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相華
在光感作用里向外部延伸, 需要層層突破。
這個過程, 如同從某個深淵經(jīng)過。 堅硬的石壁, 一個人有時候找不到任何理由, 安靜時刻, 幻象叢生。
置身鬧市, 再次回歸田園, 想到了大海和你, 以及礁石上沉睡的貝殼, 而更擔(dān)心的是黑夜的肉身。
透過陽光的照射, 沒有人看見, 或測度你的靈界, 仿佛所有人蜷縮其中。 又用力攀爬在另一條路途, 由里及表, 我們, 都是自己內(nèi)心的探秘者, 浮萍般游走。
冷鐵開出花的山丘藏匿其中, 隨著風(fēng)聲晃動。
陽光熾熱。 繞開七月, 你布設(shè)大片灌木叢, 與另一些人相約,時快時慢, 從南到北奔跑。
他會在沒有風(fēng)的地方, 放慢腳步, 回望。 可惜春天已走得很遠(yuǎn), 花帽上的塵土落下來, 仿佛要壓住他內(nèi)心起伏的潮水。
而母親縫補過的裂痕, 將愛與恨, 全部繡在我看不見的花色。時間生出了細(xì)雨, 不斷浸透, 或洗亮新的細(xì)節(jié)。
我卻要等到枝頭黃葉落盡, 在大雪之前辨認(rèn)出你的前身。
還有看不清的事物隱在另一端, 把它想象得如此完美。
天空, 有云壓下來。 就要下雨了, 但我仍然不舍得關(guān)閉半扇窗口。 豆大的水珠, 被風(fēng)吹到小屋里, 木床和臉頰上。
直面感受它, 和它背面, 通過冷與熱的交替, 那么多雷電,穿過了屋內(nèi)的黑暗。
再沒有什么秘密隱藏。
仰視的天地, 順著遙不可及的視線——無限延伸, 我還是愿意接受雨水的洗煉。
就像我們從未相識, 保持天窗外, 寫不盡的半卷春色。
天地慢慢安靜下來, 回首向西, 夕陽離我很近, 它不斷延伸我靠近的影子。
除了此刻, 可以與它對視, 或說說心里話, 把靈魂裸露無間。
從未有過的清涼和釋懷, 追著你的腳步。 每次落山, 都像是生離死別。
我才知道照在頭頂?shù)臒崃浚?壓低情感的距離, 只不過是, 想看清你行走人間的樣子。
直到露出最后的半張臉, 你仍然在余光中, 試圖化開我比黃昏更沉默的表情。
愛與被愛, 有著相同的因緣, 圍著自己, 轉(zhuǎn)了四十八年零七個月。
有時候, 感覺失去了愛的能力, 把剩下的時間, 用來避開四面的銅墻。 一些針刺, 從罅隙間長出幾顆鋒利的牙齒, 啃噬著我, 和我抱緊的文字。
經(jīng)過下雪的季節(jié), 試著把隱喻的詞種進(jìn)泥土。
借助一場冷寂的雪, 滲透肌理, 層層取出, 發(fā)酵, 分支成細(xì)小的, 你看不見卻又在受傷的日子得到的慰藉。
現(xiàn)在, 我仍然守著半邊天, 腳步在原地生銹, 愛與恨——都慢慢走, 如夕陽下, 被余光拉長的兩個影子。
東臨靠海。
從西面慢慢移動到淺灘, 靜止的時候被驚醒。 我看見大片流沙和游動的船。
夏天的雨水暴漲, 由近到遠(yuǎn), 整個天地開始晃動。
就要進(jìn)入大海, 突然覺得: 世間之事的美丑, 成為概念, 成為一些空洞的詞。
我仍然坐在船上失去平衡, 就像心里對某些事持有疑惑, 但沒有追問的理由。
當(dāng)巨浪沖過來, 時間, 來不及回望, 在動靜間更多的啟示。
常常記不起某些際遇的來龍去脈, 只顧信步游走。 它高過荒草, 站在城市邊緣。
接近于干凈的三原色, 像從巷子深處, 甩出蜿蜒直上的潑墨飛白。
我學(xué)著古人模樣, 端坐書中, 故事順著夏天的黃昏, 代我沉迷于那些情節(jié)。
忘了雨水, 淋濕周圍變得空曠又迷離的閣樓。
一個人獨處, 把詞語從另外的空間喚醒, 跟著思想, 游歷在充滿玄幻的領(lǐng)域。
那些看起來如此陳舊的良木框架, 如我的肉身, 每天有風(fēng)從體內(nèi)八百里山川吹過。
它在夾縫里生存, 在某個特定時期生長, 或顯現(xiàn)出畫面。
自然會在我口中, 如懸河。 所提到的舊事, 是有選擇的, 僅限于那些刻在骨子里的名字, 如翻轉(zhuǎn)的古老唱片。
——西嶺的果園, 彎曲的流水, 方井, 三叔和奶奶, 把我從此刻, 拉回上世紀(jì)70 年代。
我順著河岸走了很久。 白楊樹不斷倒伏。 低下頭, 我撿拾沙灘上扁圓的鵝卵石。
堆積成塔, 坐落我內(nèi)心。
被雨水驚醒時, 可以提起事物的細(xì)節(jié), 重新復(fù)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