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蔥花薄荷
高三那年,因為高考的壓力,我整夜整夜失眠,白天眼皮耷拉到課桌上。每天早起,枕頭上全是掉的頭發(fā)。
媽媽買中草藥,熬安神補腦湯,每周給我送到宿舍。漸漸地,失眠減輕了一些,可心理上的壓力仍是個甩不掉的包袱。
按照平時成績,我的目標院校是廈門大學,可是一模連本一模擬分數(shù)線都沒有達到。
那時候,離高考還有5個月,每個家長恨不得把孩子按在課桌上24個小時,我爸媽也不例外,把安神補腦湯裝在水杯里,把“堅持一下”掛在嘴邊——他們讓我忍忍就好了。
忍忍就好了,忍忍就好了,可哪有這么容易?我在崩潰的邊緣徘徊,常常一個人無緣無故地痛哭。
正在讀大二的姐姐聽說了這件事,從北京回來,到學校找班主任,給我請了一個星期的假。班主任了解我的情況,答應給我假期,要我好好去做一個心理輔導,但是他沒想到我爸媽不知情。
姐姐帶著我出了辦公室,對我笑著說:“走,帶你去廈門?!痹瓉硭呀?jīng)買好了機票。“你是心理壓力太大,吃藥治標不治本,這個時候就該放松一下。還有,不要跟爸媽說,我可是偷偷把你帶出來的?!?/p>
第二天早上,我懵懵懂懂地跟著姐姐上了飛機。剛起飛的時候,我打開書本,姐姐說玩就玩?zhèn)€痛快,把我的書本合上了,又把我的眼鏡摘了,給我戴上遮光眼罩。那一個半小時的飛行,是我那段時間睡得最好的一次。
那也是姐姐第一次去廈門,她卻沒做攻略,我倆全憑臨時起興,清晨還在胡里山炮臺登高,吃完午飯就來到廈門圖書館;在南普陀寺許完愿,就來廈大里蹭課,也讓我提前做了廈大學生。因為沒有地圖,那時候手機流量也少,我們就從曾厝垵買了一提小吃,沿著環(huán)島路邊吃邊走向中山路。
在北緯24度的冬日里,吹著咸乎乎味道的海風,我的左半邊臉被太陽曬得暖洋洋的,就這樣,在廈門待了5天,我沒有翻過一頁書。
那幾天,姐姐給我講大學里的故事,她的課可以憑興趣選,她的社團怎么去“搶”新生。聽著姐姐興高采烈的描述,我對高考的恐懼漸漸變成了對考完后新生活的期待。
最后一天,去機場的路上,我倆想起來居然忘了廈門最重要的景點——鼓浪嶼,這大概就是不做攻略的后果。姐姐安慰我:“沒關(guān)系,留著遺憾,等半年后你再來?!彼查g,我覺得這是命中注定,那時我一定是廈大的學生了,心中終于有了面對高考的勇氣。
回到家后,為了不讓爸媽訓我,姐姐沒說帶我旅游是為了給我減壓,而說成她自己想去廈門,想找一個伴,就偷偷叫上我。爸媽非常生氣:“在這個節(jié)骨眼,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嗎?怎么這么不懂事!”
高考后,我去學校領(lǐng)填報志愿冊,班主任說:“你回來上學的第二天,你爸媽帶著你姐來道歉,唉,你姐差點兒害了你,哪有那樣的姐姐。”我這才知道事情的最終結(jié)局,出了辦公室的門,替姐姐感到委屈,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雖然最后我還是沒有考上廈門大學,可那并不是姐姐的錯,我反而要感謝她陪我減壓。但家里所有人都怪罪姐姐,我怎么解釋也沒用,他們不知道,如果沒有姐姐,我堅持不到高考。
那個暑假,爸爸不準姐姐回家,她只能發(fā)消息讓我多陪陪爸媽。
大學開學前一周,姐姐送我的新手機寄到了,她說是暑假兼職賺錢買的??粗謾C屏幕,想到小時候,兩人為了爭看電視鬧得不可開交,我又哭又笑。
這些文字,讓我仿佛再次身臨和姐姐的廈門之行。在北緯24度的冬日里,她走在我的右邊,她說要把太陽讓給我,讓我此生燦爛。
(曉曉竹摘自微信公眾號“博愛雜志” 圖/槿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