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泊簫
在江西省萍鄉(xiāng)市湘東區(qū)與湖南省株洲醴陵市之間,有一座高山橫亙,像屏風一樣將兩地隔開,故得名大屏山。我年輕時,曾登上過這座山的半腰,再登不到一個小時,會到達一座寺廟,那已是湖南地界。大屏山綿延至萍鄉(xiāng)市山區(qū)起源的萍水河邊,該處河面寬不足百米,在山腳的河邊橫臥一巨石,仿佛一頭巨獸阻隔著兩地人民往來。
相傳,古時有石匠父子倆發(fā)愿要在此河灣邊開辟一條道路,造福兩地百姓。某日,他們正開鑿這河邊巨石時,巨石猝然崩開一個洞口,隨即一股陰氣撲面而來,遲疑間,只見一道金光閃過,“嗖”地躥出一條二三尺長的金色大鯉魚。父子倆吃了一驚,待緩過神來要捉那巨鯉時,那魚已扭動著巨大的紅尾巴徑直躍入河中。附近的人們聞訊趕來,那精靈早已朝下游湖南方向遁去,只在幾里之外現(xiàn)過兩次身,兩處現(xiàn)身地便留下罩魚灘和枧(現(xiàn))頭洲的地名。
當?shù)匕傩疹H感驚異,待石匠父子修通道路后,他們在不遠處立廟兩座,以示感恩,至今香火不斷,該處河灣也得名“金魚石”。
故事還沒完。
二十多年前,滬昆高速公路規(guī)劃修建。經(jīng)過金魚石處,在離河邊百十米遠稍高處進行路基施工時,施工方又發(fā)現(xiàn)一處怪異石窟。工人計劃用巨石填平洞窟,再用混凝土封平間隙,哪料一大罐車混凝土倒入,卻不見石隙有填滿的跡象,又接連傾入幾車,仍不能封滿洞口。次日,有人在傳說金魚蹦出處發(fā)現(xiàn)大量溢出的混凝土已硬化成一塊巨大的石疙瘩。施工方這才明白,原來此處是一個大溶洞,與遠處的路基洞窟相通,從上面傾倒的混凝土砂漿都順勢流入了河岸邊金魚的老巢,怪不得總也不能滿足洞口的“胃口”。
這件事讓當?shù)夭幻髡嫦嗟拇迕駥痿~石的傳說更加深信不疑。
要問金魚石如何能存此大物,就得從該段河灣說起。萍水河自上游湘東、火燒橋一路奔騰而來,在此被大屏山一腳攔住,只能不情愿地順山勢向左前方流淌。千百年來,在湍急河水的沖刷下,金魚石河岸一側(cè)形成一個巨大的深潭,據(jù)說最深處達數(shù)丈,當?shù)厮詷O好的漁人也從不敢在此探底,那里就成了天然魚窩。當?shù)夭遏~人每每望著深潭附近尺把長的鯉魚躍水戲耍,也只能強忍著手癢。
我作為一個釣魚老手,就充分領(lǐng)教過這河中鯉魚之生猛。
那是前年初冬,我去得稍遲,到時已近中午。金魚石對面寬闊的沙洲上有好幾位釣友已經(jīng)下魚護,都有了數(shù)量不等的收獲。我在旁邊找了個釣位,水深約2.5米,4.5米手竿正合適。我拋下幾塊碎糠餅,撒幾把紅蟲顆粒,開好一團拉餌,靜候溪石斑進窩。
很快到了午后,我用拉餌釣了近一個小時,仍沒有什么像樣的魚口。就在我懷疑餌料是否對路時,浮標徐徐沒入水中。來口了!我抖腕提竿,竿子卻像掛底一般沉重,隨即一股蠻力拉著魚線往前走。不待我將魚竿完全弓起,竿尖突然向下一點,水下傳來一聲悶響,那家伙已切線而去。怪不得拉餌抽了半天也不見溪石斑光顧,原來是窩里進大家伙了。
既然窩里來了大魚,我趕緊換大一號的子線,拉大餌團作釣。幾竿下去,又是一個黑標,提竿,又有了!我吸取教訓,控制揚竿力度,不急于將魚牽離水底。我穩(wěn)穩(wěn)地握著魚竿,利用竿身彈力化解魚的掙扎,幾個回合下來,魚終于被我牽離水底。我想看看這窩中到底進了什么大家伙,便挺竿往上拉了一下,這一下可不得了,只見一個尺把長的金黃色身子在水面晃了一下,隨即一擺尾,頭也不回地朝水底鉆去,我只覺得竿身突然一輕,那大魚就逃了。而我的下鉤只剩一個鉤柄,這大家伙把鉤子拉斷了。
我用的是1號袖鉤,平常以釣小魚為主,半斤左右的鯽魚也能對付,今天碰上這野性十足的大鯉魚,不斷線折鉤才怪。
亡羊補牢,猶未遲也。我換用3號袖鉤,改用搓餌,專候大魚上鉤。不知這天是運氣“爆棚”,還是“捅”了鯉魚窩,不到10分鐘,浮標再次徐徐入水,大家伙來了。
有了前兩次的教訓,這次我穩(wěn)穩(wěn)地遛魚,它幾番沖刺都被我一一化解。二三分鐘后,大魚有些力乏,不再向前方逃竄,被我牽向右邊淺水處,我的鉤、線強度不允許我與大物長久周旋,還是早些抄上來為妙。
我右手弓著魚,左手抓起抄網(wǎng),隨時準備抄魚。可能是大鯉魚意識到危險將至,加之體力得到些許緩解,它突然發(fā)力朝右邊沖刺,令我猝不及防,“拔河”之勢隨即形成,無法逆轉(zhuǎn)。結(jié)果可想而知,大魚又離我而去,這回是把魚鉤拉直了。
看我接二連三地跑大魚,旁邊的李姓釣友提醒我趕快拴失手繩。我平常極少用失手繩,眼前河床看似平坦開闊、無障礙物,失手繩可以一用。我取一條20米的失手繩接上,繼續(xù)加粗線組,心想著這回只要你敢咬鉤,我非得把你請上岸不可。
我們這一帶的人大多認為鯉魚土腥味重,且屬于“發(fā)物”,怕吃了引發(fā)舊疾,因此鯉魚在我們這兒不大受待見,在江河水庫中尋??梢?,而金魚石的鯉魚顯然更加膽大妄為,全然不把釣魚人放在眼里。
我才換了線組,抽了幾竿大餌球下去,浮標又有信號了,先是微微點動幾下,隨即有力地沉入水中,這是大魚咬鉤的典型信號。我猛地抖腕刺魚,水下卻像是掛底了,好一會兒都沒動靜。
這河床是沙灘延伸的,應(yīng)該是沒有樹枝之類的障礙物吧?正在疑惑時,我突然感到浮標在緩緩向前移動,這是大鯉魚“打樁”呢?我一激動,仗著線組粗了,便倒竿往右邊遛魚,全然忘了應(yīng)該撒開魚竿,借助失手繩遛魚。這下可壞了,水下大物受到了刺激,竟一躍而起,跳出水面二尺高,繼而掙脫離去。又是一條大鯉魚!再看我的鉤線卻完好無損,大鯉魚這是借騰躍之勢擺脫了魚鉤。我又被戲耍了一回!
目睹我連跑四條大魚,李先生笑道:“師傅,你這叫‘四大皆空’,不會是故意放生的吧?”我轉(zhuǎn)念一想,家里人都不吃鯉魚,釣上來也是送人,今天雖然沒有把魚弄上岸,但也過足了癮,釣魚不就是圖個博大物的樂子嗎?大鯉魚能與人斗智斗勇,也算是大自然的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