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韓建國
兒時,即使是賴在溫熱的被窩里,只要一聽到外面一聲聲丁零零的車鈴聲脆響個不停,我總是心頭一激靈快速起床,朝著心心念念的方向?qū)とァ?/p>
張叔模樣最好認,每天穿行于大街小巷,一身工作服呈現(xiàn)清一色的綠,再加上自行車后面馱著兩個超大的帆布袋,分外醒目。他早出晚歸,在日照的作用下,膚色黝黑,這天然的上妝與出行的工具和郵包形成了融合,更促成了一體。
張叔的自行車更拉風,比普通的自行車要大得多。在我的眼中,他的自行車屬于“高配款”類型的,令人羨慕,引人矚目。車梁上搭著左右對稱的小郵包,后座寬大而壯實,兩側還有格擋,最令我嘖奇的還是兩邊的貨架,折疊式的模樣,牢牢地托住巨大的郵包,郵包是專用的,厚重的帆布,既耐用又防水。郵包蓋上的設計也是獨特,鐵鎖扣正好從中部穿過,稍微把方向隨便一擰就會緊緊地鎖住蓋布,很難打開。
張叔對郵遞工作很敬業(yè),從來都是早出晚歸,平日里,只要一看到他的自行車停下扎牢,我就快步迎了上去,自行車上馱著滿滿當當?shù)泥]件,后座的兩側背包里,更是塞滿了各類報紙,花花綠綠的,非常顯眼。我喜歡擺弄他的大郵包,報紙我可看不懂,主要是沖著一些好看的雜志和畫報,畫報帶著一股濃郁特有的油墨味道,有點浸染書香的氣息。剛開始,我還有些矜持,裝作一種不大關注的樣子,不經(jīng)意間地數(shù)著、念著雜志和畫報的數(shù)量。張叔看出了我的小心思,笑著問,干啥呢,三子?只是看看,我及時回應了一句。張叔隨手遞給我一本,接過一瞧,正是我喜歡看的畫報。
張叔在街坊眼里是公認的熱心人,無論刮風下雨,無論嚴寒酷暑,只要有信件,他必定在很短的時間內(nèi)送到居民的家中。郵件積壓多了,趕上鬧天兒,路不好走,張叔的自行車也派不上用場,只能背著郵包吃力地在各個巷道里穿行。
張叔好善,工資并不高,他總是愛幫助困難群體。街道一孤寡老人,身體不好,房屋更是老舊,他常去看看,時常送些生活用品。老人的房子一到陰雨天,就房頂漏水。張叔找來幾塊瓦和油毛氈上到屋頂,找準幾處破損的漏洞,一番維修后,這才恢復原狀。常年與老人接觸,就連鄰居們看他來了,都開著玩笑調(diào)侃著:“看,到底是親人,又來送吃的了?!?/p>
多年來,我習慣了張叔那渾厚略帶沙啞的音調(diào)和熟悉的鈴聲,他也知道我的需求,每次來的時候,總會帶些畫冊和小人書給我,他在我的眼中,不單單是一名郵遞員,我早已把他當作家人,時刻寄托著一種親情,一種晚輩對長輩的愛!
如今張叔早已退休,閑來無事喜歡出去釣魚散散心,在一次回家的路上,突犯了腦中風。雖經(jīng)過搶救,身體逐漸康復,但從此走路不穩(wěn),表達思維也不是那么的流暢,連平時常見的老街坊也認不清了。
一次偶遇張叔,坐在輪椅上的他還是清楚地喊著我的乳名。握著張叔的手,強忍住即將開閘的淚水,看著他蒼老的面容,只有心底那默默的祝福和祈禱,愿張叔早點走出病魔的侵擾,始終保持著燦爛的微笑。綠意盎然寄真情,丁零心間最濃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