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編輯部
清乾隆年間,紀曉嵐被發(fā)配新疆后,記載了一件怪事:某個雨夜,天山北麓,迪化(烏魯木齊)馬場走失了幾匹戰(zhàn)馬。八天后,駐哈密的清軍營中馬匹數(shù)量突然增加,經(jīng)查明,發(fā)現(xiàn)竟然是烏魯木齊馬場失蹤的馬。
烏魯木齊與哈密各處天山南北,相距500多公里,沿途有高山大漠,無人驅馳的戰(zhàn)馬該如何穿行兩地?紀曉嵐無法解釋此事,就在故事的結尾寫道:“世人皆云天山腹地有幽徑相通?!?/p>
一個大膽的猜測是:在這兩地之間,有一條大河,借雨勢、激流,助了馬群一臂之力。實際上,這完全有可能。因為天山以數(shù)量眾多且體積巨大的冰川,在新疆地區(qū)孕育出近400條河流,有那么一條“無名河”,也應該毫不奇怪。實際上,源出天山支脈薩阿爾明山的開都河,在很長一段時間里,就是這樣一條無名河。
深藏在崇山之中的開都河,常年受冰雪融水和雨水混合補給。《山海經(jīng)》稱它為“敦薨之水”,唐代稱“淡河”。在清代的《西域水道記》中,它被稱為“海都河”,俗稱“通天河”,有河面廣、上通天山的意思。據(jù)學者猜測,《西游記》中的“通天河”,指的應該就是它。
開都河全長610公里,滋養(yǎng)著2.2萬平方公里土地,奔騰過1750米的落差,上下游風光迥然不同,各自成趣。
巴音布魯克、天鵝湖、博斯騰湖……開都河流經(jīng)的地方,每一個都太過令人耳熟能詳,反而消減了開都河本身的知名度。叩訪開都河,千里流域里,草原、濕地、戈壁、峽谷……多樣而震撼的景觀就是它贈予來客最好的禮物。
上游段,草原牧區(qū)蜿蜒200多公里,尤勒都斯盆地有著繁星般密集晶亮的水澤,盆地中,巴音布魯克草原的“神鳥”天鵝,在水邊悠然生活。這之后,開都河流出呼斯臺西里,進入落差1169米的峽谷,開始一改悠閑步伐,變得激蕩起來,這時候,它的水利價值尤為凸顯,被譽為新疆“小三峽”。
下游段,開都河在焉耆盆地匯出中國最大內陸淡水吞吐湖——博斯騰湖,并延伸出美麗的孔雀河。自古以來,這一帶兩岸土地肥沃,人口稠密,曾經(jīng)是西域三十六國中焉耆國、樓蘭國的國土,更是絲綢之路上的兵家必爭之地。時至今日,開都河下游一直是新疆的糧、棉、甜菜、葡萄基地,依舊有著“葡萄美酒夜光杯”的遺韻。
開都河,蒙語中有“姿態(tài)曼妙的河流”之意,明代,在此游牧的蒙古部族輝特部和開都河聯(lián)系甚密。但是,開都河畔最精彩的人文故事,卻是由另一支蒙古部族土爾扈特演繹的。
明朝末期,蒙古族各部之間征戰(zhàn)不斷,土爾扈特部被迫西遷,前往伏爾加河流域一帶游牧。后來,沙皇俄國崛起,大肆擴張,身處異鄉(xiāng)的土爾扈特人因備受沙俄統(tǒng)治者的剝削和壓迫,在首領渥巴錫帶領下,決意東歸。于是,3萬多戶、約17萬人開始了行程萬余里的遷徙。路途艱險困難,他們到達祖國時,人口僅余原來的一半……
今天的故宮博物院,珍藏著一柄特殊的蒙古族腰刀,刀鞘綴著的白色皮條上,用漢、滿、蒙古三種文字,寫著“渥巴錫進”。這就是土爾扈特部心向祖國、萬里東歸的見證。所幸,新的家園沒有讓土爾扈特部失望。他們付出巨大代價換來的,是巴音布魯克豐茂的草原,以及子子孫孫安寧富足的生活。
有研究土爾扈特文化的學者這么形容部族的牧民:每次去他們的蒙古包拜訪,最讓人驚訝的是,客人們剛到不一會兒,相隔幾公里甚至幾十公里的牧民們,就會得到消息,騎馬趕來相見,好像草原上的風會帶話一樣……
實際上,土爾扈特人一生與馬相伴,騎馬疾馳與風爭個快慢自然不在話下。他們熱情、好客,關心草原上的一切——無論是天地、飛鳥、牛羊還是人類。本期大策劃,就讓我們騎上土爾扈特人的快馬,和他們一起,沿開都河畔像風一樣地奔走一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