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原：離太陽和星辰更近

周言書

翻越，海拔3500米之上

從成都平原一路往西，經(jīng)過地震斷裂帶，跨過龍門山脈，再經(jīng)由第一臺階向第二臺階的過渡地帶蜿蜒爬升，行車路線逐漸轉向川西北方向。地勢、植被、氣候不斷變化，從峽谷到低海拔冰川，從光禿禿的山巒到郁郁蔥蔥的森林，我們從成都平原亞熱帶濕潤氣候過渡到高原寒溫帶季風氣候。

450 公里，經(jīng)過5 個半小時車程，我們終于抵達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的紅原縣。有人說，紅原有通往自然、人文、生命的千萬個答案，即便順著一條路前行，也會遇見屬于各自的“小徑分叉的花園”。這一次，我們在海拔3500米之上、離太陽和星辰更近的地方，用一場游牧旅行尋找答案。

自然生長的營地

越野車從平順的草原公路轉彎后，隨即進入幾百米的坑洼土路，正值紅原的雨季，車輪在大小不一的水坑中顛簸，濺起的雨水讓人聞到高原特有的泥土氣息。就這樣，我們晃蕩著期待著目的地圍麓—— 一家以季節(jié)限定和深度體驗為特征的游牧營地。

跨越小橋，再穿過低矮的叢林，黑色的凹式穹頂建筑出現(xiàn)在眼前，車子再過一段碎石路，便抵達圍麓。越接近營地越像是進入一條閉環(huán)體驗的奇妙通道，不斷發(fā)現(xiàn)新趣。打量著眼前的空間載體，同心圓的巧妙設計將5套別致的可移動裝配式客房嵌于黑帳篷下，同時配備有餐廳、吧臺、休息室等公共區(qū)域。管家為我們辦理好入住，我在房內(nèi)透過一整片落地窗看向窗外的草甸，游牧氛圍撲面而來。

我走出房間，欣賞眼前的這片草場，大口呼吸著草原清新的空氣。閑逛幾圈之后，看到茫茫的草場之中有一個黑色物體特別顯眼，隨口問管家那是什么。

“走吧，去看看？”藏族管家看我滿眼好奇，熱心說道?！斑@走過去……還是挺遠的吧？”想著剛到高原上得保留體力，我猶豫了一下?！安挥米?，草原上誰還走路啊，要體驗最原始的出行方式?！惫芗抑噶酥概赃?，一位藏族少年牽著一匹駿馬向我們走來，他邊撫摸著馬兒邊用藏語和馬兒說著話。

這位牽馬的藏族少年格外引人注意，眼睛和笑容帶著高原特有的純凈，我開玩笑說你們這兒的小伙還真是人均“丁真”啊。另一位小伙卻說，他是我們這邊的“高原C羅”。仔細打量一番，還真酷似那位葡萄牙足球明星。

藏族少年引導我上馬，然后抓穩(wěn)馬鞍，我們沿著蜿蜒小道，跨過溪流，向遠處的黑帳篷出發(fā)。管家告訴我，這頂黑帳篷已經(jīng)傳承了五代。黑帳篷代表著藏族最原始、古老的文化。帳篷由牦牛絨和牦牛毛制作而成，一頂完整的黑帳篷蘊藏著藏族天文歷算的各種知識，比如13根柱子象征13個護身戰(zhàn)神。架設黑帳篷外用的細繩，都是黑白雙色相間，10條花繩各有36個天珠紋，象征一年360天（藏族天文歷）。除了承載藏族的文化信仰，黑帳篷也極具實用功能，冬暖夏涼。草原的風雪往往很大，黑帳篷卻能抵御大部分極端天氣。從那些縫補的補丁可以看出，這的確是“活化石”。走入帳篷，有一種穿越時空的感受，凝聚著千年藏族文化的黑帳篷，已經(jīng)作為一種傳承，載滿了紅原大草原的游牧文化和歲月往事。

居于荒野，不遠離生活

別以為身處荒野，就嘗不到美食。從圍麓房內(nèi)走出幾步，就到了可以喝茶的庭院，再換個方向，便是可以隨時喝咖啡、微醺小酌的餐廳區(qū)域。

清晨，高原的第一縷陽光投射在戶外餐區(qū)。你會呼吸到清甜的青草香，喝一碗高原特有的人參果營養(yǎng)粥，再配上幾塊松軟的高原饃饃，在口腔中迸發(fā)出愉悅感受。午后，來一份高原牦牛小火鍋，大塊的牦牛肉沉在鍋底，需要用筷子去鍋底打撈，夾起一塊就著熱氣入口，才是它的最好賞味方式。傍晚，星星還未閃亮，掛在營地對岸柳樹叢上的馬燈早已點亮，餐桌上擺滿了各式特色美味，安多牧民“好酒、好肉”的待客之道也融入圍麓的服務中，營地中流淌著一種熱情飽滿的友誼，留下一場屬于荒野山川的盛宴。

入夜時分，篝火照亮中庭的水面，水面被夜風吹拂，篝火“噼里啪啦”響著，音樂正好是周云蓬改編自海子詩歌的《九月》。圍爐而坐，我和圍麓創(chuàng)始人歐曉宇聊了起來。之所以取名“圍麓”，是因“ 圍”與“麓”代表著兩種生活方式，“圍”是指陌生人以圍聚的方式集結到一起，能夠暢談各自的故事，甚至成為朋友;“麓”則代表生長在山腳的林木，有水有草，也代表營地選址都是最理想的棲息之地。

歐曉宇說：“我們想用圍聚的方式讓寒冷的高原變得熱情而飽滿?！睜I地只有5間套房，意味著整個營地一天只接待5組客人，全程體驗深度且私密，傳遞著最好的在地文化。客人不僅能在圍麓體驗到高原特有的生物多樣性等主題旅程，也能聽到高原的故事。當此地進入生態(tài)休整期時，營地也將不留痕跡地消逝，這片區(qū)域會恢復成原來的模樣，圍麓則像牧民一樣跟隨季節(jié)的變化，搬遷至另一個目的地。

聊了許久已是凌晨，回到房間發(fā)現(xiàn)，雖然居住在荒野，這里卻生活便利，形成一種旅途之中剛剛好的狀態(tài)。室外氣溫只有幾度，房間內(nèi)卻非常暖和，地暖、新風、空調(diào)、加濕器、干濕分離的洗手間一應俱全。白天進入草原深處顯示無網(wǎng)絡的手機，在這里卻是信號滿格。床頭燈在墻壁上映射出溫馨的光芒，讓人漸入自然心境，快速入眠。

離太陽和星辰更近

第二天睡到自然醒，我們開啟了一趟主題私密行程。我們沒有去那些耳熟能詳?shù)木包c，而是跟隨歐曉宇和圍麓的管家去往私藏的風景區(qū)。

“ 圍麓不會鼓勵你把過多的時間花在房內(nèi)”，歐曉宇說。目前，圍麓有2種主題活動可供選擇。“生物多樣性之秘境穿越”會帶你辨識高原植物，在叢林里偷窺野狼與野兔對視，沉醉河谷、枕臥草甸、漫步森林。“多吉與卓瑪?shù)囊惶臁眲t以人文為主題，讓體驗者化身為草原上的多吉或卓瑪，近距離感受紅原牧民的放牧生活。

我們向草甸出發(fā)，汽車每開一段，就需要下車去撥開路上的“攔牛網(wǎng)”，汽車通過之后，再停車把網(wǎng)關上。這一路上不知道開開關關了多少網(wǎng)子，重復又重復，但這是穿越草原時必須要做的一件事?！皵r牛網(wǎng)”是牧民劃分自家草場區(qū)域的界線，把自己養(yǎng)的牛羊和其他家牧民的分開。有趣的是，這里的牧民會把攔牛網(wǎng)、電線桿修得筆直，從山底一直延伸到山頂，都是一條直線。

當然，這一路見到最多的還是“呆萌”的土撥鼠，有單獨出行的，有三五成群的，它們偶爾會站起來直勾勾望著你。這些棲息于草原和高山草甸的小動物挖掘能力非常強，草原上的洞道基本都是它們的“作品”，巖石坡和溝谷灌叢下都有它們的洞穴入口。雖然土撥鼠模樣可愛，但是它們往往攜帶著病菌，因此不能隨意觸碰。

車子開上高原山巔，停在一處風景剛剛好的地方。眼前是發(fā)源于紅原縣壤口鄉(xiāng)與刷經(jīng)寺鎮(zhèn)之間的白河，作為黃河上游的支流之一，它向北流入若爾蓋縣，在唐克鎮(zhèn)北約7公里處匯入黃河，形成九曲黃河第一灣。但在這里，你卻能擁有觀看白河的另一層視角，安靜、蜿蜒的白河在眼前流淌，對面是一條高速公路和國道，汽車在飛奔，大家都在趕路，好像只有我們停下來欣賞風景。

此時管家已經(jīng)打開后備廂，熟練地將桌椅取出、擺好，接下來我們就會在這處山巔之上，煮上一壺茶，感受慢下來。車里音響放著電影《黃河絕戀》的原聲歌曲《夕陽山頂》，悠揚的小提琴聲在高原之上綿綿不絕。如果等到傍晚，天氣好的時候，可以看到夕陽映射在層層疊疊的山丘上，余暉灑向整條河流。盤旋在頭頂?shù)您椛葎又辛Φ某岚?，遠處成群的黑色牦牛在悠閑地吃草，山間的云霧緩慢飄落，此刻我只想閉上雙眼，張開雙臂擁抱風、擁抱云、擁抱每一座離我或遠或近的山巒。

翻越過幾座山，我們再次邁向下一個目的地——秘境森林。天氣好的時候，圍麓的管家會帶客人聚在這個如入無人之境的叢林里，在熱氣騰騰的藏式銅火鍋前享受自然。這片區(qū)域除了生長有很多的野山菌，也有成片的野果。我們趕到森林時正好看到幾個當?shù)匦』镒域T著摩托車采摘野果，甜甜的笑容似乎告訴我們這里的野果真的很美味。

我們還去到離營地不遠的麥洼寺，寺院大殿外整齊地矗立著兩排白塔，轉經(jīng)長廊一眼望不到頭。寺院正中有一座名為和平塔的白塔，高127米，是第一高的菩提塔，守護著這片凈土的信仰。

站在麥洼寺所在的半山腰望去，寺廟、白塔、經(jīng)幡、石經(jīng)墻隨處可見。來到這里，有機會一定要體驗一次撒龍達。龍達是印滿經(jīng)文的紙片，拋撒在空中，藏族人用這種獨特的方式祈禱安康。

返回營地的路上，我們看到一頭年邁的牦牛，耳朵上戴著一根繩。管家告訴我，在藏族的牧區(qū)，如果你發(fā)現(xiàn)牦牛耳朵上戴繩，那么它就是被放生的。這頭老牦牛匍匐在無邊無際的草原上，等它站起來，才發(fā)現(xiàn)它高聳的背脊極有美感。當?shù)厝苏f，背脊越高的牦牛越有野性。它就這樣安靜地站立著，似乎在等待在草原上耗盡最后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