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葛玉君、張于惠子
藝術家介紹
中央美術學院城市設計學院副教授;
中央美術學院城市設計學院家居產品設計系主任;
中國室內裝飾協(xié)會陳設藝術專業(yè)委員會副秘書長;
2007年碩士畢業(yè)于德國慕尼黑造型藝術學院,建筑與設計專業(yè);
2018年博士畢業(yè)于中央美術學院設計學院,設計理論與設計教育研究;
2019年作品《CHAIR ONE》獲臺灣金點設計獎;
2020年作品《蒲公英》入圍2020羅意威基金會工藝獎30強;
2021年作品《扭曲的格子》獲首屆M&O美奧中國設計獎產品設計(家具類)專業(yè)組金獎。
《one chair》榮獲中國臺灣金點設計獎標章
“同質·異構裝置藝術展”是高揚先生從設計師到藝術家身份的調整,是其多年積累的藝術理念、實踐經驗、匠人品質的進一步延伸與轉化。高揚的產品設計和藝術實踐皆有獨特之處,即所謂的“同質異構”性。展覽由“立方體”、“透視圓柱”、“空間裝置”等幾個系列竹裝置作品共同組成。藝術家高揚利用物料的性與情,圍繞“材質”及“空間”兩個概念,以竹藝術裝置的形式展開探討,打造一次跨界、多維且具有未來感的視覺盛宴,開啟一場引人入勝的“尋竹之旅”。
《扭曲的格子》榮獲首屆M&O美奧中國設計獎產品設計專業(yè)組金獎
高揚將產品設計最核心的創(chuàng)作方法以模數的關系和空間裝置的呈現(xiàn)方式進行演繹。從最初的創(chuàng)作方式與模式走向藝術,體現(xiàn)出工匠精神和腳踏實地的靜心。榫卯結構是一種精神、執(zhí)著與熱忱。高揚在創(chuàng)作過程中將工匠精神作為標準,要求每一個單元、每一個結構做到位。作品中看似不經意的高與低、正與斜,其實隱藏著許多數字的奧秘。裝置作品看似“無用”,實則是“無用之用”,背后有著深度的思考與沉淀。正如藝術家高揚分享在進行藝術創(chuàng)作時的心得:“在制作這一系列竹裝置作品的過程中,切、敲、扭、磨……仿佛是和材料在溝通在對話。這與人和人之間的交流是一樣的,希望今天到來的各位也能在觀展過程中靜心感受,與之對話,感受物料的性與情?!?/p>
“同質·異構裝置藝術展”充分注入藝術家觀念,是多元且具有啟發(fā)性的藝術創(chuàng)作表達。一方面,展覽呈現(xiàn)的是對于傳統(tǒng)榫卯結構的現(xiàn)代演繹。另一方面,這也是一次由“算法”構成的多維空間,以現(xiàn)代的視角打造了一場引人入勝的“尋竹之旅”。正如高揚自己所言,“竹子等媒材在今天已不僅僅是技術的符號和文化的承載,更需要時代精神的注入與演繹。一種既非西方現(xiàn)代的,也非傳統(tǒng)沿襲的,屬于今天這個時空的思索?!?/p>
高揚將“竹質材料”及“榫卯結構”等本身具有深刻文化屬性的傳統(tǒng)媒介,通過再認知、再對話、再反思、再建構,營造出極具震撼的空間構造,有效地轉化成當下的視覺語言,并切入當代藝術的現(xiàn)實情境。創(chuàng)作體現(xiàn)出當下的生命體驗、虛擬世界、大數據算法及其隱含其中的未來時空預言,在不斷重新定義人的生存主體與外在世界的邊界與關聯(lián)。在新的擠壓、想象、反思、梳理、融入的過程中,在嘗試著主體間性的關系維度中,不斷地完成對自我主體身份地再反思與再生成,顯現(xiàn)出藝術家高揚藝術觀念、藝術創(chuàng)作乃至藝術表達所蘊含的多維度、多層次、共識性乃至問題導向的時代視角。
共時、跨界、混雜、重構、算法、彌散乃至生成都是當下時代的關鍵詞。高揚在媒介的選取上主要依托于竹質材料,同時將“鏡像”的反光媒材帶入創(chuàng)作中,使得不銹鋼、亞克力、新的色彩譜系等具有不同內涵與指向屬性的“異物”成為作品的一部分,生成多維且綿延不斷的視覺奇觀,進而展開體驗上的錯覺和內在情感交織碰撞的空間敘事。展覽分為“立方體系列”、“透視圓柱系列”以及“大型空間裝置系列”,三個由“生發(fā)點”到“發(fā)生點”再到“引爆點”,逐步遞進又一氣呵成的空間推演。在這些創(chuàng)作中,既能感受到人置身于其中的溫度,亦能感受到在密集式的現(xiàn)代社會形態(tài)下,造成的冰冷的現(xiàn)代性的另一面。
高揚作為一位優(yōu)秀的藝術家,敏銳地捕捉當下正在行進中的命題,使觀者從其藝術創(chuàng)作中深刻感受到時代特有的歷史訊息或時代編碼,進而引發(fā)進一步重新認知、反思乃至重構自我與周邊世界及其未來的關聯(lián)。無疑這樣一種結構、網絡、模塊改造下的塑型,成為高速發(fā)展的當下社會的縮影。無論是在現(xiàn)實空間,還是在虛擬的云端空間,無不置身于不斷被切割、分離、片面化,以及不斷沖破、對抗,進而融入并再生成的綿延變化著的歷史建構中。精神、理想、意念,在某種意義上,則棲居在一層一層類網絡模塊結構的縫隙中,在不斷限定與突破中進行著主體的確認與歷史的再造。
《煙盒沙發(fā)》參加“為坐而設計”展(2013年)
“同質·異構-高揚裝置藝術展”現(xiàn)場
高揚作品《網繡墩》(2016年)
第十屆“設計師周末”展,高揚對傳統(tǒng)水壺進行空間結構改造的“四嘴水壺”(2004年)
高揚是設計專業(yè)出身,曾在德國薩爾造型藝術學院與慕尼黑造型藝術學院度過了長達7年的留學時光,后于中央美術學院取得設計理論與教育方向博士學位。從2007年至今,任教于中央美術學院城市設計學院,多年來一直致力于中國現(xiàn)代設計的創(chuàng)作與研究,并組建起了集藝術、空間、產品等三位一體的跨學科新型專業(yè)。在具體的教學中,著重對手工技藝的提升,強調不同文化與藝術的介入融合,進而展開社會與教育雙重體系相契合的教學實踐。高揚在設計藝術領域碩果累累,其作品《蒲公英》入圍LOEWE Foundation Craft Prize決賽;作品《扭曲的格子》曾榮獲首屆M&O美奧中國設計獎產品設計專業(yè)組金獎(2021年);作品《one chair》曾榮獲中國臺灣金點設計獎標章(2019年);中國家具設計金點獎(2019年)以及首屆中國創(chuàng)E工業(yè)設計大賽傳統(tǒng)工藝創(chuàng)新設計獎(2016年)等諸多大獎。
設計啟發(fā)了高揚創(chuàng)作的靈感,而他將這種優(yōu)勢彌散至各種各樣的嘗試中?;诖?,高揚不僅僅是一位設計師、建筑師、手工藝者,還是一位具有文化哲思精神的藝術家。
正如高揚所言,“技術本質是經驗的超越,但不要以為掌控了技術則可以獲得他的全部”,而“原始的敏銳只有建立在時間、場域、關系之上,才感受到精神的互通,而不是技術的炫耀”。這體現(xiàn)了高揚對古人“技道”觀的當下詮釋。高揚在創(chuàng)作中不僅注重宏觀微觀并濟的學術視野,更在意能夠將這種思考轉化為工匠式的現(xiàn)實呈現(xiàn)的雙向建構。
作為設計專業(yè)出身的一位藝術家,在他的創(chuàng)作中突出表現(xiàn)出對空間、地緣、媒介及其暗含的文化屬性與社會寓意的洞察力。首先,如高揚在“ART CUBICLE”歐洲5城市青年藝術展(柏林、慕尼黑、漢堡、布拉格、巴黎2003年)中,對圓柱進行不同區(qū)域的解構,以實現(xiàn)空間功能需求與形式表達的統(tǒng)一。
在瑞士LANGENTHAL第十屆“設計師周末”展(2004年)上,高揚嘗試以中心內涵的原理,對傳統(tǒng)水壺進行空間結構改造的“四嘴水壺”,重新定義了喝水的方式及對飲者相互關系的再定位;第十屆“設計師周末”展,高揚對傳統(tǒng)水壺進行空間結構改造的“四嘴水壺”(2004年)再如“德國杜塞爾多夫房車展”(2006年)上,高揚充分利用圓形履帶式的房車形式,將圓形內部空間根據不同功能需要進行旋轉調節(jié),實現(xiàn)小空間大功能。
對“空間”的關注成為高揚日后藝術創(chuàng)作潛在的重要基因,在高揚設計藝術中,空間作為一種非物質的形式,不僅承擔著實用的功能,更是精神安放的場所,被不斷賦予新的思想觀念層面的詮釋。
在高揚的藝術設計創(chuàng)意等作品中,從媒介材質上講,他偏愛竹質和金屬這兩種元素。在他看來,金屬是機械工業(yè)時代的象征與延伸;而竹子,一方面具有深厚的中國傳統(tǒng)精英文化屬性,淡雅、高潔、虛懷、正氣。如蘇東坡所言,“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無肉令人瘦,無竹令人俗。”(宋代蘇軾《於潛僧綠筠軒》)同時,竹子還是一種非常接地氣的,日常性的媒材,小到筷籠、筆架、儲物柜,大到衣柜甚至樓宇,案例不勝枚舉。當然,在高揚看來,更為重要的是竹子自身所蘊藏的或“彈性”或“柔性”的特質以及與生俱來的那種生命力。換言之,竹質在達到某種標準的同時,又具有可調試的空間。這與金屬、鋼筋混凝土的橫平豎直,硬性、剛性特質形成鮮明對比。
高揚關于“竹質”材料的嘗試由來已久,這里有兩件作品需要特殊指出。其一是,作品“竹簽沙發(fā)”2014年參加米蘭大學“YU”中國當代設計展;其二則是“蒲公英團蒲”,入選羅意威獎全球30強,法國巴黎展2020年。
兩者皆采用竹質材料,“竹簽沙發(fā)”和“蒲公英”所呈現(xiàn)出來的“團蒲”則將參與者帶入兩種截然不同的文化語境。前者呈現(xiàn)為一種對話與重構的關系,而后者則將竹子處理成具有生長力的“蒲公英種子”的形狀,呈現(xiàn)為具有文化意蘊的“團蒲”形態(tài)。兩者從文化意義上形成了巨大的張力關系,由舒適到冥想,從看得見的所指到看不見的能指。使得創(chuàng)作處于一種不斷“生長”的狀態(tài),進而將手工藝、設計師、文化指向、時代命題等連接起來,尋找一種現(xiàn)代東方實踐的重要品質。對于藝術家而言,將“傳統(tǒng)”材質作為元素符號,通過與現(xiàn)代觀念的結合,既是歷史文化的當下傳承,更是真正現(xiàn)代符號的生成。關于“金屬”,高揚一直將其視作工業(yè)時代的代表,具有他者的潛在視角。如2021年的“曲折網格椅”便是用金屬材質將人的形態(tài)構造進行重塑。
《蒲公英》入圍LOEWE Foundation Craft Prize決賽
高揚作品《荷在》(2017年)
從高揚的作品中,也能發(fā)現(xiàn)他將這一材質進行觀念上的轉換,如2012年創(chuàng)作的“金屬鼓墩”;2016年創(chuàng)作的“網繡墩”等。分別從“傳統(tǒng)器形”以及“傳統(tǒng)金屬編織工藝”兩個方面進行現(xiàn)代功能性延展,通過工業(yè)技術實現(xiàn)了匠作之美。當然,在“椅子”、“案幾”(2015年)以及“荷在”(2017年)等作品中,高揚將竹子、金屬、石材等材質進行或結構上的或文化寓意上的重組。將現(xiàn)代工業(yè)的冰冷融入傳統(tǒng)的自然溫情之中。在某種意義上,不僅隱喻了文化間的比較,也傳遞了高揚藝術創(chuàng)作的立場或態(tài)度。
不論是高揚的產品設計還是藝術實踐皆有其獨特之處,即所謂的“同質異構”性。廣義上的“同質異構”,指高揚基于作為“創(chuàng)作者”的自我所展開的對不同領域、地緣、文化等周邊世界的關注及呈現(xiàn)。狹義上的“同質異構”,一方面表現(xiàn)為同一種文化、材料、關系在不同時空、場域所不斷地被重新認知與再度定義的寓意;另一方面則表現(xiàn)為引申意義上的“異質同構”,即將不同文化屬性、媒介屬性、形式語言等各種異質訊息進行整合、重組、對話,進而形成新的、混雜的、復合式的直面當下的問題鏈,展開一種“歷時性”、“共時性”相互交織的現(xiàn)代景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