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昕宇 梁紅
埃塞俄比亞鹽礦工50度高溫下辛苦勞作
我們?nèi)ミ^世界上許多極端的地方:冰原、火山、高地、海洋……卻發(fā)現(xiàn)無論在哪里,都有人類聚在這里,或是種植,或是采礦,辛苦地謀個營生,扎根下來。
在俄羅斯的堪察加半島,零下三十多攝氏度,還有一群馴鹿人在這里,煮雪為茶,日夜與荒野相伴。
在印尼的伊真火山,那里的硫黃工,每天都走在地獄藍火的死亡邊緣。
秘魯?shù)睦挚萍{達,世界最高的小鎮(zhèn),生活在海拔5100米的淘金人,在極寒與缺氧中,淘盡了生活的辛苦。
韓國的濟州島,以采集海膽為生的海女,一輩子泡在冰冷的海水里,撐起了一個個家庭的生命線。
2018年夏天,為了拍攝《侶行·翻滾吧非洲》,我們前往埃塞俄比亞達納吉爾凹地,也是地球上氣候最極端、環(huán)境最惡劣的地方之一。這里的年平均氣溫高達34.4攝氏度,常常一不小心就到60多攝氏度,被稱為世界上最熱的地方。
然而,也是在這里,我們見到了人最艱難的一種活法:有這樣一群挖鹽工,趕著駱駝,年復(fù)一年地走進這片令人生畏的大火爐,尋找寶貴的鹽。
在他們工作場地的不遠處,就是達洛爾火山,地面遍布著溫度高達100攝氏度的硫酸溶液、散發(fā)著惡臭的硫黃。
方圓幾百里,只有奇異絕美的景色,沒有可飲用的水,沒有一絲生命跡象,讓這里被《國家地理》雜志稱為“世界上最殘酷的地方”。而這群挖鹽工,也被稱作“最接近地獄之門的人”。
我們是2018年9月抵達達納吉爾凹地的。雖然北京已是秋天,但這里的溫度還是42攝氏度。
這里不僅熱,而且荒涼。方圓幾百里都沒有酒店。當?shù)厝嗽跁缫暗目盏厣洗顜讖埓?,就是對游客最好的招待了。到了晚上,這里就成了美麗的“星空酒店”。
除了高溫,在這里取水也非常不方便。只有在遠離村莊的地方才有一口井,村民們要趕著毛驢,穿越荒漠,才能運上幾桶水。
在這里,早上的溫度會涼爽很多,氣溫能到18攝氏度,到了中午,氣溫則會飆升到四五十攝氏度。但對于這樣的氣溫,當?shù)氐陌柗ㄈ艘呀?jīng)習(xí)以為常了。
很久以前,達納吉爾凹地是海洋的一部分。經(jīng)過漫長的時間,這里的海水不斷蒸發(fā),形成一個咸水湖泊。極端高溫的作用下,鹽分從湖水里離析出來,形成厚達近1000米的鹽地。
在這附近生活的阿法爾人,大多以挖鹽為生。
在許多國家,鹽歷來都是被政府壟斷專賣的資源。私人未經(jīng)允許,不能私自采鹽。達納吉爾凹地也是這樣,厚達千米的豐富鹽礦,但只有政府允許的七八百名礦工,可以在這里開采。
我們來到其中一名鹽工艾哈邁德的家。說是“家”,其實特別簡陋。幾個木棍支撐起幾片涼席,就是房間的四面墻了。
達納吉爾凹地早晚溫差大,附近的鹽地和沙地都不保溫,所以這些簡陋的窩棚,也是人們難得的棲息地。這些沙漠中的屋子,都是因為采鹽而建造的。而這里眾多的家庭,也是因為采鹽才能維持。
埃塞俄比亞的平均工資大約是每個月90美元,而挖鹽工可以掙到300到400美元,收入還算不錯。這也許就是這些挖鹽工可以在這么殘酷的環(huán)境下,常年勞作的原因之一吧。
艾哈邁德帶著我們?nèi)タ此邴}的地方,是一片一望無際的鹽湖。他們每天頂著幾十攝氏度的溫差,在這里挖鹽,再用駱駝運到鎮(zhèn)上販賣。
挖下來的一塊塊鹽磚,堆起來還是很壯觀的。這些鹽磚,曾是埃塞俄比亞使用近千年的官方貨幣。
而直到今天,這里的采鹽方式也幾乎沒有任何變化:先用工具敲開地面上的鹽塊,再用木棍一塊一塊撬下來。全憑人力,沒有任何機械成分。
我跟梁紅也嘗試了一把采鹽的過程。這樣的工作本就極其耗費體力,在高溫之下更是累人,挖不了幾塊,我們倆就累得夠嗆。付出這么大的努力,我們最終挖出了價值3元人民幣的鹽塊。
除了這片荒漠,在埃塞俄比亞,還有一個火山采鹽湖可以產(chǎn)鹽。那里的采鹽工下湖撈鹽,通常只穿一條內(nèi)褲,因為窮,他們也沒法購買護具。工人只能用泥土袋子堵住鼻孔,讓腐蝕性極強的鹽,沒辦法進入鼻子。但他們的眼睛,卻沒有任何防護,所以赤紅的眼睛,成了辨認他們的重要標志。
未經(jīng)加工的鹽,腐蝕性極強,甚至把黝黑的皮膚,都腐蝕成了白色。
對于他們來說,鹽是甜,鹽是苦。鹽是希望,鹽也是詛咒。
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他們在荒漠中、在鹽湖里,拼命工作。
當?shù)厝烁嬖V我們,他們挺不希望自己的子女,以后還在這片鹽湖待著。誰都知道這工作要命。然而,就像不斷推著巨石的西西弗,這群沙漠里的人,一輩又一輩,重復(fù)著古老的宿命。
(楊羽薦自《課外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