緬懷姑婆陸小曼

□ 邱 權(quán)

蘇州東山華僑公墓，陽光照在修繕一新的陸小曼紀念墓上，分外溫暖。日前，我?guī)е团畠?、女婿專程去祭奠親愛的姑婆陸小曼。

面對姑婆陸小曼慈愛的面容，我的思緒在翻滾，少年時姑婆對我無微不至的關愛歷歷在目……

姑公徐志摩飛機失事后，姑婆陸小曼卸妝素服閉門不出。唯有一次離滬去寧是1947 年，以女方長輩身份主持我父母的婚禮。母親懷孕有我時，就住在姑婆家。此后許多年每逢周末和寒暑假，我也都住在那里，姑婆對我不僅疼愛甚至有些溺愛。母親常說我是姑婆晚年享受天倫之樂的最大安慰。

姑婆一直教育我，做人要心胸寬廣，包容大度。我上小學，學生手冊必須交她過目。老師對我的評語是：“爭強好勝，得理不饒人，今后要改善與同學關系。”姑婆看了沒說什么。直到有一次看了西班牙電影《瞎子領路人》，姑婆才對我說：在經(jīng)典作品中，都有個共同的字，那就是“愛”。一個人不僅要愛自己的親人與朋友，還要愛“敵人”，用“愛”去感化他們，化“敵”為友。

姑公徐志摩墜機身亡后，社會輿論批評姑婆是“紅顏禍水”，是“罪魁禍首”。面對責難、咒罵甚至污言穢語，姑婆寧愿唾面自干，從不辯白。但她的愛與寬容又不是無原則的。1964 年，沈醉先生的《我所知道的戴笠》里面有段內(nèi)容涉及姑婆前夫名譽的事情。為防以訛傳訛，姑婆找學生寫文章反駁，公開刊登在上海的《文史資料》上。我問姑婆：“您一直教育我，做人要無私坦蕩，笑罵任由人，走自己的路，這次為什么不一樣？”姑婆說：“自己遭人誣陷誹謗無所謂，但別人為你受牽連，就必須還人清白，這是做人的本分?！?/p>

姑婆對我的學習非常關心。初中時，我主課都是5 分，英語卻是4 分。姑婆沒有批評我，卻托人從香港給我?guī)婢?，上面英語、法語的說明我看不懂，她便說：“你不懂外語，碰上這些東西，就是個‘睜眼瞎’，也是個文盲哦!”她教我記單詞與理解語法的技巧，還為我買了英語原版《真假王子》，規(guī)定我第一周譯三頁，第二周譯六頁，以此類推，到時交卷。我譯后給姑婆看，她說“你翻得疙疙瘩瘩，算什么嘛!”姑婆拿起書邊看邊譯，實在讓我羨慕。剛上映的電影《紅菱艷》英語片名RED SHOES，直譯是紅舞鞋。姑婆說，你看直譯干巴巴的。人家只用三個字。就將女主角的舞鞋顏色、形狀，身份及凄美的愛情，淋漓盡致地表達出來了。

我從小喜歡琢磨汽車、機械、電子等，對文學與字畫沒有興趣。姑婆仍希望我懂點欣賞藝術(shù)，給生活增加情趣，“精神世界豐滿，人也會變得高尚”。我從中受益不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