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東營 林超然
自然給每一個生活在城市的人以恩賜,尤其是詩人。自然是詩人的天然牧場,詩人從自然景象中汲取營養(yǎng),從自然養(yǎng)育的樸實的人身上看到清澈的心靈。李琦筆下的城市總是充滿著喧鬧,詩人不禁發(fā)出疑問:“世界/你真能恬靜成一座村莊么”(《與女兒在郊外》),李琦被九寨溝吸引、為三峽傾倒、為松花江歌唱、贊嘆西北自然頑強的生命力……她也為麥秸女孩、為自然養(yǎng)育的兒女寫下動人的詩篇,可以說自然是李琦的精神家園。
李琦將這種對比的目光也投向了被自然養(yǎng)育的兒女身上。詩歌《西北風》中這樣寫道:“忽然覺得化妝品太可笑/描抹出來的嬌羞/只能出售給眼睛/那西北女人每人兩朵胭脂/拍紅她們的/是太陽和風。”在詩人看來,自然狀態(tài)下生長的女人更有魅力,在太陽和風的哺育之下才有生命力的展現(xiàn)。同樣在《路問》中李琦寫道:“山外許多與你同齡的少女/正用你爬一架大山的時光/給眼睛涂上一圈藍暈。”山里山外是兩種景象,而李琦更加傾心何種姿態(tài)已經(jīng)不言而喻,在這里可以“一邊砍柴一邊忘卻許多心事”,這是自然給少女們的饋贈,是自然帶給人們的養(yǎng)料,也是自然賦予人們的詩意和愛的棲居。
李琦在《我的松花江》中寫到,“如果沒有這條美麗的河流/我不會成為一個寫詩的人”,自然是李琦成為詩人路上的助力。在急速現(xiàn)代化的城市,李琦發(fā)現(xiàn)“詩意的棲居”是非常吃力的,而自然給李琦提供了詩意棲居之所。李琦、自然和詩歌這三者緊密聯(lián)系、互相成就。
在作品《巴林》中李琦說她現(xiàn)在住的地方讓她“總想拔腳離開”,但自己成為了做成家具的樹木,雖然骨子里仍有自然的魂,但身體已然成為城市生活的一部分。她沒有辦法離開,只能思念著遠方的森林,“山谷里空氣新鮮/新鮮得讓我有些陌生”。李琦眷戀著新鮮的空氣又遺憾自己竟覺得這空氣如此陌生。當她再次回到這座充滿負擔的城市,心靈又一次砌上了圍墻,但向往自然的心是不會變的,李琦期望有一天自己能夠皈依自然,徑直跑到自然中去?!段业慕纪狻纷≈湎?、住著藤蘿,郊外的月亮也是干凈的,李琦只在郊外哭,想在郊外的風里洗浴,“我的郊外只一條路/來去無阻/卻只通行我一人/活著很熱鬧/我活著/我卻有郊外”。只通行“我”一人的郊外是平靜的,能暫時躲避多余的喧鬧。此時的郊外已經(jīng)不僅僅是自然的郊外,也是李琦心靈的郊外。眾聲喧嘩之時,“郊外”是可以哭、可以沐浴、可以帶來片刻安寧的地方,李琦向往自然郊外也向往心靈安寧。
自然是世界給我們的恩賜,讓我們在繁忙的生活中暫時停下腳步,有空閑去憧憬生活;自然可以凈化人的心靈,帶來片刻的享受;自然可以帶來希望,給人向上的勇氣和力量?!都倪h方》是李琦創(chuàng)作于1981年的一首詩歌,全詩以清新的筆調(diào)烘托自然的美好。在李琦的眼中自然是有生命的,列車躺在大山的“臂腕”,山谷可以“吐出”淡霧,小河長了手一般地“捧起”白煙。這首詩歌的意象給人清新的感覺。清早、林區(qū)的小站是鮮奶樣的,孩子們牽著一只花狗充滿童真,“我”想裁下白云當作信箋。在詩人的筆下,這“綠色的港灣”“霧濛濛林區(qū)的清早”仿若出現(xiàn)在讀者的面前,一種靜謐的美好,李琦對自然的貪戀躍然紙上。同為黑龍江詩人的張曙光也不乏寫自然的詩歌,但李琦與張曙光又不相同,張曙光的詩歌《這個夏天》中寫“天空灰白”“空氣中有雨和死亡的氣息”。同樣是寫被城市污染的自然,張曙光總顯得有些陰郁、有些愁苦,自然在張曙光那里是不明媚的。但反觀李琦的《寄遠方》等詩,我們總能感受到一種催人向上的力量。再如張曙光的《這場雨》與李琦的《異鄉(xiāng)的雨》,同樣是寫雨,《這場雨》像是啜泣,《異鄉(xiāng)的雨》更多的是感懷;《這場雨》寫流逝的生命以及“令人戰(zhàn)栗和快樂的遺忘”,而《異鄉(xiāng)的雨》更加具有母性情懷,從中可以感受到生命的延續(xù)。張曙光的《這場雨》最后仍然是它們自己,從起點回到了起點,讓人感到生命的重復和單調(diào),而李琦的《異鄉(xiāng)的雨》已經(jīng)不單純是雨,而是飽含了“我”的思緒,因雨而生共情。由此可見,李琦所寫的自然是充滿陽光、帶來希望的,具有向上的生命力。
自然還有凈化人心靈的力量?!吨掠讶恕分欣铉ㄗh友人“你要難過/你到秋天的林子里去吧/你會忽然有一種/找到親人的心境”,在樹林中踏著落葉一步步走去,一棵棵白樺像愛人一樣懂得傷心人的耳語。大自然是會說話的,會讓人覺得漫天都是音樂,“血管愉悅地細縮成葉脈/胸膛里彌漫著山谷的氣息”。在自然中放松心靈,感謝與秋天、自然的對話。《草藥》中李琦說自己是一個生活在城市中的病人,而草藥是山谷里的精靈,“草藥”不僅可以治病也可以治愈心靈?!度龒{斷章》中的景色描寫讓人眼前一亮:“江底宛如躺滿了女人/有柔潤如膏脂/勻抹在天地之間/粼光若美目/顧盼九萬里/顧盼三千年”。李琦很少會把景色描寫得如此濃郁,在李琦的筆下自然往往是清新的,她把少女的迷人和夢幻獻給了三峽,這樣的江讓人想起美目顧盼的女子,怪不得連月亮也都微醉。游人就是在這樣的江上客輪做夢,“每一個夢都鳧出艙外/待曉風起/所有的夢都站成風景”。自然就是有如此偉力,給人希望,凈化心靈,讓人不想離開。
李琦詩歌充滿女性的溫婉情調(diào),同時又有堅韌不拔的品格;敘述干脆利落,其中又不乏婉轉(zhuǎn)的詩意;語言質(zhì)樸隨意充滿著牧歌情懷,同時對現(xiàn)代社會的認識也不可小覷。李琦是一位心懷遠方的女詩人,但又是煙火氣十足的女詩人,她注重意象的巧妙組合給人耳目一新的感覺,但又不刻意雕琢、熱衷陌生化。李琦詩中充滿哲思,但愛的表達也是她詩中最重要的一面。李琦是多元的詩人,她的詩作成功之處不僅于此,也不止于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