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風彥
我已不是第一次造訪肯尼亞。再訪肯尼亞,我仿佛回到了熟悉的地方,一個通過人類文明歷史將你我聯(lián)結(jié)起來的地方。
肯尼亞是人類的發(fā)源地之一,其境內(nèi)曾出土約250萬年前的人類頭蓋骨化石。期刊《自然》2021年刊發(fā)的論文表示,經(jīng)美國古人類學家確認,20世紀70年代在肯尼亞圖爾卡納發(fā)現(xiàn)的一塊直立人頭骨碎片可以追溯到200萬年前,這是有史以來人類祖先最古老的標本。
肯尼亞的名字來源于肯尼亞的最高峰肯尼亞山,意為“上帝休息的地方”??夏醽喩绞欠侵薜诙叻?,海拔5199 米。十多年前,我騎車穿過山腰的路,沿途是高海拔的農(nóng)場,風景著實不一般。后來騎行在蒙巴薩,我又見到了乞力馬扎羅山。不過想要一睹這座非洲最高峰的峻偉,最好的地方卻是在肯尼亞,大概這就是所謂的“身在山中不見山”吧。肯尼亞的安博賽利國家公園是觀乞力馬扎羅山的好去處,近處是一群群大象,遠處是乞力馬扎羅山。當年海明威就非常喜歡來肯尼亞圍獵,住在這里,遠望乞力馬扎羅山。
肯尼亞跨越赤道,沒有明顯的四季變化,只有旱季和雨季。讓我記憶深刻的是,雨季的雨總嘩啦啦地下在晚上,并不會耽誤白天的行程。雨季的云,流動很快,尤其在早晨和傍晚,朝霞和晚霞變幻莫測,特別精彩。每當此時,我便恍惚間回到童年,回到那段和小伙伴躺在地上望著彩霞,恣意幻想的美好時光。
肯尼亞是我騎行途中停留次數(shù)最多的地方,這個國家也像映照在赤道上空的瑰麗天空一樣,給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貧民窟里的百萬夢想
肯尼亞的首都內(nèi)羅畢是一個國際化的大都市,別稱“東非小巴黎”,是東非最繁榮的城市之一。它是一座森林中的城市,走在路上,可以隨時見到各種各樣的植物,宛如行走在植物園中。也正是因為內(nèi)羅畢優(yōu)越的環(huán)境,聯(lián)合國將人居署及環(huán)境署的總部均設(shè)在這里。
因拍攝紀錄片的需要,2013年開始,我?guī)状蔚皆L內(nèi)羅畢,其中探訪最多的就是貧民窟。這些因經(jīng)濟發(fā)展不平衡而存在的貧民窟中,最大的一個是基貝拉。我認識的拳王邁克就來自這個區(qū)域。邁克為減輕家庭壓力,很小就輟學了。他在軍隊學會了打拳,退伍之后,開始打正規(guī)比賽,逐步成為肯尼亞的羽量級拳王。他通過自己的能力走出了貧民窟,卻又回來帶著貧民窟的伙伴們以頑強的精神面對生活的殘酷,非常讓人感動。
2019年的時候,我還結(jié)識了一位非常喜歡中國功夫的小伙弗蘭西斯·穆墨。他出身農(nóng)村,沒上完高中。獨自撫養(yǎng)他長大的母親在他小學時早逝,他也是早早一個人就出來打拼。偶然接觸了拳擊后,他找到了自己的所愛。弗蘭西斯自學了跆拳道、截拳道、馬伽術(shù)等,2019年我遇到他的時候,他正在準備一場綜合格斗比賽。弗蘭西斯業(yè)余時間做健身教練,他一直夢想著來中國學習散打和武術(shù)。他現(xiàn)在的身份是一名職業(yè)保鏢,很可惜因為疫情,他的中國武術(shù)之行還未能成行。
無論是否身處貧民窟,非洲人民都不會混日子。清晨四點,內(nèi)羅畢的街頭已經(jīng)人頭攢動,很多人為了節(jié)省車費早起步行上班,遠途的人乘坐出租面包車返回市里;傍晚的時候,他們用相同的方式回家,每周都是如此。
原始大地上的生命奇跡
非洲擁有數(shù)量最多的野生動物種群,非洲的各個地區(qū)都有國家公園,作為野生動物的保護區(qū)。我曾想騎行穿過國家公園去看動物,但自行車是不被允許進入國家公園的。即便如此,僅僅是在國家公園邊緣隨意逛逛,便能見到許多野生動物,讓我來不及拍照。騎行前往蒙巴薩的路上,我看到成群的斑馬穿越村莊,偶爾在村莊里歇歇腳,悠閑地啃啃草。
我在拍攝紀錄片的間隙,去了幾個國家公園。在肯尼亞,最有名的當數(shù)馬賽馬拉國家公園。其中最負盛名的風景是動物大遷徙。每年的六月到九月,雨季來臨,馬賽馬拉有充足的雨水,水草豐美。以角馬和斑馬為主的動物群逐水草而遷徙。它們一邊吃一邊走,成群結(jié)隊地從坦桑尼亞的塞倫蓋蒂國家公園出發(fā),來到馬拉河邊。想要吃到豐美的水草,就要穿過馬拉河來到馬賽馬拉,而穿越馬拉河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馬拉河的河岸較陡,河里還有兇殘的河馬和鱷魚,每次穿越都是九死一生。但幸運的是大部分角馬都能到達馬賽馬拉,然后在馬賽馬拉肥沃的草地上,角馬寶寶出生了。草原殘酷的生存法則要求剛出生的小角馬要馬上學會站起來,否則就會成為虎視眈眈的獅子和獵豹的美食。留給小角馬的時間并不多。它們要盡快學會奔跑,以便在九月馬賽馬拉的草干枯后,返回塞倫蓋蒂國家公園。非洲大陸上,類似的生命奇跡一直在發(fā)生。
長跑之鄉(xiāng)的體育精神
肯尼亞有44個民族,每個民族都有自己的特色,其中卡倫金族最為世界所知的就是長跑。
在肯尼亞西部城市埃爾多雷特附近,有一個小鎮(zhèn)名叫伊騰。這里是名副其實的長跑之鄉(xiāng),全世界的中長跑及馬拉松冠軍基本都來自這座小鎮(zhèn)。
小鎮(zhèn)有一所中學,中學的操場就是冠軍們的訓練場。每天早晨四點多,長跑運動員集結(jié)來到山坡上的操場,開始80圈的訓練。
小鎮(zhèn)每周都有一次馬拉松,參賽者不乏世界冠軍和紀錄保持者,很多國內(nèi)外的中長跑運動員都會參加,以此來判斷自己的訓練是否有效。
2019年拍攝馬拉松紀錄片的時候,我認識了幾位馬拉松選手,約翰就是其中之一。他曾經(jīng)跑出過30分鐘10公里的成績,并以此贏得世界冠軍。他來自農(nóng)村,依靠比賽的獎金在伊騰建了一座房子,把家人也接到伊騰來生活。
長跑雖然能拿到獎金,但也讓運動員時刻面臨傷病的威脅。受傷就意味著自己沒法參加比賽獲得獎金,生活就將沒有保障。但疫情剛開始的時候,很多外地運動員找不到居住地,約翰把自己的房子騰出來兩間,免費給運動員們居住。
正是靠著這種互幫互助的精神,肯尼亞的體育精神傳承了下來。
海上絲綢之路上的堅定跑者
早在600多年前,中國偉大的航海家鄭和就率船隊到訪過蒙巴薩。20世紀90年代,中國援建人員來到肯尼亞,開始助力當?shù)氐幕A(chǔ)設(shè)施建設(shè)。目前肯尼亞的幾個大型基建,基本都是中資企業(yè)修建的,中國基建速度在肯尼亞得到了認可。
我第一次來肯尼亞時,是在騎行穿越亞非大陸的旅途中,肯尼亞是其中一站。那時,邊境小鎮(zhèn)莫亞萊到內(nèi)羅畢的路還沒有修通,地上是厚厚的塵土,顛簸震蕩,車輛一過,漫天灰塵。腳下是無盡的搓板路,讓我頗感頭疼,叫苦不迭。就在快到內(nèi)羅畢的時候,卻出現(xiàn)了一條高速公路,這是2012年建成并通車的內(nèi)羅畢-錫卡高速公路,素有“東非第一路”的美稱。經(jīng)歷了土路折磨的我,騎行在寬敞的高速公路上,身心都愉悅了不少。
2017年,我再次來到肯尼亞,蒙內(nèi)鐵路已經(jīng)通車。在體驗這條現(xiàn)代化的電氣鐵路之時,我又一次因為來自中國而受到了特別熱情的對待,車上的乘客對中國修建的這條鐵路十分感謝。在肯尼亞,很多人都能講出一段自己和中國的緣分,還會邀請我去家里做客。
今年我再次來到內(nèi)羅畢,新修建的內(nèi)羅畢機場快速路即將通車。這條路通車后,將極大緩解內(nèi)羅畢的交通擁堵情況,前往機場的路不會再水泄不通。
作為海上絲綢之路的一站,肯尼亞正借著中國基建的力量快速發(fā)展。這個充滿原始之美的國度,正在以堅韌的意志和友善的精神,向前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