農(nóng)業(yè)集約化規(guī)模要比兩千多年前大很多。我們的莊稼從不會歉收，因為氣溫和降雨量都由人工調控，但我們把豐收歸功于完全沒有蟲害。我們的小農(nóng)業(yè)區(qū)像曾經(jīng)的公園一樣遍布全世界，為人類提供食物。雖然這些食物沒有實驗室生產(chǎn)的食品營養(yǎng)豐富，但口味卻更好。

既然地球已經(jīng)完全屬于我們，我們?yōu)槭裁床荒馨炎⒁饬D向太陽系中的其他行星呢？在過去十年里，金星人一再敦促我們?yōu)樗麄兊睦ハx之戰(zhàn)提供幫助。

對我們來說，尤其是對斯坦托來說，明天是一個重大的日子，我們將與金星人進行面對面的交流。

我們將要調試新型的星際電視，這很可能是有史以來我們第一次在無垠的宇宙中看到我們的鄰居。雖然金星人在許多方面都落后地球人將近一千年，但他們在星際廣播電視方面倒是取得了驚人的進步。

在過去的半個世紀里，我們一直與他們進行無線電通信。他們總是饒有興致地聆聽斯坦托講述我們征服昆蟲的故事。這些昆蟲曾對我們的生存構成極大的威脅，而他們現(xiàn)在恰好也需要解決同樣的問題。從他們的報告來看，我們擔心他們會在這場戰(zhàn)爭中失敗。

好了，調試結束，實驗成功。但是，誰能想到后來會揭開那樣的真相呢？

第二天，大禮堂里擠滿了渴望第一眼看到金星人的觀眾。在調試之前，我們通過無線電發(fā)送了我們友好而善意的問候，并收到了金星人傳回來的回復。接著，電視接收裝置開始運行，我們興致勃勃地坐著，目不轉睛地盯著眼前的水晶屏幕。

起初，似乎有朦朧的幽靈從屏幕上掠過。我們發(fā)現(xiàn)這些身形似乎不太對勁，最后一個物體逐漸顯露出來，輪廓也變得清晰可見。

站在我們面前的是一只巨大的六足甲蟲，雖然它的身體構造和地球上的昆蟲并不完全一樣，但它絕對是一只體形巨大的昆蟲。

它當然沒看見我們，因為我們的廣播員斯坦托直到后來才出現(xiàn)。它開口說話：“地球的朋友們，我們聽了很多次你們的關于害蟲的故事，我們現(xiàn)在也同樣被昆蟲騷擾。我們的戰(zhàn)斗即將失敗，除非我們能很快消滅它們?！?/p>

突然，另一只巨大的昆蟲出現(xiàn)了，它的前腿上掛著一個淺色的小東西。它把這個東西交給甲蟲播音員，播音員把這東西舉在面前，便于我們仔細觀察。

這似乎是一只很小的猿猴，是金星上的一種“害蟲”。最后，我們還是認出來了屏幕中的這種動物，這就類似于我們地球上的原始人！

那天晚上的電視節(jié)目取消了。斯坦托不愿露面，他看到金星人后變得心煩意亂?，F(xiàn)在，金星人也不再敦促我們?nèi)退麄兲幚怼袄ハx”了。

不久之后，我去田里查看農(nóng)作物的生長情況時，發(fā)現(xiàn)一只六足甲蟲正在貪婪地吞食莊稼。

沒有必要了——人類不用再去金星和“昆蟲”戰(zhàn)斗了。

閱讀思考：

美國女作家克萊爾·溫格·哈里斯的作品通常包含對各類生物的關注，其中《百合奇跡》重點描寫的就是昆蟲。

主人公納薩諾要整理人類過去兩千多年間發(fā)生的重大事件，他了解到人類消滅了對其統(tǒng)治構成極大威脅的昆蟲。此時，星際鄰居“金星人”正在應對“昆蟲”之災，他們敦促地球人協(xié)助他們打敗“昆蟲”。

新型星際電視的出現(xiàn)讓雙方有了視頻對話的機會，出人意料的是，“金星人”竟然是體形巨大的昆蟲，而騷擾他們的“昆蟲”竟然很像地球上的原始人。這是多么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