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死了一只羊

喬遷

劉子良是新上任的縣委書記，這天他來到全縣最貧困的石砬子鄉(xiāng)進行調(diào)研。此地自然條件差，資源稀缺，脫貧是件難事。

鄉(xiāng)黨委書記林大海做完匯報，已臨近中午，林大海說鄉(xiāng)里沒飯店，只好請劉書記在鄉(xiāng)政府食堂吃。劉子良點點頭，林大海又笑著說：“劉書記來，給鄉(xiāng)干部們帶來了口福，有羊肉吃了?！绷执蠛５穆曇舸謫?，說話嗡嗡的，此時他的大嗓門里透出一絲喜悅。

劉子良皺了一下眉頭，口氣有些不悅地說：“我來，全鄉(xiāng)干部都陪著吃羊肉嗎？咱們鄉(xiāng)不是很困難嗎？”

林大海一怔，憨笑了一聲說：“劉書記誤會了，不是你來才特意殺只羊的，是今天早上我從村里急著回鄉(xiāng)里，路上撞死的……”

劉子良心里一聲冷笑，揮了揮手，面無表情地說：“哦，那你們吃吧，我得趕回縣里，中午還有客人?！闭f完，劉子良又瞥了一眼林大海，心里一聲長嘆，這個表面看起來憨厚耿直的鄉(xiāng)黨委書記，沒想到心思居然那么狡詐。還撞死了一只羊，如此的說辭也站得住腳？誰家的羊會那么想不開，往你車轱轆下面鉆？

林大海慌了，想阻攔劉子良又不敢，臉憋得黑紅，說：“劉書記，羊真是撞死的，你就吃了再走吧！”

劉子良擺了擺手，陰沉著臉走出門。坐上車，他對有些目瞪口呆的司機小陳說了一句：“回縣里。”

小陳看了一眼劉子良，趕緊發(fā)動車，駛出了鄉(xiāng)政府。鄉(xiāng)里通往縣城的路崎嶇顛簸，除了劉子良的車外，沒有別的車，可見這里窮鄉(xiāng)僻壤，鮮有人來。劉子良不吱聲，小陳自然不敢問，只好小心駕駛前行。跑出五六里路，前方路邊突然冒出一只羊，在路上悠閑地走著。路旁不遠處的草地上還有一群羊在啃草，放羊人悠閑地揮著羊鞭，有一下沒一下地抽打著草地。小陳按了幾聲喇叭，路上的羊竟然像聽不見似的，依舊在路中間閑庭信步。小陳只好放慢車速，忍不住罵了一句：“就該像林書記那樣把它撞死！”

劉子良聽了一驚，忙問小陳：“你說什么？”

小陳說：“我聽鄉(xiāng)里的司機說，他和林書記是早上從鄉(xiāng)里最偏遠的村趕回來的，路上也突然躥出這么一只羊，他們的車開得急，等發(fā)現(xiàn)羊時想剎也剎不住了，結果把羊撞死了。林書記自己掏錢把羊買下來，說正愁中午沒啥招待書記呢，正好也給鄉(xiāng)干部們改善改善伙食，大家好久都沒看到葷腥了。”

劉子良聲音微顫地說：“是嗎？”

小陳說：“其實鄉(xiāng)干部們也吃不著幾口肉的，那么多人，就一只羊，也就喝喝羊湯?！?/p>

劉子良透過車窗看了看路邊的放羊人，突然伸手拍了一下小陳的肩膀，指著路上那只羊說：“撞過去！”小陳驚詫地看著劉子良：“什么？劉書記……”

劉子良不容置疑地說道：“撞過去！”小陳重重踩了一腳油門。

路邊的放羊人見狀，立刻跑了過來。劉子良打開車門下車，放羊人剛跑到劉子良跟前，劉子良就沖他叫了一聲：“表弟！”

放羊人一下子愣住了，隨即驚喜地叫道：“表哥，是你啊！聽說你調(diào)到縣里當書記了，想去看你又不敢，怕人家說我求你辦事，對你有影響……正好，走，中午烀羊吃！”

劉子良說：“羊是得烀，但不跟你吃了，我?guī)ё?。過兩天我再來，把買羊錢給你拿來。”

劉子良和小陳返回了鄉(xiāng)政府。林大海看小陳從后備廂里拽出一只死羊來，轉頭怔怔地望著劉子良。

劉子良笑說：“真是撞死的。抓緊讓人收拾了烀上，好飯不怕晚，召集鄉(xiāng)里干部一起吃羊肉！”

霎時，林大海熱淚盈眶。

（發(fā)稿編輯：王琦）

（題圖：陸小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