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救秦木匠

劉洪林

一

我做過一件很后悔的事情，簡直是后悔透了，差點兒連腸子都悔青了。這個事情不怪別人，都怪我做事欠考慮，沒想到后果能有那么嚴(yán)重。我千不該萬不該，就是不該去找秦木匠訂做滑雪板，更不該找他訂做那么多滑雪板，當(dāng)時找他只做一兩副滑雪板，剩下的回來自己做，也不至于給他惹禍上身，讓鬼子捋著滑雪板線索盯上他，還把他抓起來，關(guān)在憲兵隊的牢房里。鬼子說他私通抗匪，這可是個死罪。不過也給他留個活命的機會，那就是供出我們游擊隊的下落，不光能活下來，還有大大的獎賞?？狗耸枪碜雍蜐h奸對我們游擊隊的蔑稱，凡是抗日的武裝，在他們眼里通通都是抗匪。我是饒河游擊隊隊長，消滅過不少鬼子和漢奸，還打死過鬼子一個大佐、一個少佐和三個尉官，把他們打得心驚膽戰(zhàn)，聽到我們的名字心里就打怵，多次調(diào)集重兵圍剿我們，恨不得一下子就把我們徹底消滅。鬼子還懸賞捉拿我，賞金越來越高，即使是給他們提供線索，賞金也不少。鬼子認(rèn)定我們的滑雪板就是秦木匠親手給做的，除了他不會有別人，那他一定會認(rèn)識我，就逼迫他交待我們的下落，不交待就先殺掉他，再殺掉他全家人。

找秦木匠訂做滑雪板，這還真不是我的主意，這是饒河中心縣委樸書記的主意。地下交通員小龐專門向我轉(zhuǎn)達樸書記的主意，也就是轉(zhuǎn)達他的指示。我們游擊隊歸饒河中心縣委領(lǐng)導(dǎo)，樸書記就是我們的直接領(lǐng)導(dǎo)。我正琢磨今年冬天咋跟鬼子打游擊，他就有這樣的指示，我樂得直叫好，落實起來根本就沒打折扣。不怕有人笑話，日軍和偽軍在偽滿洲國里橫行霸道，殘酷迫害共產(chǎn)黨員和抗日游擊隊，我這個總跟鬼子和漢奸打仗的游擊隊長，還從來沒有見過樸書記。冬天眼瞧著又快到了，樸書記這個主意真不錯，利用了天時和地利，也給我們在山里打游擊插上了一雙雙能飛的翅膀，只是這件事情把秦木匠害苦了，他落在鬼子手里，兇多吉少。

山里的氣溫驟然降到零下二十多度，小北風(fēng)比剃頭的刀子還鋒利，地下交通員小龐頂著小北風(fēng)跑過來告訴我：“李隊長，中心縣委樸書記讓我轉(zhuǎn)告你，你們游擊隊今年冬天得改變作戰(zhàn)模式，用滑雪板對付鬼子和偽軍，這樣肯定能提高行軍打仗的機動性和靈活性?！毙↓嫶跉庥纸又f：“樸書記還讓我轉(zhuǎn)告你，葉子溝有個秦木匠，會做雪爬犁和滑雪板，人也很可靠，你們可以把他請過來制作滑雪板，等到下過大雪就抓緊訓(xùn)練，整個冬天都能穿著滑雪板打鬼子?！?/p>

我早就聽說葉子溝有個秦木匠，手藝活兒遠近聞名，做人也很厚道，平時只管種地，閑時就做點雪爬犁和滑雪板，偶爾也到山里打點獵物。我?guī)巳グ菰L他，本想蒙上他的眼睛，把他“請”到密營去做滑雪板，看到他家里還有老婆和孩子，就改變主意跟他商量：“秦師傅，我有一幫兄弟，冬天總在一起打獵，您能不能給我們制作一些滑雪板，方便我們在雪地里追趕獵物？”秦木匠打量我半晌才問：“你們打算訂做多少滑雪板？”秦木匠畢竟是外人，我不得不跟他藏點心眼兒：“秦師傅，我們一共才二十多人，經(jīng)常分成五、六伙兒進山去打獵，每人至少需要三副滑雪板，您就給我們做六十五副吧。”我們游擊隊總共有六十多人，我當(dāng)然不能跟他說實話，秦木匠顯得很為難：“你們訂做這么多滑雪板，我手里的馬皮只夠做二十副，你得負(fù)責(zé)給我再弄一些馬皮來，價錢也不能再降低了?！蔽衣犝f秦木匠做的滑雪板很有講究，他是選用松木做板芯，在外面包裹一層帶毛的馬皮，再做一根手杖控制滑雪方向。我也聽內(nèi)行的人說過，做滑雪板最好使用帶毛的馬皮，還得選用成年馬的外側(cè)毛皮，這塊皮上的馬毛是順著一個方向生長的，既結(jié)實又光滑，向下滑行時順毛能減少阻力，速度飛快，上坡滑行時，逆毛能抓住雪地防止滑雪板倒著滑。我想秦木匠干活也不容易，一副滑雪板也掙不著幾個錢，就趕緊答應(yīng)他：“行！秦師傅，咱們就這么說定了，我給您再弄些馬皮，您給我們做滑雪板，等我們冬天打到獵物，先送給您嘗嘗鮮?！?/p>

二

秦木匠的滑雪板還沒有做好，大穗久雄就調(diào)集三百多名日軍和偽軍，親自帶隊把我們堵在大頂子山里，輪番向我們猛打猛攻，我看到戰(zhàn)士們手里的彈藥就快打光了，人員傷亡越來越多，不得不趕緊下令：“撤！快撤！”我?guī)е螕絷犜竭^饒河，翻過馬鞍山，又鉆進原始森林，才把敵人徹底甩開。等我們鉆進密營，戰(zhàn)士們早就累得東倒西歪，我怕他們情緒低落，趕緊給他們鼓勁兒：“咱們游擊隊就是一把尖刀，小巧鋒利，扎鬼子刀刀見血。這次鬼子出來圍剿，咱們只是吃了一點小虧，不過沒關(guān)系，咱們先在密營里面安心休整，前天下過一場小雪，過幾天肯定還得下大雪，到時候咱們手里有了滑雪板，練好滑雪再出去打鬼子，非把鬼子打得哭爹喊娘不可。”

地下交通員小龐又悄悄地過來告訴我：“李隊長，秦木匠把滑雪板做好了，你們趕緊派人把滑雪板取回來，早點訓(xùn)練滑雪，早點出去打游擊?！蔽疫B夜帶人取回滑雪板，游擊隊員們得到滑雪板，個個眉開眼笑，我趕忙舉起手里的滑雪板給他們布置任務(wù)：“從今天開始，咱們的首要任務(wù)就是訓(xùn)練滑雪，必須練到人板合一，讓滑雪板長到自己的腳上，這樣才能想打就打，想走就走，讓鬼子連咱們的影子也抓不著。”隊員們心里都清楚，這種事情誰也不能含糊，鬼子的子彈又準(zhǔn)又狠，誰敢含糊誰就是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隊員們穿上滑雪板，跑到平地上先練滑雪的基本功，有些人平衡能力差，穿上滑雪板站不穩(wěn)，摔倒了爬起來再練，有些人平衡能力就很強，在平地沒練多長時間就敢跑到小山坡上往下滑。我的平衡能力也不錯，只在平地上練習(xí)兩天，就敢從半山腰滑到山根底下。沒用上十天，我看見大家伙兒個個都滑得有模有樣，高興地夸贊他們：“你們滑得都不錯，能不能打鬼子，咱們還得拉出去試一試。我打算在八峰山給鬼子下個套兒，咱們到那里去打一仗。”

八峰山里面有一條小山溝，是圈椅狀地形，東面、西面和北面都是山，冬天下過兩場大雪，山上的積雪就能沒到膝蓋上面，雪下得越大，山坡上的積雪就越多，徒步走在雪地上，一腳踩下去，鞋子就得陷到雪里，拔出這只腳，那只腳又得陷進去，半天也走不出一里路。穿上滑雪板滑著走，那可就不一樣了，雙手用力撐住滑雪杖，兩腿用力使勁往后一蹬，滑雪板就能嗖地竄出去十幾米，從山頂滑到山坡底下，一分鐘都用不了。山根底下只有幾戶人家，過往的行人就時常在小村里面歇個腳。我故意放出口風(fēng)，又早早地帶著隊員們埋伏起來。漢奸龔金城向大穗久雄密報：“饒河游擊隊躲在八峰山里面，聽說他們還缺衣少糧，這時候殺他個出其不意，一定能把他們徹底剿滅干凈。”大穗久雄馬上命令討伐隊二中隊和偽軍一起去八峰山圍剿游擊隊646E9BCC-76FE-489B-9B9D-581A48CAF17F

日軍和偽軍圍住山下的小村子，沒有發(fā)現(xiàn)我們，討伐隊中隊長小林中尉怒氣沖沖地質(zhì)問龔金城：“龔隊長，八峰山哪里有游擊隊？你敢戲弄我們？”龔金城不敢得罪他，連忙給自己找個臺階：“我的情報應(yīng)該是準(zhǔn)確的，游擊隊哪能住在老百姓家里，很有可能全都住在山洞里面，咱們進到山里去搜一搜，應(yīng)該能把他們搜出來?！毙×种形就鴿M山的積雪，只好命令部隊：“搜，挨個山洞搜?！比哲姾蛡诬姴戎e雪，端著槍向山上搜索前進，我?guī)е鴳?zhàn)士們隱蔽在山頂上的樹林子里，看見日軍和偽軍爬過半山腰，離我們只有三、四十米，這才大喊一聲：“打！”幾十條槍專往鬼子身上打，登時撂倒六七個鬼子，偽軍趕忙趴到雪地上，鬼子也停下腳步，組織火力向山頂上猛烈進攻，我們居高臨下，又打死打傷十多個敵人，趁著鬼子喘氣的工夫，我趕緊下令：“撤！”戰(zhàn)士們手握滑雪杖，腳踏滑雪板，沿著事先選好的坡道順著雪坡向西滑去，小林中尉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游擊隊閃電般地消失在茫茫的林海雪原里面。

三

鬼子在八峰山吃個大虧，大穗久雄暴跳如雷，龔金城很快就鎖定秦木匠，帶人來到他家里，看見他還在制作滑雪板，正在給一副滑雪板上馬皮，龔金城沉著臉問他：“你就是秦木匠？”秦木匠認(rèn)識他這個大漢奸，斜楞著眼睛故意問他：“你們是來買滑雪板的？”這話里的意思很明確，自己就是秦木匠，龔金城很不高興，一個木匠竟敢這么小瞧自己，還把自己當(dāng)成上門買東西的客戶。他抬腳踢翻一副立在墻邊的滑雪板，陰陽怪氣地問：“看來你真是老秦頭了。你做的那些滑雪板是不是都賣給抗匪了？”秦木匠也是個犟脾氣，說話跟干木匠活一樣，釘是釘，卯是卯，跟他一點兒也沒客氣：“你這人不買東西就算了，干啥踢翻我的滑雪板？干啥說我把東西賣給抗匪了？你們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想干什么？”龔金城拍著腰里的手槍嚇唬他：“我就是龔金城，你私通抗匪，跟皇軍作對，犯的就是死罪?！鼻啬窘巢⒉缓ε?，反倒指著屋里的滑雪板跟他理論起來：“姓龔的，你說話可得講良心。我是個木匠，也是個良民，我有良民證。我閑著沒事做點滑雪板，不過是想賣點零花錢，你無憑無據(jù)這么冤枉我，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情，這可是殺頭掉腦袋的事情?！饼徑鸪菦]有心思跟他多費口舌，用手指著他的鼻子說：“你有沒有私通抗匪，我不清楚，你自己最清楚。大穗久雄司令官有令，務(wù)必把你帶進城里去，你就跟我們走一趟吧。”

大穗久雄是個中國通，看見秦木匠很有骨氣，沒用嚴(yán)刑拷打他，反倒對他很客氣：“秦師傅，你是個手藝人，做些滑雪板掙點零花錢，我完全贊同，你只需要告訴我，你做的那些滑雪板都賣給誰了，再帶著我們把他們一個一個找出來，一定有賞。”秦木匠猜透了他的詭計，不慌不忙地說：“到我家里來買滑雪板的人只有兩三個，其它滑雪板我都是在集市上賣掉的，集市上人來人往，我咋能記住他們。”大穗久雄很有耐心，說：“你在家里賣出去多少滑雪板？”秦木匠早知道他會問這個，張口就跟他說：“我今年在家里只賣出去三副滑雪板?！贝笏刖眯坌Σ[瞇地問他：“你都賣給誰啦？”秦木匠挑選出三個獵戶告訴他：“賣給我們?nèi)~子溝村王大彪一副，獨木河村孫寶山和關(guān)振東各一副?！贝笏刖眯鄄滤麤]有撒謊，也不想去找這三個人，又耐心地問他：“你是個有名的木匠，方圓百里的老百姓都知道你的大名，你在集市里賣滑雪板，買你東西的人，你一個也不認(rèn)識？”秦木匠擠出一臉的苦笑：“都是萍水相逢，你買我賣，誰還能上趕著去打聽人家的姓名，我再遇見他們的話，興許還能認(rèn)出個把人?！贝笏刖眯鄄幌嘈庞螕絷犠约耗茏龀瞿敲炊嗄敲春玫幕┌澹瑖\里咕嚕地轉(zhuǎn)著眼珠子又問：“你也經(jīng)常進山去打獵，跟他們就沒有一點兒聯(lián)系嗎？”秦木匠朝他使勁地?fù)u搖頭：“沒有，真的沒有。我打獵從來不招呼別人，一直都是獨來獨往?！贝笏刖眯鄄幌朐賹弳査?dāng)場吩咐龔金城：“秦師傅是貴客，好不容易才到城里來，你先把他送到憲兵隊，交給宮本少尉照顧他?！?/p>

我當(dāng)初是秘密去找的秦木匠，連當(dāng)?shù)氐睦习傩斩疾恢?，漢奸也不知道，鬼子就更不知道了。我聽說秦木匠落到鬼子手里，就知道是我們給他惹的麻煩，又聽說鬼子正在追查游擊隊那些滑雪板的來源，心里既愧疚又著急，更怕小鬼子使出各種手段迫害他。秦木匠給我們做過滑雪板，就是我們的朋友，無論想什么辦法，都要把他從鬼子手里救出來。交通員小龐聽說我打算帶人下山去救秦木匠，趕忙跑過來告訴我：“李隊長，你們可不能輕舉妄動，饒河地下黨組織正在營救秦師傅。”我有些不解地問他：“黨組織怎么會去營救秦師傅？”小龐也是個很講義氣的人，他說：“我跟秦師傅老早就認(rèn)識，一直都是好朋友，他給咱們做過滑雪板，我擔(dān)心他的安全，也擔(dān)心咱們游擊隊的安全，就請黨組織想辦法營救他?！?/p>

四

大穗久雄把秦木匠關(guān)進憲兵隊，怎么也撬不開他的嘴巴，咬牙切齒地吩咐龔金城：“秦木匠一定給游擊隊做過滑雪板，他不老實交待，我對他就不能再客氣了，你去把他的媳婦抓過來?！?/p>

龔金城帶人連夜闖進秦木匠家里，把他媳婦抓起來帶到憲兵隊，大穗久雄看著綁在木樁子上的秦木匠，命令宮本少尉：“把人帶進來?！鼻啬窘程ь^看見兩個憲兵押著自己的媳婦走進來，掙扎著大聲質(zhì)問：“我不認(rèn)識游擊隊，你們抓我媳婦干什么？！”大穗久雄不怒也不惱：“我請她來勸勸你，別再執(zhí)迷不悟了，早點帶我們?nèi)フ矣螕絷?，你們也能早點回家，安安穩(wěn)穩(wěn)地過日子?！鼻啬窘痴蛩闫瓶诖罅R，他媳婦說：“你們這樣綁著他，我怎么勸他？你們都在這里盯著他，我怎么勸他？”大穗久雄聽她這么說，趕緊下令：“給秦師傅松綁，安排一間客房，請他們好好地休息?！?/p>

秦木匠的媳婦好說歹說，才說服丈夫不跟小鬼子死扛著，兩人合計一天一宿，秦木匠才向大穗久雄提出：“你們先放我媳婦回去，她跟孩子們都安全了，我就帶你們進山里去找游擊隊?！贝笏刖眯巯渤鐾?，說：“你放心，我馬上放她回家。”秦木匠看著媳婦離開憲兵隊，又等到兒子過來給他送信兒，又看著兒子離開憲兵隊，這才告訴大穗久雄：“我只不過是打獵的時候看見過游擊隊的密營，我明天帶你們?nèi)フ矣螕絷?，能不能找到他們，那得看運氣，找不著他們，你可別怪我。”大穗久雄巴不得早點剿滅游擊隊，連忙向他保證：“你是皇軍的朋友，我不會怪你。找不到游擊隊，我也不會怪你?！?46E9BCC-76FE-489B-9B9D-581A48CAF17F

秦木匠帶著日軍和偽軍鉆進馬鞍山，翻過幾個山坡還往里面走，龔金城有點膽怯，喊住秦木匠：“再往里面走，連鳥都飛不進去，哪還能有游擊隊？”秦木匠嘲笑他：“你不敢進山就回去。游擊隊冬天不貓進深山里面，難道還能住到山根底下？還能住到老百姓家里？”大穗久雄訓(xùn)斥他：“秦師傅帶路，不許亂講話?！鼻啬窘惩矍暗拇笊?，指著厚厚的積雪告訴大穗久雄：“從這個山坡翻過去，就能進入游擊隊的密營，即使找不到他們，也能搗毀他們的老巢?！贝笏刖眯劭此氲谋三徑鸪侵苋?，心里非常高興：“你的繼續(xù)帶路，找到游擊隊的密營有賞?！鼻啬窘硯е哲姾蛡诬娕肋^半山腰，兩眼就在雪地上四處搜索，沒走多遠就看見眼前有一根很不起眼兒的松樹枝，走到跟前使出全身的力氣往上面狠狠地踩下去，整個人撲通一下就掉進了雪坑里面。大穗久雄沒有遇見過這么大的雪坑，慌忙收住腳步，站在雪坑邊上朝里面使勁地喊叫：“秦師傅，你掉下去別害怕，我們拉你上來?！毖┛永锩鏇]有回聲，山頂上反倒響起了激烈的槍聲。

五

雪坑是我們游擊隊提前精心挖好的，偽裝起來沒有一點破綻。這也是樸書記的計策。樸書記聽說我們也打算去營救秦木匠，就讓交通員小龐給我們傳話：“你們先不要亂動，秦師傅在鬼子手里，暫時還沒有太大的危險，一切按照計策行事?！毙↓嬤€補充說：“是樸書記請求秦師傅的媳婦，在憲兵隊里勸說秦師傅帶鬼子上山來找游擊隊，你們正好借這個機會再打一場伏擊戰(zhàn)，順便救出秦師傅?！蔽蚁嘈艠銜涍\籌帷幄的能力，也相信他這個計策絕對可行，趕緊帶人挖好大雪坑，又把游擊隊員全部埋伏在山頂上，看見秦師傅掉進雪坑里，立即向鬼子猛烈開火。秦師傅真是個聰明透頂?shù)娜?，看見雪坑里面又寬又大，往西還挖出一條通道，明白是我們特意給他挖出來的逃生通道，趕緊順著通道一直走到頭，剛把腦袋探出通道口，就看見小龐在上面喊他：“老秦，趕快出來跟我到那邊去?！?/p>

日軍和偽軍在樹木稀少的雪坡上，全都變成了活靶子，一個接一個地倒在雪地上，大穗久雄不敢戀戰(zhàn)，很快就帶著殘兵敗將退到山根底下。我看見秦木匠毫發(fā)未傷，高興地握著他的手說：“謝謝您給我們做滑雪板，也謝謝您冒著生命危險把小鬼子引到山上來，讓我們又打個漂亮的大勝仗?！鼻啬窘诚駛€老熟人一樣跟我說：“你們可真會挖雪坑，愣是把鬼子給蒙住了，連我找起來也挺費勁。你們這一仗打得不錯，見好就收，別等鬼子緩過勁兒再沖上來?！彼@話說得很實在，我也覺得很有道理，趕緊遞給他一副滑雪板，說：“秦師傅，你先跟我們一起離開這里?！鼻啬窘硶龌┌澹?dāng)然也就會滑雪，我看他麻利地穿好滑雪板，就趕緊帶著游擊隊沖下山坡，滑過一個小山坡，再滑過一個大山坡，知道鬼子根本就追不上我們，又想到秦木匠還跟著我們，就趕緊停了下來。

我本來是想直接滑回密營去，想到秦木匠是個外人，還是有點兒不放心，斟酌半晌才開口：“秦師傅，您干脆參加我們游擊隊吧，反正小鬼子已經(jīng)盯上您了，再回家也危險?！鼻啬窘车购芩欤骸叭~子溝那個家算是回不去了，我是得找個鬼子不知道的新地方，先住上一陣子再說?！蔽颐腿挥窒肫鹨患笫?，趕緊跟他商量：“秦師傅，我馬上派人到葉子溝，把你們?nèi)胰硕冀映鰜恚黄鸢差D到新地方，肯定不讓鬼子找到你們?！边€沒等秦木匠說話，小龐就先笑起來，我嚴(yán)肅地告訴他：“我說的都是正經(jīng)事情，你笑什么？秦師傅不給咱們做滑雪板，能讓鬼子盯上嗎？咱們得趕快幫他們?nèi)艺覀€安全的地方，將來還得保護他們。”小龐笑得比剛才還厲害：“李隊長，秦師傅的家里人，早就讓別人給接走了?！彼@話我有點不太相信，不過想起他請求過地下黨組織去營救秦木匠，心里還是有些疑惑。秦木匠只是給我們做過滑雪板，地下黨組織怎么會冒著那么大的風(fēng)險去營救他呢？秦木匠看透了我的心思，忙給小龐打證實：“李隊長，小龐沒有說謊，他說的都是真話。”我忍不住問他：“秦師傅，您到底是什么人??？”秦木匠看見小龐想說又不敢說，就笑著對我說：“小龐知道我是什么人，讓他告訴你吧?！毙↓嬤@才說：“李隊長，秦師傅就是咱們中心縣委的樸書記，我轉(zhuǎn)達給你的那些話，都是樸書記的指示，咱們都是一家人?！蔽疫@才如夢方醒，緊緊地握住他那雙長滿老繭的手說：“樸書記，原來您就是秦木匠??！”646E9BCC-76FE-489B-9B9D-581A48CAF17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