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在最后一刻是無力言說的（組詩）

胡昕

麥黃菇

順著麥黃菇的方向，能夠找到昨夜

最落寞的一場秋雨，兩座山峰始終不相

往來，當然不會老死，只有草木偏偏

按捺不住，好比一個人不會為另一個人

等待太久，此時，該落未落的樹葉仰頭即是

昨夜的雨仿佛還在麥香菇上淅瀝，采菇人的

腳步聲，由遠及近，由少年及至老返

作案的羊

恐怖的場面。其實我只記得一雙無辜的

眼睛。一攤血和一把雪亮的長刀，案情簡單

受害者企圖殺死羊，羊不依，頑強抵抗

用犄角刺向受害者的下體……作案后

羊沒逃走，所有的路對于羊來說都是歧途

羊的眼睛只望著一個方向，它無法預(yù)知

結(jié)局，只清楚拯救幾乎是不可能的

無常

只是路過，就以為可以走馬觀花，那人

那事，與自己并無關(guān)聯(lián)。摘獼猴桃的女人

我一直記得她穿著紅色的綢衫，她說

她與她的男人是在路邊躲雨時認識的

很多人僅僅一個偶然，從此翻天覆地

我爺爺跋山涉水，最后將他落難的

地方，變成了無法背叛的故鄉(xiāng)

墜落的羽毛

在空曠的草地上，我停下來，仰頭

看一片潔白的羽毛從晴朗的天空中墜落

它悠然自得，一副心甘情愿的樣子。花朵

沒心沒肺地開著，蝴蝶有情有意的忙碌

河流容不下風(fēng)塵之事，只顧萬古不枯

唯我仿佛萬物的身外之物，如此不舍地

目睹了一片羽毛墜落的全過程

只有母親能找到我的淚

多么好的陽光呀，我必須神清氣爽

始終保持一種微笑，柔言細語地講述

河邊的柳花園的蝴蝶街上喜慶的人群

即便遇上糟糕的天氣，我也會輕輕地揮揮手

沒關(guān)系，耽誤不了柴米油鹽

只有母親能找到我藏在夜色里的淚

就像春風(fēng)能找到凍土中落寞的草根

觸摸

伸手不見五指。

但我知道手一定在，在一個看不見的

地方，能觸摸到風(fēng)，觸摸到林子深處的

囈語，觸摸到草瓣上的一絲沁涼，甚至

觸摸到少年喉管里的一根魚刺

觸摸到父親臨終時的雙唇，試圖合上他

張開的嘴，世界在最后一刻是無力言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