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張琰 圖 胡子捷森

如果說，有一個城市能夠?qū)⑺袕垞P的色彩變成電影的膠片感，并最終歸于極致的紅，那這個城市非古巴的哈瓦那莫屬。

從地理上看，哈瓦那位于古巴島西北部海岸，與美國佛羅里達半島隔海相望，扼守著墨西哥灣通往大西洋的大門，具有重要的戰(zhàn)略地位。作為古巴共和國的首都，它既是該國最大的城市，也是全國的經(jīng)濟和文化中心。

這座城市擁有500 多年的歷史，被稱為“加勒比海的明珠”。在這里，既可以探訪古老歷史留下的各類建筑，也可以搭乘老爺車在濱海大道狂奔，享受海天一色的海灘美景，還可以深入舊城區(qū)和居民區(qū)，從當?shù)厝嗣髅牡男δ樦懈惺芎唵蔚目鞓贰?/p>

繁華封印數(shù)十年 六十年前的奢華和悲喜

美國作家海明威一生中有22 年都是與哈瓦那共度，他曾經(jīng)這樣描述古巴：“我熱愛這個國家，感覺像在家里一樣。一個使人感覺像家一樣的地方，除了出生的故鄉(xiāng)，就是命運歸宿的地方?！?/p>

哈瓦那始建于1515 年，歷史上先后被西班牙和美國統(tǒng)治，其間也曾被英國短暫占領(lǐng)。作為殖民地的繁華都市和美國的后花園，曾一度成為炫目夜生活的代名詞。當時，西方國家的僑民在此生活或者逗留，衍生出蓬勃的殖民經(jīng)濟，整個哈瓦那燈紅酒綠，歌舞升平。各色人物來來往往，就像電影《情迷哈瓦那》里表現(xiàn)的一樣，那時候，人們在街邊跳舞，在高檔酒店里醉生夢死……加勒比海岸的夜色被燈光照耀，這座城市誕生了無數(shù)欲說還休的浪漫故事。

歷史的轉(zhuǎn)折發(fā)生在1959 年古巴革命勝利后，美國對古巴一直采取敵視態(tài)度。1961 年美國與古巴斷交。1962 年2 月，時任美國總統(tǒng)的約翰·肯尼迪簽署法令，正式宣布對古巴實施經(jīng)濟、金融封鎖和貿(mào)易禁運。古巴傳統(tǒng)出口產(chǎn)品蔗糖、朗姆酒、雪茄煙和金屬鎳不再進入美國市場。長達60 年的經(jīng)濟封鎖給曾經(jīng)絢爛多彩的哈瓦那按下了暫停鍵，時光似乎一直在這里停滯。

哈瓦那的建筑風格多樣，被評價為“古老的巴洛克風格和新古典主義建筑在這里交相輝映”。因為擁有各個時期不同風格建筑，象征著曾經(jīng)繁華的殖民經(jīng)濟，1982 年，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把哈瓦那舊城列為“人類文化遺產(chǎn)”。自此后，這個城市分為舊城和新城。

在哈瓦那舊城，大街小巷都是殖民時期建造的建筑。經(jīng)歷時光洗禮，巴洛克式建筑的憂郁流淌而出：高高的拱廊下，石頭和木板門由于常年受加勒比海風的侵襲而黑跡斑斑，破落的墻壁不加修飾，表面的白色灰漿滲透出條條苔痕，住戶陽臺垂落的植物陰影，灑落在墻體的浮雕上。游走在其中會讓人迷惑，不知道打開窗戶看到的姑娘，會身著哪個時代的服裝。

哈瓦那舊城還有許多古老的城堡。富埃爾薩城堡是古巴最古老的城堡，建于1538 年，距今已有近500 年的歷史。整個古堡呈方形，四周圍墻高達20 多米，堡上筑有一座塔樓，塔頂安放著一尊印第安少女“哈瓦那”的銅像，哈瓦那的城市名字便源于這位少女。不過，如今的銅像是個復制品，真品保存于城堡附近的哈瓦那城市博物館里。

不了解這里的人會奇怪，為什么這個城市的標志性雕塑會是印第安人的形象。畢竟走在哈瓦那的街上，能看到黑人、歐洲人、亞洲人，以及各色混血兒，卻極少看到印第安人。這背后卻藏著一段血腥的歷史。在西班牙殖民者到來之前，這里生活著大約30 萬印第安人。到哥倫布發(fā)現(xiàn)了古巴島，西班牙殖民者紛至沓來，帶來了疾病、血腥和暴力。這一切殺死了這片肥沃土地上大量的印第安人，殖民者再從非洲販來黑奴開種植園。說起現(xiàn)代古巴人的起源，還是得用古巴當代小說家阿萊赫·卡本鐵爾的一句話“我們大家都從船上來”。

哈瓦那新城瀕臨加勒比海，街道寬闊整齊，高樓鱗次櫛比，擁有豪華的賓館、飯店、公寓、政府大樓等，花壇草坪點綴其間，充滿現(xiàn)代化氣息，是拉丁美洲著名的現(xiàn)代化城市之一。時光帶不走歷史的足跡，卻可以創(chuàng)造新生，與時代接壤的哈瓦那在時光中涅槃，將二分之一留在過去，用二分之一迎接未來。

行走的老爺車博物館 不經(jīng)意回眸處的“柵欄”

“繽紛的老爺車跟著棕櫚搖曳，載著海風私奔漫無目的，古董書攤漫著時光香氣，我想上輩子是不是就遇見過你。”這首熱門的流行歌曲，描述的就是哈瓦那的故事。當節(jié)奏搖擺而起，鼻腔似乎已經(jīng)開始彌漫古巴雪茄的香氣，舌尖留有雪茄和紅酒夾雜在一起的迷醉感，這是如何夢幻的場景。

歌詞中提到的“老爺車”，在古巴其實是一種十分常見的交通工具。游客到哈瓦那對老爺車總是有一個經(jīng)典的認知轉(zhuǎn)變。剛下飛機，看到駛過的老爺車，游客最開始是莫名的興奮；下榻酒店，看到成堆的老爺車，會有奇怪的猜測；第二天出酒店，看到老爺車就跑上去拍照……三天以后，再看到路上的老爺車，已經(jīng)感覺稀松平常：好吧，這里是古巴，好吧，這里是古巴首都哈瓦那。

古巴被稱為“行走的老爺車博物館”。這里的老爺車，基本都是1959 年革命勝利之前從美國進口的，當美國制裁古巴后，車輛進口受到限制，過高的關(guān)稅也使當?shù)厝速I不起新車，所以哈瓦那街上停的都是一輛輛古董車。這些“古董”大約有7 萬多輛，品牌包括龐蒂亞克、普利茅斯、道奇和雪佛蘭等，它們多被涂裝成非常鮮亮的顏色，車身通體被司機們擦得“锃亮”。人們可以坐上這些“古董”，穿行于哈瓦那的大街小巷。也可以迎著海風，飛馳于連接舊城與新城的濱海大道，欣賞海天一色的美景。老爺車載著各色人等，一路從舊時光沖向未來，七彩囂張的車身，帶著朗姆酒的熱烈，劃開厚重的歷史氣息，沿著公路沖向荒野。

這是一座自帶音樂的城市，剛開始來總覺得聽到誰的心跳，像鼓點時時不停，豎著耳朵認真一聽，那是極富感染力的倫巴和薩爾薩音樂，伴隨著“市井之聲”的合奏。賣花生的小販“Mani，Mani！”地吆喝；手推車軋在石磚路上會“吱嘎吱嘎”地響；女人們一邊往晾衣繩上掛色彩斑斕的衣服，一邊大聲地和鄰居拉家常；時有小狗在陽臺上汪汪叫；可能還會看到某個男人站在窗口用剃刀刮下巴，房間電視里棒球比賽的聲音隱約可聞……這些都是哈瓦那的節(jié)奏，哈瓦那的歌。

穿行在哈瓦那的居民小巷，常常會在不經(jīng)意的回眸間，發(fā)現(xiàn)某個窗戶、柵欄內(nèi)有一雙深邃的眼睛正盯著外面看。這不是恐怖故事，而是當?shù)豴aladar（家庭經(jīng)營）或獨立餐廳獨特的經(jīng)營方式：人們的房屋，并不是簡單的住宅，還具有商用價值，不經(jīng)意的一個窗口，也許是一家小店唯一的柜臺?！皷艡凇崩锸圪u的西班牙小吃、墨西哥卷餅，像椰子一樣大的鱷梨，用火腿簡單制作的披薩，都極具特色，值得一試。當?shù)厝藰O其擅長利用本地材料，制作出一道道飽腹感強又創(chuàng)意十足的美食，小吃攤上有以Coquito（小椰子）為原料發(fā)明的獨特美食，而開在彩色房屋里的小吃店，能吃到最為正宗的可樂餅，咬上一口，就是一場味蕾狂歡派對。

走街串巷，你還會發(fā)現(xiàn)當?shù)厝怂坪跫壹覒魬舳加惺烊?，清晨的噓寒，黃昏的問暖，也許也是他們喜歡守望柵欄的原因之一。這些柵欄不僅是金錢交易的柜臺，也是感情交流的窗戶，而城中這一個個“柵欄”前具有創(chuàng)意的招牌，在夕陽的余暉中錯落著，就像一封封城市獻給天空的情書。

豐富音樂和獨特藝術(shù) 在這里，幸福和財富無關(guān)

幸福是否與金錢絕對掛鉤？地球上幾乎每個人都有過這樣的疑問?；蛟S這個答案可以深入哈瓦那居民區(qū)去找一找。在幾乎沒有游客的小巷之中，撫過舊城墻上的涂鴉，融入當?shù)厝说纳?，似乎能找到答案?/p>

在古巴，人們生活中的油鹽醬醋，限量供應(yīng)；瓜果鮮蔬，憑票購買；二手商品，琳瑯滿目；家具家電，邊修邊用。由于古巴公共交通極其缺乏，公交車兩三個小時才來一班，而且每一輛公車都十分擁擠，讓人望而生畏。這個時候倘若你留意等車人的臉，卻看不到一絲煩躁，他們衣著樸素，擠滿了狹窄街道，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

在這里，他們總是隨心而動。文化相對自由的古巴誕生了許多種類的音樂：流行的嘻哈，年輕人隨口便能哼唱，帶著節(jié)奏就能隨意加入公園里的自由派對；站在街頭，白胡子老爺爺也能拿著破舊的小提琴，為熱辣的拉丁舞者伴樂?；旌现靼嘌?、意大利、法國，以及非洲各國，甚至還有些許俄羅斯血統(tǒng)的古巴人，他們天性樂觀、熱情似火，伴隨著音樂融入生活的一分一秒，展現(xiàn)在腳步落下的每一個地方。

在哈瓦那著名的街頭藝術(shù)中心，沿街的墻壁上盡是顏色鮮亮的壁畫，一幅畫足有一個網(wǎng)球場那么大，巨大的體量強烈刺激著眼球。在藝術(shù)中心的每個角落，都能看到各種腦洞大開的雕塑，有時，它們甚至只是用廢舊發(fā)動機、馬掌或浴缸打造的?？諝庵袧M是音樂，有雙頭巴塔鼓靈動的擊打聲，有葫蘆沙錘奇特的沙沙聲，還有伴隨這些樂器，抑揚頓挫的歌聲。擁有黝黑閃光的皮膚，明亮多情的眼睛，身材無可挑剔的哈瓦那人，似乎隨時隨地都能演繹出一場大膽奔放的音樂舞蹈。他們像一團團紅色的火焰，不分年齡，不分性別，只跟隨情緒去燃燒內(nèi)心的欲望和情感。他們單純、簡單、快樂，善于從身邊去發(fā)現(xiàn)美好，享受生活。

哈瓦那的大街小巷，永遠有著紅色的夢幻……這是一場激情澎湃又美妙無比的經(jīng)歷，時而清醒又時而恍惚。哈瓦那的“人間喜劇”，就像是在街頭舞臺上演的浸入式電影，破敗的殖民地時代建筑和那些噴著藍色尾氣的老爺車，確實讓這座城市看起來像是一個偌大的電影布景。但在粉彩房屋外墻里面，在精美鑄鐵格柵的背后，哈瓦那實際上別有洞天。真正走進當?shù)厝说纳?，揭開“幕布”，你就會發(fā)現(xiàn)，所謂的世外桃源，其實就只是極致的熱情遇上日常生活。不管遭遇怎樣的煩惱，人們都能露出燦爛的笑容，只要一聽到美妙的音樂，人們就能盡情地舞蹈……一切就是簡單。是的，在哈瓦那，幸福從來都與金錢無關(guān)。

就像《哈瓦那的陽光下》一書中所說：“全世界都在變，人生某些際遇也一定會改變，但你唯一不能變的就是本性。今天如此，明天如此，日日如此，直到生命結(jié)束那一刻。”哈瓦那的熱情，永不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