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道

當我泡下我人生中最后一杯茶的時候，歷史在我的腦海中快速閃過。三十多年前的我從來沒有想過我在茶葉博物館工作的經(jīng)歷會讓我加入那個機構，機構里面的人大多都是有來頭的學術界的名人。他們有物理學家，有數(shù)學家，有歷史學家等各個學科的專業(yè)人士，我這個只是對茶葉有一些淺薄認識的人是怎么看也不符合那個群體的。

那個機構很神秘，我能夠看出它的保密級別很高，一開始我只知道我擅長的茶葉相關知識可以幫到他們，這是那時和我一起同行的語言學家王森告訴我的。

“是我要求的，我們需要一位真正懂茶的專家來幫忙。”王森一邊在前面引路一邊告訴我說，“機構里面那些歷史學家和博物學家也就都是只知道歷史和名詞，但是對于茶來說你才是行家?！?/p>

“哪里哪里，我也只是略懂皮毛罷了?！蔽一貞?，這一方面是謙虛，另外更多的是實話。雖然我對于大部分人來說懂得很多茶的知識，但是比起吳覺農(nóng)等這樣的大師還是差得遠了，“茶道的高深在我這個年紀還是無法參透的?！?/p>

“您客氣了，是丁博士推薦的您。再說了，我們干的事情就是需要沒那么透，但是又快要透的人，這樣才能想得透?！蓖跎贿吇貞贿厧е易呦蛄艘粋€看上去應該是某個巨大的地下工程的入口，這是一扇看上去很普通的門，相比它背后的大山，這扇門顯得就沒這么大了。門上沒有任何標志，只是用醒目的黃底紅字寫著“軍事重地，閑人免入”八個大字。除了這扇門周圍看不出其他任何人造物的痕跡，這讓我感覺有些惴惴不安。

“您說的是要把什么想透？”我不安地問道，這地方讓我感到有些壓抑，讓我想起了過去幾年時間里突然降臨的獵人帶來的那個恐怖的時代。

那個時代已經(jīng)過去三年了，三年時間很短，一切都感覺還是在昨天。那個時代是戛然而止的，似乎預示著也有很大可能會突然再回來，就像它當時來的時候那么突然?，F(xiàn)在人們都還依然保留著不愿意扎堆聚集的習慣，建筑物也盡可能地修建得平凡簡單，地下掩體更是多見。茶葉博物館也自十年前關閉之后就再也沒真正開過，虛擬的線上茶葉博物館倒是漸漸人丁興旺，人們開始沉迷于在虛擬世界中探尋各種有趣的生活樂趣，至少那里不用擔心獵人帶來的血色恐怖。

“一會兒您就知道了，在這之前還恕我不能告訴您，這畢竟是個絕密項目?！蓖跎χf，對我表示著歉意。

“哦，沒關系的，我們應該快到了吧。”我跟著王森走進他剛剛推開的門。

“沒錯，就是這了。顧老師，您進來吧。”王森示意我向前走。

進門之后是一個大概有二十多平方米的大廳，大廳四周的墻都是純潔的白色，平平無奇的大廳除了靠近門這一側(cè)在另外三側(cè)都各自有兩扇門。

“顧老師任意門進去都可以，都是基礎的消毒除塵室?！蓖跎且晃宦斆鞯闹心陮W者，他顯然是看出了我的一些不安。他接著又遞給了我一套衣服，告訴我這是要在里面換上的。

我點了點頭挑了一扇門走了進去。確實沒有什么很特別的，我按照王森的囑托洗了澡換上了衣服。衣服看上去應該是統(tǒng)一的制服，上面已經(jīng)提前別上了我的銘牌。我把我自己的衣服和物品按照王森的囑托放在了儲物柜之后從另外一扇門出去了，出去后看到王森也已經(jīng)換上了和我一樣的衣服在等我，這讓我安心了許多。

另外一扇門通向的是一個類似的空間，里面有一些工作人員，看樣子顯然是在等我，看來這里平時進出的人并不多。我簽了保密協(xié)議，簽協(xié)議這事還沒來之前王森就和我說過，沒什么大問題，比起國防前輩來說這樣的保密措施雖然很高但是還是差得遠了，沒有要求限制我的人身自由，只是不讓泄露這里的任何信息。

“穿過這扇門你就能看到很有意思的東西，到時候我就好好給你講講這里的事情，后面要展開工作，這些事情你也都是必須要知道的。事情保密的目的也沒這么夸張，也就是對民眾保密，目前看也沒有什么危險，只是需要我們先搞清楚，在合適的時機再對外公布?！蓖跎o我說道，示意我過安檢往里面的門走。他的這番話讓我安心了不少，我也幾乎可以肯定這里研究的事情和獵人有關，現(xiàn)在好奇心蓋過了恐懼，我按照要求通過安檢走了進去。

推門進去之后空間不再狹小，里面巨大的空間似乎占據(jù)了整個山體。光線非常明亮，是一個四周是乳白色墻體的超大廳，我估計這兒的占地面積應該能趕上一個標準的足球場了。進到大廳后大廳中央的物品一下就吸引了我，或者說是震撼到了我。大廳中央還有一個透明墻體蓋的一個內(nèi)廳，這個內(nèi)廳占據(jù)了整個大廳一半的空間，它像是一個玻璃蓋子蓋住了一件了不得的展覽品，而這件展覽品就是一艘外星飛船，也就是人們說的“獵人”。

我一眼就認出了獵人那完全對稱的圓盤狀艙體，不僅我認識，我想應該所有地球人都認識。不管是親眼見過還是通過電視又或者是通過安全警示傳單，幾乎所有人都認識那長滿了一圈令人不寒而栗的機械爪的外星飛船，整個看上去像是長了無數(shù)條腿的螃蟹。雖然見過，但是眼前的景象還是令人震驚，我從未如此近距離地看過，獵人的細節(jié)展示在我眼前。這獵人通體的綠色，熱帶森林的那種深深的綠色。

“它應該不再工作了吧？不然按照我的理解它此時此刻應該是乳白色的?！蔽乙苫蟮貑枺w船之所以叫獵人，有一個原因是因為它會按照當前環(huán)境自動變換顏色，就像變色龍那樣，如同叢林中的獵人一般狡猾。

“沒錯，聽說政府發(fā)現(xiàn)它的時候它正躺在附近山區(qū)的森林中，看上去是損壞了，可是花了好大勁才初步搞清楚它的情況，目前的判斷是防護系統(tǒng)被破壞之后山區(qū)的大雨損壞了它的動力系統(tǒng)?！蓖跎o我解釋說，接著帶著我走上去得以更清晰地看到它。

走近了我才注意到有幾名穿著白色制服的人在內(nèi)廳內(nèi)部活動，我好奇地問道：“他們在里面干嗎？”

王森順著我的目光看了下說：“哦，當然是在研究這架機器了，他們已經(jīng)研究快三年了，從持續(xù)七年的恐怖時代結束發(fā)現(xiàn)它為止到現(xiàn)在一直在研究。半年多前才搞定了它的計算機系統(tǒng)，搞到了一些珍貴的資料，我也是半年前才加入進來研究那些資料的。”

“機器？”我有些疑惑，王森的這個叫法中顯然還隱藏著更多信息。

“沒錯，你是習慣了叫獵人或者飛船了吧。”王森耐心地解釋說，“其實它沒有內(nèi)部空間，也載不了什么外星人，它就是被外星人造出來的一個簡陋的外星機器，一個可怕的殺人機器?！?/p>

“簡陋的外星機器？”

“我說的簡陋也是相對的，再簡陋也遠遠高過了人類的科技。從獲取的資料看外星人的科技顯然不止于此，舉個例子：就好像你扔了一個電動剃須刀到一窩螞蟻里面，對于

你來說就是一個普通的機器，但是螞蟻中最厲害的物理學家也不能理解。當然了，雖然在外星人眼里我們可能是蟲子，但是我們還是比螞蟻要強的，再說了螞蟻這么多年也依然過得好好的，人類也一定能夠活下去！”

王森的話讓我想起了那段人類如螻蟻般的日子。從外星飛船突然降臨那天開始人類就陷入了恐慌中，孟買是第一個遭殃的城市，在孟買被圍獵的那半年中死亡了近一千萬人。無數(shù)像獵人一樣的殺人機器像古代帝王圍獵一樣從四周把孟買團團圍住，人被獵人四周伸出來的利爪擄走，被暴力地從獵人頭部打開的窗口塞到飛船內(nèi)部。有人在被抓起的時候就已經(jīng)死了，有人被塞入之后還在慘叫，似乎這些獵人根本不關心獵物的死活。

最初那一段時間獵殺就只在孟買進行，當局政府不顧聯(lián)合國的反對發(fā)射了原子彈。不過比起對抗獵人來說，這很多起到的作用是向鄰國展示了他們的核打擊能力。獵人的外層覆蓋了一層防護網(wǎng)，吸收了核彈的大部分傷害，其實從某個角度看獵人這反倒是保護了孟買，不然核輻射覆蓋孟買后存活的人大概會更少。再說即便是能夠摧毀一個獵人，相比獵人的數(shù)量，全球的核彈儲備都是不夠的。

聯(lián)合國反對的原因有很多，除了政治原因外一方面是擔心核輻射，另外一方面是擔心獵人報復，畢竟它們只是對孟買發(fā)起了圍獵，除此之外全球其他地方的秩序沒有造成任何實質(zhì)性的損害。核彈發(fā)射后也沒有發(fā)生任何變化，獵人還是機械地圍著孟買，包圍圈形成了一個圈，這個圈越縮越小，需要的獵人也越來越少，多余的獵人應該是裝滿了獵物飛向了外太空，太空中的哈勃望遠鏡也證實了這一猜想。沒有交流，沒有變化，這些殘酷的外星機器就像是人類在屠宰場做的一樣把人類像牲口一樣獵殺擄走。他們的目的地似乎是火星，哈勃望遠鏡觀測到了獵人應該是登陸了火星，受限于觀測條件具體情況就不得而知了。

“顧老師認為機器擄走人類是為了什么？”王森的提問把我從回憶中拉了出來。

我近距離地觀察著眼前的獵人，它巨大的軀體幾乎占據(jù)了整個內(nèi)廳，它的獵爪是被一根大概手臂粗的纜繩鏈接，纜繩可以自由彎曲伸縮，最長達到了近一千米。揮舞著上百條魔爪的恐怖殺人機器符合了人類對外星恐怖生物的簡單想象，這樣類似的場景也出現(xiàn)過很多電影里面，然而當他真正出現(xiàn)在人類面前的時候還是依然讓人感覺到毛骨悚然。

我深吸了一口氣，做了一個和大部分人一樣的一個簡單的回答：“吃掉？”

王森搖了搖頭：“不會這么簡單的，對于這樣科技的文明，這樣的目的太簡單了?！?/p>

“也許是我們口味不同呢？”我記得看過一篇科幻小說，里面就描述了一種喜歡人類味道的外星人。

“嗯，其實你說得也并沒有完全錯，我們的口味確實不同，只是大概也不是味覺上的口味，這樣的口味未免太低級了。”

我很驚訝，王森的語氣并不像是在探討，更像是一種陳述。我疑惑地問道：“你們已經(jīng)知道他們的目的了？”

王森點點頭說：“大概知道了，但是還有很多細節(jié)不確定，這也是請您來的原因。我是語言學家，負責參與破譯從飛船機器中獲取到的信息，現(xiàn)在完成了一部分，剩下的還需要借助您的知識來一起完成?！?/p>

我有些疑惑，但是又感覺快要明白了：“需要我的知識？”

“沒錯，需要顧老師您在茶方面的知識?！?/p>

我心中一驚，像是明白了什么：“你……你是說它們把我們當作是茶葉？！”

王森點點頭：“沒錯，通過我們對破解的部分信息和這兩年對火星觀測的結果表明，人類被擄到火星之后會被掏空內(nèi)臟，然后沒有內(nèi)臟的軀體會被通過它們在火星上建造的大型攪拌機翻動去除腥味，就是類似制作茶葉的時候殺青的效果，然后撐開鋪開在火星廣闊干燥的土地上晾曬，就像我們晾曬一片片茶葉一樣?！?/p>

我努力忍住了胃部翻騰的感覺，控制住了想要嘔吐的沖動。我問王森：“為什么判斷是類似茶葉，而不是像魚干呢？”

“是的，最初我們破解出這些信息的時候也認為這是類似我們制作魚干的過程，但是后來更多的信息揭示了這更像茶葉。開水沖泡，然后聞香品賞，人干的食用方法和茶葉很像。”

聽到“人干”這個詞我終于忍不住干嘔了一下。

“沒事吧顧老師？”王森焦急地問。

“沒關系，就是這個人……‘干這個詞讓我有些反胃?！?/p>

王森連忙說：“抱歉，我們平時說得比較多都習慣了。要不我們先這樣，我先帶你去見見整個項目的負責人?！?/p>

我擺擺手說：“沒關系，繼續(xù)吧，我也想早點知道背后的事實?！?/p>

十年前的孟買慘劇持續(xù)了半個月之久，最后一臺殺戮機器離開后世界進入了一段短暫的平靜期，人們一度以為它們不會再來了，直到一個多月后它們再度降臨到日本東京上空。接下來的幾年里它們重復著類似的節(jié)奏，在一個又一個的城市殺戮著。紐約、巴黎、倫敦，人類也開始慢慢地摸清楚他們的節(jié)奏了。他們專挑人口密集的地區(qū)下手，地毯似的圍獵人類，但是它們似乎非常追求效率，并不是很在意是否有遺漏。有的人躲在地下室逃過一劫，也有人從人群散亂的夾縫中逃生。人們開始向偏遠的地區(qū)轉(zhuǎn)移，城市停止了運轉(zhuǎn)。然而殺戮并沒有停止，只是不再是之前的方式，變成了一個或者多個獵人去人類扎堆的場所圍獵，人類真正變成了獵場上的獵物，世界人口在殺戮和混亂中迅速下跌，沒有城市工業(yè)支撐的世界陷入了饑荒和動蕩。我在云南的茶山里得以幸存，原本我以為這樣的日子會持續(xù)下去，但是在三年前的一天這些冰冷的殺人機器就突然全部消失后再也沒有回來?，F(xiàn)在想想它們就好像我早些年在茶葉博物館的實驗茶園接待的前去體驗采茶的小學生一樣，他們先是專挑那種一大片一大片的嫩芽采摘，然后是大簇的，從來不考慮是否摘干凈，只是追求快速地把自己的小碗填滿。

人類花了一年的時間來確認地面的安全，又花了兩年的時間重建重要的工業(yè)。好在殺戮的時間是間斷和地區(qū)化的，所以在那七年的時間中人類還是保留了工業(yè)時代的基礎，甚至還有一部分偏遠的小縣城完全沒有受到攻擊。但是人類不再敢建立繁華的城市，取而代之的是眾多的小鎮(zhèn)，而且大多都是依山而建，準備隨時逃回山里。還有地方開始嘗試在地下建立城市，用來躲避隨時可能出現(xiàn)的屠殺。

“政府也同樣渴望知道真相，這對于未來人類的發(fā)展方向至關重要！”王森繼續(xù)說，“城市應該怎么建立？人類未來要如何發(fā)展？它們會不會再來？如果再來是什么時候？要回答這些問題就需要我們要能夠搞明白它們的目的是什么。所以當政府在森林中發(fā)現(xiàn)這臺沒有被帶走的機器的時候欣喜若狂，投入了巨大的資源來研究?！?/p>

“你們是怎么拿到那些關于泡茶的信息的？還有為什么說這些對于外星人只是簡單的機器？”我很疑惑，如果這些機器只是殺戮用那么它的內(nèi)部應該除了控制系統(tǒng)不應該會包含太多信息才對。

“起初也沒有報太多希望，我們發(fā)現(xiàn)了這臺機器的存儲系統(tǒng)，不是馮諾依曼計算機，是采用了量子態(tài)存儲的量子計算機，但是也沒有難倒我們的科學家。原本以為只會發(fā)現(xiàn)一些無聊的程序，但是卻意外發(fā)現(xiàn)了大量數(shù)據(jù)，現(xiàn)在想想也不奇怪，就好像你購買的一個智能音箱的硬盤很有可能是被淘汰下來的電腦硬盤。這臺機器的硬盤大概也是某個外星飛船的硬盤，文明科技發(fā)展再高也依然面臨工程問題，面臨資源和成本問題。我們得到的大量的信息就是這塊量子硬盤中存儲的聊天記錄和飛行日志，這些對于他們似乎也是一些無關緊要的數(shù)據(jù)，沒有做任何加密，只是需要翻譯而已?！?/p>

“所以作為語言學家的你在這里的目的就是為了翻譯這些記錄，而且你已經(jīng)從中了解到了一部分信息?！蔽颐靼琢送跎墓ぷ?，也幾乎已經(jīng)明白了為什么我會在這里了。

“沒錯，它們的語言和漢語類似，不像英語這一類由發(fā)音構建的語言系統(tǒng)簡單，但是也有跡可循。它們的常用字大概有五千多，我自己破譯了其中的近一千，不過它的語法和漢語不同，會夾雜類似英語的時態(tài)和一些倒裝，所以我需要你的幫助?！?/p>

“我能怎么幫你？”我問王森，語言上的事情我不懂。

“很簡單，這就像填空題，我已經(jīng)破解了他們的茶這個字，茶也就是……你知道的?！蓖跎挛以偻?，沒有直接把人干說出來，“這個字頻繁出現(xiàn)在他們的對話中，我想這對他們很重要，所以我想要從懂茶的人的角度出發(fā)，去嘗試設想兩個茶客的對話，看看能不能找到這些對話記錄中缺失的空白?！?/p>

我點了點頭，這很有道理，我決定配合它們?nèi)L試解決這個問題。接下來的幾個月我都在和王森一起嘗試去解決這些填空題，很快我就發(fā)現(xiàn)為什么這活歷史學家和博物學家干不了了。后來我在我的報告中摘錄了下面的對話，這些對話揭露了宇宙茶文化的一角，這是一種奇怪的、畸形的又讓人唏噓的文化。王森不僅是個不錯的語言學家，也是個不錯的翻譯，他把那些原本晦澀的外星對話翻譯得簡單易懂。另外通過這些對話我們也了解到了宇宙中其他文明的一些模糊的形象，說是文明，其實在獵人眼里只是不同種類的茶葉罷了。

下面是幾段對話：

對話一：

甲：“這一批茶你感覺怎么樣？”

乙：“很棒，有一股淡淡的海腥味，這個種族一直在海洋中進化，柔軟的茶葉味道很快就能散到水中?！?/p>

甲：“沒錯，這個星球幾乎沒有陸地，偉大的進化就一直在海洋中，一般這樣的品種是不會太差的?！?/p>

乙：“沒錯，這種全新的海茶一定會大受歡迎的！”

看來很多科幻小說設想的場景確實是存在的，亞特蘭蒂斯那樣的文明被作為“海茶”采摘，類似人類的海帶，這樣的茶葉沖泡起來應該會有海洋的味道吧。

對話二：

乙：“注意這次要多收集這個茶園的歷

史，人們喝茶的時候愛談論這個！厚重的歷史能讓它的茶葉賣個好價錢！”

丙：“這個星球的含氧量太高了，茶葉都太粗大，泡出來有些澀，會不會銷量不好？”

乙：“不會的，不同的客戶喜愛的口味不一樣，這些跑起來大地都會顫抖的闊葉茶更耐泡，放心吧，住在第五懸臂那里的野蠻人會喜歡的！”

乙看來是一個“茶葉”商人，對茶客們的情況很了解，知道用茶葉的歷史來包裝茶葉。

對話三：

?。骸澳銈兩洗尾傻哪且慌枞~還有嗎？”

乙：“短期已經(jīng)沒有了，這一批種的茶比較活絡，已經(jīng)跑散了，現(xiàn)在采摘成本太高，估計要再等上一個銀河年。”

?。骸澳钦媸翘上Я?，這一批海茶很棒，活絡的海茶很少見，難怪喝起來感覺不錯，茶場的歷史也很有意思，讓我品到了一種海茶的倔強感，比起去年你給我的那個五葉茶要好?！?/p>

乙：“嗯，現(xiàn)在是海茶流行的年份，五葉茶大多是陸茶，我這銷量也不好，這幾個銀河年都不打算再派采茶船去了?！?/p>

?。骸昂?，下次有好茶記得給我留著，現(xiàn)在上流圈子也越來越挑了，再下去銀河系的茶園都要被采盡了?！?/p>

丁看來自己是個愛喝茶的，同時也是一個中間商，從這段對話中宇宙茶學家們結合這些記錄推斷人類是陸茶中的五葉茶，因為人類是陸生的生物，四肢和頭正好看上去像是五張葉片。這目前看來是個好事，陸茶似乎不那么受歡迎，人們希望上一批從地球采摘的五葉茶滯銷，最好是讓這一批采茶商破產(chǎn)，不要再來這一片茶園了。

回憶真是讓人唏噓，我看了看眼前沖泡的這一杯西湖龍井，自從禁茶三十年以來就再也沒有新鮮的茶葉賣了，喝茶也只能變成偷偷摸摸的地下活動。那些像獵人一樣的采茶人什么時候會回來沒有人知道，然而人類依然要發(fā)展，不能永遠過著時刻準備躲入大山的日子。茶相關的一切都會讓人類回想起那個恐怖的時代，所以茶被禁掉了，就連“茶”這個字都被從新一代人類的字典中剔除了?，F(xiàn)在的年輕人沒有親身經(jīng)歷過那個時代，開始在漸漸重新興盛的城市中生活，慢慢地遺忘了恐怖的過往，像一簇簇新鮮的春茶爭先冒出翠綠的芽頭。

我聞了聞茶香，已經(jīng)有了一股霉氣，存了幾十年的茶再怎么好也不好喝了，若是以前早就該采新茶了。九十多年的歲月讓我已經(jīng)失去了品茶的味覺，我感覺人生的終點在向我招手。我望了望遠處的天邊，似乎那采茶人又來了。我慢慢閉上了雙眼，最終茶涼了我也沒能再喝上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