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fēng)入定（外五首）

◇董 賀

夜雨過后，車仍停在原處，

路面緊繃著，如石器時代的遺址

那鳥群的笛音，挾著悠遠(yuǎn)的心事

此時秋風(fēng)漸次入定，聲音滄桑而干燥

我看見，黑暗與龐大的部分

正壓低喉嚨，一個個緊挨著

而此時是清晨的五點鐘

夢是黑色的，仿佛車燈一打開

路邊的事物，就會醒來

鏡面

仿若夢中，未擦拭的鏡面

飽蘸著心事，起初，夜一般安靜

再后來，傳出絲弦的喧響

是黑麂、角鹿和灘黃羊，口銜風(fēng)笛

音符跳躍，光亮不時隱現(xiàn)

——白色的村莊，是秋天的深淵

而狹小的窗口，通連著隱秘

我們在往事中，輕聲行走

晃動的馬燈，像螢火蟲

從草叢，踉蹌著

掠過，灌木的頭頂

綠植

陽光擠入，書房像敞開的瓶子

這狹窄的空間，僵硬和枯萎的聲音

會復(fù)活。在內(nèi)部，我用鑷子時異常小心

分辨著：哪些是腐朽的斷枝

哪些，又令人驚喜

我繞過叢林，熟悉的

和帶著體溫的文字，像遁入

其中一株綠植，在跳躍

它在揮手，讓我回來

天空

有流水在，有棉朵在

自從我有意拒絕大詞，已很少

說出我心中想說出的詞語

——是的，天空。帶著聲響

又讓人仰慕和驚嘆的

說話間，一架飛機(jī)

正拖著白色的尾巴

像小小的蟲子，爬行

在天空的紙面

夢如此透明

夢如此透明，扔出去的石頭

在水面上跳躍了幾下，就不見了

也仿佛，從一開始就看到結(jié)局

而這與路旁，急著回家的孩子

多么相似。當(dāng)你走過來

懷中的幾個桃子，飽滿而通紅

黃鸝在叫，可隨后又飛走

我伸出手掌，像尋覓

那年，一個幼小的孩子

馬群

窗子開著，風(fēng)的溫度也適中

而我，卻突然一陣咳嗽

仿佛有馬群在體內(nèi)，它們嘶鳴、奔跑

噴著灼熱的鼻息。環(huán)形的蹄章

把我的一個好覺，踏得粉碎

空蕩的樓下，我看到一位老人

慢悠悠地蹬著三輪車

他一句話也不說，像看透

抑或熟悉，夢里所有的鞭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