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米露
非洲的豪華帳篷
“在疫情之下的假期,有一半人在家里跟著劉畊宏跳健身操,另一半幾乎都去了戶外露營?!边@句來自于網(wǎng)友的調(diào)侃,完美地詮釋了后疫情時代刮起來的露營風。起初,露營只是在社交媒體上“玩樂達人”的展示和種草,但隨著北京朝陽群眾在亮馬河畔“精致露營”的場景傳遍網(wǎng)絡,這股露營風潮席卷了幾乎整個后疫情時代假期的旅游市場。根據(jù)文化和旅游部以及第三方的大數(shù)據(jù),在今年的“五一小長假”中,國內(nèi)旅游人次為1.6億,同比減少了30%左右,而露營相關(guān)的住宿和旅游產(chǎn)品的預定量則是去年的3倍。在江蘇,有媒體報道,“朋友圈”中一半的人在“曬”自己露營的照片。江蘇的報道熱度還沒過,成都這邊也“卷”了起來,“成都整個朋友圈都在露營”的詞條紛至沓來。而在西安,也有“10萬人在露營”的報道,漢宣帝劉詢杜陵旁的杜陵邑遺址公園中,空中俯拍到草坪上密密麻麻扎滿帳篷的場景也迅速登上熱搜,還有網(wǎng)友調(diào)侃“杜陵邑上一次這么熱鬧還是在漢朝”,“夜宿高層住宅,晝臥郊區(qū)草皮,是賽博朋克版的《長安十二時辰》”。
不管是“商業(yè)推手的營銷種草”還是“都市青年最后的倔強”,露營成為我國后疫情時代旅游方式中的“一枝獨秀”已經(jīng)是不爭的事實。其實在此之前,露營已經(jīng)在世界上很多國家刮起過類似的風潮。而露營本身,也記錄著人類從生存到生活的發(fā)展史。
說到露營,就不得不說露營所需要的“核心設(shè)備”——帳篷。帳篷的歷史可以追溯到原始社會。在農(nóng)業(yè)時代來臨之前,人們獲取食物的方式只有狩獵和采集植物的果實,人類的數(shù)量被食物的供應量嚴格控制,而食物供應量又被大自然控制。在食物充足的地方,人類可以在洞穴中長期居住,而在食物匱乏或者環(huán)境變化比較大的地方,人們就需要不斷地遷移以謀求生存。在不斷遷移的過程中,人們學會了就地取材:將樹枝插入地里,然后綁在一起形成一個低矮的屋頂框架,再將獸皮、草木等搭在上面遮風擋雨,這樣就建成了臨時的避難所。在我國,先秦古籍《莊子·盜跖》中記載:“且吾聞之,古者禽獸多而人少,于是民皆巢居以避之。晝拾橡栗,暮棲木上,故命之曰有巢氏之民?!蓖瑯右馑嫉脑捲凇俄n非子·五蠹》中也有描寫:“上古之世,人民少而禽獸眾,人民不勝禽獸蟲蛇。有圣人作,構(gòu)木為巢以避群害……”也就是說,古人為了躲避動物侵害,用樹枝、樹葉建出比較簡陋的篷蓋,以此作為自己臨時居住的場所。在世界其他地區(qū)也有類似的記錄,只不過每個地方都有自己的特色,比如:在寒冷地區(qū)生活的因紐特人冬天居住在保暖效果更好的雪屋里,而夏天則會用獸骨和海豹皮搭建帳篷居住;印第安人因為要對付兇狠的野牛所以大多群居生活,他們的帳篷就是3米多高的圓錐形,據(jù)說要用20多張野牛皮搭建。隨著農(nóng)耕時代的來臨,帳篷逐漸退出了大多數(shù)人的生活,但是在古代軍中卻是一直保留下來,行軍打仗中的“安營扎寨”成為了帳篷最主要的用途,在歷史上各國的軍隊都將“扎營”作為基礎(chǔ)訓練中最重要的一項,直到今天我們依然將搭建帳篷稱為“扎營”。
在海邊搭一座帳篷,點起篝火,便是長時間生活在城市中的人們的“詩和遠方”。
置身于山林中的戶外式野奢帳篷。
阿迪朗達克山脈。山上覆蓋著云杉、鐵杉和松樹林,低坡間有硬木林。這里的許多公園和私人游憩場所可供露營、游泳、徒步旅行和劃獨木舟。
而不從事農(nóng)耕的游牧民族則一直保持了居住在帳篷中的傳統(tǒng),蒙古族則是將帳篷發(fā)展到了新的高度,這就是傳統(tǒng)帳篷的巔峰——“蒙古包”。這種由木頭和毛氈搭建的帳篷結(jié)構(gòu)穩(wěn)定、使用面積大,頂部的天窗保證了通風和采光,而厚厚的毛氈和蒙古包中的火爐則讓這種帳篷足以抵擋嚴寒。在漫長的發(fā)展中,蒙古包還形成了門向東南開的傳統(tǒng),既可以避開西伯利亞吹來的冷空氣,還沿襲著以日出方向為吉祥的古老傳統(tǒng),可以說是古代帳篷的集大成者,就算放到今天也絲毫不落后。
在現(xiàn)代露營誕生之前,除了游牧民族和軍隊還在使用,帳篷幾乎已經(jīng)從尋常百姓的生活當中消失了,但是卻出現(xiàn)在一項重要的政治文化活動當中,那就是狩獵。在古代,狩獵是非常重要的皇室和貴族活動,除了能夠標榜貴族身份,皇家狩獵還可以起到外出巡查、促進皇室進步和確?;适彝赖淖饔?。在這些狩獵活動中,最為人們熟知的當屬清朝的“木蘭秋狝”,在許多文學和影視劇中都有所展現(xiàn):從康熙帝開始,清王朝每年秋天都會在木蘭圍場舉行狩獵活動,不僅可以訓練八旗官兵,皇帝還可以借此接見蒙古各部的王公貴族,以便進一步鞏固和發(fā)展?jié)M蒙關(guān)系,加強對漠南、漠北、漠西蒙古三大部的管理。從某種意義上講,兼?zhèn)淞恕吧嬗柧殹焙汀吧缃弧睂傩缘尼鳙C活動可以說是露營的雛形。
如果說之前的露營還是以“生存”為主要的功能訴求,那么在19世紀中后期,現(xiàn)代露營的出現(xiàn)賦予了這項古老活動新的意義。隨著工業(yè)發(fā)展和城市化的進程,人們開始對城市中繁忙的工作和家庭的瑣事產(chǎn)生了厭倦情緒,迫切希望離開城市中污濁的空氣和機器的轟鳴聲,去戶外呼吸新鮮的空氣,重新接觸和感受大自然?!皫弦豁攷づ竦缴种写蠋讉€星期,不要思考工作上的事情”成為了當時中產(chǎn)階級的普遍想法,露營以休閑娛樂的新面孔在大眾的生活中逐漸流行開來。在這個過程中,有兩本書籍對這股風潮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可以說是現(xiàn)代露營最早的“種草文”。
1869年,被稱為戶外運動之父的美國牧師威廉·亨利·哈里森·穆里的著作《野外探險:阿迪朗達克山脈的露營生活》出版,這本書被認為是美國露營史的分水嶺。從1864年開始,穆里就開始在阿迪朗達克山脈用露營的方式度假,之后多年他每年都返回那里露營,有時候還會邀請朋友們一同前往。陶醉于自然美景的他也開始記錄下露營度假的故事,后來一位出版商決定將穆里的“隨筆”出版,這本書一經(jīng)發(fā)售就大受歡迎,據(jù)說在當時每周都會以500冊的速度售出。而受到這本書的影響,人們開始向往并爭相效仿穆里露營度假的方式,一時間曾經(jīng)沉寂的阿迪朗達克山脈迎來了史無前例的大規(guī)模露營者。根據(jù)當時的一名記者描述,“穆里的書吸引了一大批找樂子的人從紐約、波士頓、費城等地方來到阿迪朗達克山脈露營度假。這本書好像到處都是,在車流間兜售,在一些意想不到的地方出售,出現(xiàn)在每一個旅行袋旁……”尤其是在書籍剛剛出版的1869年到1870年,因為這本書太過火爆,那年夏天甚至被稱為“穆里熱”,而作者也獲得了“阿迪朗達克的穆里”的稱號。隨后,出版商還在出售書籍的時候附送火車時刻表和旅游地圖,而鐵路公司為了吸引更多的乘客也開始為每一張前往阿迪朗達克地區(qū)的車票提供一份免費的書。由于來這里露營的人太多,導致阿迪朗達克山脈一時間沒有足夠的住處和向?qū)Ы哟?,那些沒有找到住處和向?qū)У娜吮环Q為“穆里的傻瓜”,不過后來這些“穆里的傻瓜”們在阿迪朗達克山脈修建了很多的“大營地”、酒吧和度假別墅。這本書甚至改變了日常用語,用“假期”(vacation)取代了英語中的“假日”(holiday)。這本書之所以能有如此深遠的影響,除了穆里風趣幽默的文筆,還有他在書中提供的大量實用建議,包括如何前往、如何防蟲、裝備在哪里買、向?qū)撜沂裁礃拥?,甚至詳細到應該帶什么東西不應該帶什么東西,等等。當然,當時的社會發(fā)展也給露營熱創(chuàng)造了條件,鐵路和電報的發(fā)展讓人們前往阿迪朗達克山脈變得比以前容易了太多,而經(jīng)濟的發(fā)展也產(chǎn)生了很多擁有一定財富的中產(chǎn)階級,他們有足夠的經(jīng)濟條件和時間進行這項新興的度假方式。很快,露營也成為了當時美國中產(chǎn)階級家庭的“標配”。作為一個牧師,穆里還將露營賦予了新的意義,他把露營描述成一種治愈的手段,把人們從“煙霧、噪音、擁擠、階級、種族等”城市生活和社會關(guān)系中解脫出來,這種描述也吸引了美國一些青年宗教團體加入到露營的行動當中來,進一步擴大了露營的影響力。
如果說穆里的書引發(fā)了一股露營風潮,那么英國旅行家托馬斯·霍丁撰寫的《露營者手冊》則是將露營這個理念傳遞到全世界。托馬斯·霍丁9歲就隨父母來到美國,并且全家開車1200公里來到美國西部,途中所有的住宿都是露營,這使得他從小就熟悉露營,并積累了非常多的露營經(jīng)驗?!堵稜I者手冊》也是第一本真正意義上的專業(yè)露營書籍。同時,這本書的出現(xiàn)正式宣告露營進入了新的被稱為“休閑露營”的時代。休閑露營徹底告別了以往露營帶有“生存訓練”的意味,更多的是休閑和社交,極大地拓展了露營這項活動的邊界。
與此同時,一個組織的出現(xiàn)將露營這項活動變成了很多國家人們的“國民記憶”,這個組織就是“童子軍”。1907年,英國陸軍中將羅伯特·貝登堡在英國的白浪島舉行了第一次童軍露營,用他自己的戶外經(jīng)驗和陸軍的訓練方法來訓練20名十幾歲的男孩,這個訓練在當?shù)貜V受好評,并迅速傳到了美國。用露營的方式對兒童進行訓練,培養(yǎng)孩子的生存技能和公民精神,很受當時家長的歡迎。而1910年威廉·迪克森·博伊斯合并了一些兒童組織,創(chuàng)立了美國童軍,并將這個組織逐漸發(fā)展成美國最大的青年組織。在《貓和老鼠》等美國影視作品中經(jīng)??梢钥吹脚宕鼽S色領(lǐng)巾、身著綠色半袖襯衫和短褲的美國童軍形象,這種組織形式伴隨著美國逐漸上升的影響力被傳播到了世界上很多地方。童軍的盛行,讓露營這項活動在很多國家滲透到兒童當中,而露營文化也成為了這些國家孩童的生活習慣和童年記憶,露營文化從此扎根并深入人心。
如果說早期露營文化還帶有“生存訓練”的意味,那么如今在各大社交平臺上看到的露營文化則是一種更偏向于社交和享受的娛樂型露營,以至于為了定義這種類型的露營,誕生了一個新詞“Glamping”,翻譯成中文就是“精致露營”。這個詞本身就是由“Glamorous”(精致)和“Camping”(露營)結(jié)合而來的,2005年就在英國出現(xiàn)了,隨著影響力越來越大,在2016年被收錄進牛津英語詞典。其實,強調(diào)精致和享受的精致露營早就出現(xiàn)了,在上世紀20年代,冒險精神盛行,歐美的有錢人也順著這股風潮開拓新的玩樂方式,去非洲狩獵這種既刺激又有“皇室風格”的活動在當時很受歡迎。然而,想追求狩獵的刺激就要承擔條件的艱苦,這可是有錢人不能接受的,于是他們開創(chuàng)了新的露營方式,想方設(shè)法地把能搬的東西都搬到營地去,除了生存的必備用品,發(fā)電機、冰箱、折疊浴缸等也都帶齊,享受的東西一樣不能少,甚至還要帶上傭人,隨時解決遇到的任何問題。除了住在豪華帳篷里,其他的任何條件和高檔酒店幾乎沒有差別。
《木蘭秋狝圖》。
蒙古包古代稱作穹廬、氈包或氈帳,建造和搬遷都很方便,適于牧業(yè)生產(chǎn)和游牧生活。
英國人托馬斯·霍丁跨越了美國1200英里的大片草原,后來他又用獨木舟和自行車當作交通工具在蘇格蘭高地露營旅行,他是1908年出版的世界上第一本《露營者手冊》的作者。
這股風潮后來傳到了日本,尤其是在上世紀90年代,日本經(jīng)濟開始衰頹,露營成為了很多人出國旅游的替代品。當時在日本,開車把整個家當都帶去郊外露營成為了風尚,這種方式后來被稱為“搬家式露營”,而搬家式露營正是現(xiàn)在流行的“精致露營”的模仿對象。在2015年左右,“精致露營”的概念傳到了我國,只不過當時這個概念還比較小眾,而且缺乏硬件條件基礎(chǔ)。在當時,我國的房車營地只有400多個,露營營地更是少得可憐,而到了2019年,露營營地的數(shù)量已經(jīng)達到了1700多個,發(fā)達的基礎(chǔ)設(shè)施建設(shè)也讓“去露營”從交通上變得非常容易。當然,硬件條件只是基礎(chǔ),而讓露營真正火起來的,則有一個直接催化劑。
近兩年新冠肺炎疫情肆虐,對全球的旅游業(yè)都造成了嚴重的打擊,我國蓬勃發(fā)展的旅游業(yè)也未能幸免,國內(nèi)游的人數(shù)大量減少,而出國游幾乎停滯。雖然有過一段時間的復蘇,但旅游業(yè)依然沒有恢復“元氣”,以往作為社交和度假重要組成部分的旅游無法被選擇,但是對于人們來說,旅游的需求是一直存在的。尤其是居住在城市中的人們,本來每天都忙碌地穿行在都市的“鋼筋水泥”當中,度假是放松和接觸大自然不多的選項,而疫情將這個選項直接刪除了,大多數(shù)人都選擇“宅”在家里。簡單地說,人們“憋壞了”,旅游的需求比以往更加強烈。所以對于無法進行遠距離旅游的人們來說,近郊游就成為了一種“代餐”,成為了很多有強烈度假愿望的人的選擇。在近郊旅游上,當傳統(tǒng)的“農(nóng)家樂”“小木屋”已經(jīng)無法為人們提供新鮮感的時候,露營就成為了新寵。而露營自身的特點又讓這項活動有著極強的適應性,只要有個帳篷、有個運輸工具,就算只在城市中大一點的公園里也可以操作,假裝一下“身在森林”“面朝大海”也是一種自我安慰。
如果說疫情是露營這股風潮的直接催化劑,那么更深層次的隱形因素,則是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消費、社交與流行文化的共同作用。以往的旅游,大多是以度假、放松、開闊眼界等為主,而在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旅游被賦予了很強的社交屬性。這種社交不光是指同行人之間的社交,更多的是在社交媒體上的“曬”式社交,從打卡、發(fā)朋友圈,到在社交媒體上“分享種草”,旅游已經(jīng)不光是屬于自己的體驗,甚至有“不曬等于沒有到過”的說法。而在旅游幾乎停滯的疫情時代,露營就接過了“曬”的大旗。
為什么是露營呢?除了和旅游具備類似的屬性,還有很大一部分功勞源于媒體和商家的“推波助瀾”。鄰國日本和韓國對我國流行文化的影響由來已久,露營也不例外。在2018年,日本動畫片《搖曳露營》就在東亞文化圈產(chǎn)生了很大的影響,隨后真人版《搖曳露營》在日本重新掀起了一股浪潮。而近幾年流行文化在世界范圍內(nèi)都很強勢的韓國,也在前幾年推出了好幾部以露營為主題的真人秀節(jié)目,從而帶動了露營在韓國越來越火爆??吹搅诉@類節(jié)目在日韓地區(qū)的成功,我國也相繼推出了以露營為主題的真人秀節(jié)目,將露營作為一種流行文化帶到了大眾的視野當中。嗅覺同樣敏銳的還有各種商家,露營作為一種流行文化和生活方式的展示,有太多的產(chǎn)品可以植入其中。去年有一篇來自公眾號“公路商店”的文章《我不喜歡“精致露營”這個說法》在網(wǎng)絡上引起了很大的反響,文章中就有一段這樣的描述:幾位穿著釣魚馬甲、戴漁夫帽的男士七手八腳地在一處修剪平整的營地上支楞起北面(The northface)、DOD這些高端品牌的帳篷,附近還偶爾跑過幾個穿著洽洽鳥的兒童。加上一套鈦制的雪諾必克(Snow Peak)的杯具,還有一個咕嘟咕嘟地冒煙的比樂蒂摩卡咖啡壺,一只壓在雜志上的B&O藍牙音箱正播放著城市流行曲。驕傲地亮著的小燈串從帳篷支架一直纏綿到地上,草地上的一口不經(jīng)意地入鏡的Trangia風暴爐上,一塊油花分布密集、滋滋地冒著煙的M8牛排被細致地翻過來翻過去。這些元素的堆疊和組合,就構(gòu)成了豪華野營(Glamping)這種風格最典型的樣本。
這個夏天,北京的亮馬河火了。經(jīng)過幾年治理,亮馬河國際風情水岸落成并通船,老老少少都愛來這里觀景、野餐,各國風情的餐飲店也熱鬧開張。
曾經(jīng)的亮馬河是一片破碎、狹窄的濱河空間。
從帳篷桌椅到吃喝娛樂,乃至穿著打扮、日常用品,露營涉及的產(chǎn)品幾乎涵蓋了方方面面,很難有一項活動能有如此多的廣告植入點。所以在社交媒體上,以“曬露營”為名“曬產(chǎn)品”為實的營銷也借著這股風潮轟轟烈烈地展開了,在各種文章和精美照片中,品牌標志或者某些品牌的獨特設(shè)計往往會“不經(jīng)意”地出現(xiàn),然后“爆款”“某某同款”的詞條就出現(xiàn)在了線上購物商城中。雖然這種“曬”也被很多人詬病,但這種“精致”“輕奢”的生活方式也同樣打動著龐大的都市青年群體,而他們既是最樂于為“流行文化”和“生活方式”買單的消費者,又是社交媒體上的主力軍。社交、消費和流行文化由此形成了一個完美的閉環(huán),在它們的共同作用下,露營得以脫穎而出。
1886年,點彩畫新印象主義代表畫家喬治·修拉創(chuàng)作了一幅名為《大碗島的星期天下午》的油畫,描繪了盛夏時節(jié)人們在巴黎附近的避暑地大碗島游玩乘涼的情景。在今年的“五一小長假”中,這幅收藏于美國芝加哥美術(shù)學院的畫作有了現(xiàn)實的翻版,這個翻版就位于中國北京的亮馬河。
在這個夏天,最火的旅游地不是什么山川海島名勝古跡,而是北京東三環(huán)的一條名為“亮馬河”的小河。受疫情影響北京停止堂食之后,亮馬河迅速成為了潮男潮女的露營地,各種野餐墊、帳篷鋪滿了河畔。而亮馬河畔的露營被“曬”到互聯(lián)網(wǎng)上之后,在社交媒體和短視頻平臺點擊量名列前茅,從而引爆了露營在京郊乃至全國的風潮。
為什么會是亮馬河呢?因為亮馬河集合了硬件條件與流行文化的所有必備因素。曾經(jīng)在很長一段時間里,亮馬河只是北京東郊的一個小河溝。雖然在上世紀80年代曾經(jīng)被治理過,但是由于管理問題,很快就恢復到了“臭水溝”的狀態(tài),所以在很長一段時間里,這里一直無人問津。亮馬河真正受到關(guān)注是北京使館區(qū)的建設(shè),作為規(guī)劃中的第二、第三使館區(qū),三里屯和亮馬河開始名聲鵲起。在那個時代,很多流行文化都是由國外傳入的,而作為外國人最多的使館區(qū),三里屯和亮馬河在很長一段時間成為了“潮流”的代名詞,直到今天也不例外。比起以酒吧著稱的三里屯,亮馬河要顯得更為“高大上”,當時最早的幾家五星級酒店幾乎都在亮馬河附近,而北京最老牌的購物商場也在這里。
對流行文化敏感、接受程度高,又有足夠的消費能力和傳播能力,這些因素讓三里屯和亮馬河幾乎是所有國外流行文化在中國落地的“第一站”。除了這些軟性條件,亮馬河成為“網(wǎng)紅露營地”的硬性條件則是北京對亮馬河的徹底治理。在上世紀90年代初期,北京出租車的興起甚至讓亮馬河成為了出租車司機的“洗車場”,很多出租車司機在河邊排隊打水洗車。后來,借助地鐵等城市建設(shè)的契機,亮馬河經(jīng)歷了數(shù)次改造,但改造之后的管理問題一直存在。直到2019年,北京決定對亮馬河及沿岸進行徹底的改造,抽干河水,清理河塘,打造河畔的景觀,經(jīng)過一年多的治理,亮馬河終于完成了華麗變身,徹底告別了“臭水河”,一躍成為“北京最值得打卡的夜景地”,也為亮馬河成為露營地提供了硬性的條件。雖然出于疫情管理的需要,亮馬河畔的露營很快就被有關(guān)部門叫停了,但作為引爆露營風潮的第一站,也許在多年之后,“亮馬河的星期天下午”也許會像那幅名畫一樣被人提起,被人記住。
(責編:昭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