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市玉淵潭中學(xué)初一(2)班 韋雨霏
童年的我與貓奶奶同住在一個略顯逼仄的老小區(qū)里。那時的我,身邊少有同齡的玩伴,經(jīng)常一個人發(fā)呆,最喜歡趴在四樓的窗臺上,看窗外的紅墻灰瓦和一年四季變換模樣的杏樹、桃樹、松樹和楊柳。樹下分散著幾個整潔的貓舍,也是紅墻灰瓦的樣式,仿佛它們本就是這里的“原住民”。貓舍里的小黑、大黃、梨花和雪兒曾是我最好的朋友。
貓奶奶本姓藍(lán),由于常和流浪貓待在一起,大家便叫她貓奶奶,久而久之很少有人知道她姓什么了,而她也樂得聽我們這般叫她。說來也怪,一般上了年紀(jì)的老人頭發(fā)應(yīng)該是花白的,可貓奶奶卻仍有一頭漂亮的黑發(fā)。她個子不高,滿臉的皺紋,上揚(yáng)的眉毛顯得她有些嚴(yán)厲。她常年戴著一條洗得發(fā)白的藍(lán)圍裙,上面盡是些洗不掉的油點子,還有一根根的貓毛。聽人說貓奶奶無兒無女,老伴兒前些年也去世了,陪著她的只有一間老屋和幾只流浪貓??伤⒉蛔栽棺园?,反而傾注了全部精力去救助同她一樣孤苦無依的流浪貓們。
有一天,“原住民”們遇到了一次危機(jī)。幾個中年男人想要清除貓舍,霸占綠化帶,將其改造為停車位。貓奶奶第一個不同意,她揚(yáng)起那對神氣的眉毛,站出來大聲斥責(zé):“你們是好停車了,貓呢?它們待在哪兒?”最后干脆把輪椅往那兒一橫,擺出一副打持久戰(zhàn)的態(tài)勢!男人們見她態(tài)度強(qiáng)硬,最終只能放棄了綠化帶,還罵罵咧咧地說:“神經(jīng)病吧?人倒要給貓讓地兒?”事后,貓奶奶教育我們:“做人不能太貪心,人的命是命,貓的命也是命,沒有貴賤!”打那天起,貓兒們似乎受了驚嚇,對貓奶奶越發(fā)聽話恭順,仿佛知道她的不易,白天也不再東跑西竄了,而是小心地隱藏在汽車底下,到了晚上才悄悄回到貓舍。
都說貓奶奶是嗜貓如命的怪老太,可她對我的愛就像清晨草葉上的露珠,默默地滋潤著我的心田。記得有年暑假,我穿著短褲在小區(qū)里追貓,不小心絆了一跤,腿磕在石棱上,劃出了很深的傷口。貓奶奶見了,二話不說便要背我,我深知她有腰傷,不能負(fù)重,便一把掙開她,想自己站起來??韶埬棠堂济惶簦瑥?qiáng)勢地大吼一聲:“來,聽話!”說著便背起我往樓上走。我疼得不能動,忍著淚說不出話,只能看著她一階一階地向上挪。她矮小的身子顫抖著,一手托著我的屁股,一手死死抓住樓梯扶手,那對高挑的眉也緊緊皺起,在眉心擠出一個深深的“川”字,額頭不時滴下豆大的汗珠……上了樓,她非常麻利地將我的傷口進(jìn)行清洗、消毒、包扎,那時我才知道她年輕時是個護(hù)士長咧!隨著白白的紗布纏起,我緊繃的心慢慢松了下來,眼淚像松了閘的水龍頭似的順著笑眼滑落,貓奶奶的眉也舒展了。我們倆還拉鉤不要告訴媽媽。多年后,那番情景依舊深刻在我的腦海中,腿上那個淺淺的疤痕,也仿佛是昨天留下的。
后來,我搬去了新家,在很長一段日子里,我總能夢見紅墻灰瓦,夢見在桃樹、杏樹、松樹和楊柳樹下,和貓兒玩耍,而貓奶奶就在邊上笑吟吟地看著……現(xiàn)在的她會偶爾想起我嗎?就像我想她一樣,從不言說,卻深深埋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