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原譯
想把不是文字也非聲音的詩
像信鴿一樣放飛空中
詩會往哪里飛去呢
像藍天生出云朵
自然十分自然地
夢想著想要生出詩
巴赫的音樂獻給了上帝
現(xiàn)在把詩獻給什么好呢
奉獻的人倒也不是沒有
唐突地向著陰天
想要表達感謝的早晨
忘記了詩
只是一直盯著
葉子上的小蟲子
為什么就能心平氣和呢
向空中獻詩
相信藏在無形的東西里
來自原始的力量
脫掉文字赤身裸體
詩進入心靈的房間
外面正刮著風
房間里的空氣卻很平靜
詩用平靜的聲音喃喃自語
意思無聲地
像雪一樣飄落
在地板上立刻消失
詩的裸體很美
但當你凝視時它就會變得模糊
隱身于風中簌簌作響的樹林
包裹住脫掉的文字
詩突然離開房間
只留下聲音的回響
隨著年齡的增長
開始仔細地看院子
萌發(fā)的嫩葉很珍貴
野鳥情侶令人欣慰
從亡父那一代開始居住的房子
原本是樹木的柱子
生銹的釘子原本是礦石
一切人造物皆屬于自然
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
學會了這樣的本領
明天愈來愈近
為了不摔倒,我站起身
開始步入能樂的時間
拄著夢一般柔韌的拐杖
窗邊擺著空瓶
它們都是透明的
也有淺色的,形狀不一
瓶子充滿液體的時代
黎明時戰(zhàn)爭打響
歷史比現(xiàn)在更沉默
窗戶對面可以看見老舊的住宅區(qū)
與住在那里的人
曾經幾乎每天都碰面
不是愛
那個人的老父親是位詩人
寫著古詩
在他手作的薄薄小冊子上
“不相信所謂的思想形態(tài)”
我曾讀過這樣一行
河邊托兒所的孩子們
被戴上難看的帽子
一張張小嘴像小鳥一樣啾鳴
空瓶并不會因空而感到羞恥
也并非等待被裝滿
只是立在那里
你已經不在
不是走開
也不是被帶走
只是放棄了做人
八月的烈日下
舉著標語牌
不是公民不是人民也不是市民的詩人
只是自己的你
可以閱讀你,也可以否定你
但已無法傷害你
不讓它淪落為回憶,我將繼續(xù)活下去
和唯一的你一起
抗拒眾多的低語與合唱,以及怒吼
人們像霉菌一樣在地面上蔓延
人們一齊喃喃自語或者
各自載歌載舞
即使死亡總有一天會來訪
人們在花圃里或者
仍在爆炸中心區(qū)域
當然他們隱藏著憤怒
它已經快要腐爛成悲傷
人會反對人們
人們像海葵一樣捕捉人
人變成盤踞在人們體內的癌細胞
花讓人們歡喜但花對人沒興趣
云朵輕飄飄地躺在藍天
輻射能今天也在等待出場
廣闊的藍天中
現(xiàn)出一片白云
風吹過不久
嬰兒看著它很快消失
老人的我也看著它
跟嬰兒不同的是,我用語言來觀察它
那個情景從我的內部跳向外部
時間已經在我的心中靜止了
所寫的情景就像一幅水彩畫
在意識的畫框里
我抱著嬰兒散步回來
日常生活理所應當?shù)鼗謴?/p>
不久夕陽在住宅區(qū)的另一邊沉落
詩與語言分離后消失在黑暗中
我站在橋上
回頭看一條河不知從哪里流來
向前看河,流向我不知道的村落
河隱藏著行板音樂
幾十年前戴著草帽
從橋上眺望腳下的河水流過
那時候知道河水是從源頭流向大海
但現(xiàn)在這些知識已經無所謂了
聽著河流隱匿下無法聽見的音樂
我想從出生前到死后的我
會一邊忘卻自己一邊凝視現(xiàn)在的我
在夕光中閃閃發(fā)亮
河會永無休止無邊無際地流淌
載著我像一葉孤舟般的思緒
在意思是枯萎的大道上
一群幼兒搖搖晃晃地走過
被扯開的安全網絆住
一個老人像麻雀似的掙扎著
大量的法案葬送在議會中
廚房里一如既往地煮著豆子
化作垃圾的歷史被深埋地下
網絡使無數(shù)的語言流產
推遲著結尾而故事開始
已經說過的已經寫過的
被鑲嵌了令人期待的沉默
未來的真相會模仿現(xiàn)在的事實嗎
沒有人會聽到夜晚的巴赫
它貼近人們的耳朵用大鍵琴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