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弗尤
剛學英語時,知道了英語動詞有時態(tài)和語態(tài)變化,我覺得挺科學。只學過幾句俄語的語文老師問:“俄語有24格,英語有多少格?應(yīng)該更多吧?”我答不上來,就是覺得只有漢語是這么直統(tǒng)統(tǒng)的,沒有詞形變化,沒有格。
英語懂得多了一些以后,我意識到,“挺科學的英語”原來也有不少跨不過去的溝溝坎坎。近幾十年來,讓英語世界吃盡了苦頭的最大一道溝坎,莫過于第三人稱的性別之分。
傳統(tǒng)上,在指稱所有人或性別不明時,英語和大多數(shù)語言一樣,使用的都是指稱男性的名詞“man”和男性人稱代詞“he、him、his”。比如,“歷史”(history)是“他的故事”(his story),“有人落下了書包”在英語中就是“Someone forgot his school bag”。
20世紀初出現(xiàn)了新詞:herstory,但是,“她的故事”總是跳不出女性歷史的局限,反倒邊緣化了。
到20世紀末時,西方女權(quán)運動已取得長足進展,女性在法律上基本取得了與男性平等的權(quán)利。人們開始探討解決更加棘手的語言平等問題。
“He or she”“his/her”“his or hers”“him or her”(他或她)等,雖然笨拙、拗口,卻成了最常用的解決辦法。書包句就成了“Someone forgot his or her school bag”。
21世紀后,性別已經(jīng)突破了二元局限,LGBTQIA(女同、男同、雙性、跨性、酷兒、間性、無性)都漸次在美國得到認可,上述解決辦法顯然已經(jīng)過時。于是,語言的去性別運動在西方開始風起云涌。
書包句與時俱進為“Someone left their school bag”,雖然犯了傳統(tǒng)語法單復(fù)數(shù)前后矛盾的禁忌,卻已被普遍接受。哥倫比亞大學語言學家約翰·麥克沃特爾在其去年發(fā)布的一份時事通信中稱,只要和社會正義綁在一起,人們,尤其是年輕人,會在短時間內(nèi)克服對犯規(guī)語言的不適。
在比英語更加“科學”的拉丁派生語種(西班牙語、法語、葡萄牙語、意大利語和羅馬尼亞語等)中,性別是貫穿整個詞法的。幾乎所有名詞、代詞、動詞、形容詞都有陰陽之分,往往變一詞就得動全句,去性別化就帶來了可以想見的困難和混亂。
但是,借助社會正義的東風,人們知難而上。盡管非議責難不斷,使用性別包容性語言已經(jīng)成為歐美社會新時尚。
去年,一本廣泛使用的法語詞典,在傳統(tǒng)的“il”(他)和“elle”(她)之外,加入無性別新造詞“iel”。
在拉美國家廣泛使用的西班牙語中,折衷式的“Queridos alumnos y queridas alumnas”(親愛的男同學們和親愛的女同學們)被棄用,改為新造的“querides alumnes”;而“Latino”和“Latina”(男、女拉丁裔)被“Latinx”取代;“bienvenidos”和“bienvenidas”(歡迎)變成了“bienvenid@s”。
但是,x和@不是元音,構(gòu)不成音節(jié),讓人難以發(fā)音。僅此理由,就足以引起要制止這些亂象的大討論。阿根廷的布宜諾斯艾利斯市,率先宣布禁止老師在學校和與家長交流時使用去性別語言。當然,這立刻引來了一片譴責之聲。
阿根廷教育部長將之比作佛朗哥禁止左手書寫的獨裁政策。至少有5個組織已將布市告上法庭。就算勝訴,此類禁令真的阻擋得了西方語言的去性別化大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