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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絨藏族儀式音樂的空間、歷史變遷與當代闡釋

      2022-11-17 02:25:52楊曦帆
      中國音樂 2022年4期
      關鍵詞:象雄嘉絨鍋莊

      ○ 楊曦帆

      嘉絨藏族生活在四川西部高原,其地勢為高山河谷地形,日照充沛,易于農耕。域內有神山“嘉爾木·墨爾多”,人們稱這一區(qū)域為“絨”(農區(qū)),即“墨爾多神山周圍的農區(qū)”,后簡稱為“嘉絨”。

      儀式是文化與音樂傳承的載體,更是理解特定族群精神的符號密碼,儀式中的音樂就是人的情感表達的重要顯現(xiàn)。儀式作為重大歷史記憶的表達,也被當作觀察人類情緒、情感和文化經(jīng)驗的重要窗口。學術界有這樣的看法,居于山區(qū)的民族,在傳統(tǒng)思維中容易將自然與觀念中的神秘世界基于想象融為一體,習俗中關注生死,看重命運,崇奉上天,供奉多神等已成為其生存哲學的“自然基礎”,因而擁有較為豐富的儀式,在這些儀式活動中音樂都起著重要作用。

      嘉絨藏族儀式音樂內容豐富,其中一些已被列為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保護項目,如民歌“川西藏族山歌”“阿爾麥多聲部民歌”;歌舞“鎧甲舞(卡斯達溫)”“博巴森根”“馬奈鍋莊”以及宗教音樂“覺囊梵音”;等等。充分理解這些在歷史中形成并在儀式活動中起到重要作用的傳統(tǒng)音樂文化,需要從歷史角度揭示嘉絨藏族儀式音樂發(fā)展,關注音樂在歷史中的形成以及音樂與宗教與民族的關系等問題;學術視角投向歷史文化變遷過程,研究出發(fā)點始于關注當下有意義的音樂事象。但是,能夠在當下成為“有意義”的音樂事象都是在歷史發(fā)展中形成,其自身裹挾著歷史的文化痕跡;不搞清楚歷史的來龍去脈,起碼在學術研究層面就很難針對具體音樂事象給出有說服力的答案。這說明民族音樂學本身具有辯證性。

      一、空間、歷史與族群流動

      嘉絨藏族地區(qū)人口約30萬,講嘉絨話,生產(chǎn)方式農牧兼營,信奉本教及藏傳佛教。主要聚居在大渡河、岷江流域上游等地區(qū);行政區(qū)劃分布在四川省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和甘孜藏族自治州等嘉絨藏族聚居區(qū);該地區(qū)北接甘青,西連衛(wèi)藏,南抵成都平原;區(qū)域位置重要,歷史上多個族群不斷遷徙至此,文化上交流融合,現(xiàn)有藏、羌、回、漢等民族世居于此。

      嘉絨地區(qū)有“十八土司”的說法,系自元末明初至清逐漸形成的地域相連,且互有親緣或歷史隸屬關系的土司群。十八土司地域分布廣泛,包括今天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馬爾康、黑水、松潘、小金、金川、理縣、汶川;甘孜藏族自治州康定、瀘定、丹巴、道孚;雅安市寶興等地。其中,黑水、松潘、理縣、茂縣、汶川等屬于岷江上游地區(qū);馬爾康、金川、小金、丹巴等屬于大渡河上游地區(qū)。這一歷史形成的分布和今天的行政區(qū)劃大致相同。

      嘉絨藏族地區(qū)在歷史上盡管屬于中央政權,但具體管理上依土司制度“以土官治土人”的方法。土司制度對于儀式音樂的形成有一定影響,具有人身依附關系的等級制度可能形成將音樂作為禮儀功能使用的音樂觀念,始于元朝的土司制度經(jīng)過明朝盛行至清朝逐漸推動改土歸流最終以新中國成立而結束。土司時期所形成的社會制度、禮俗傳統(tǒng)會影響人們的生活,盡管土司制度早已成為歷史,但其在歷史中所形成的集體記憶依然會在當?shù)厝藗兊挠^念中根深蒂固,并創(chuàng)造了作為傳統(tǒng)文化組成部分的“土司文化”,這即是一種文化建構。清朝“改土歸流”后嘉絨藏族所居住的部分地區(qū)設屯治理,各屯所屬山寨百姓戰(zhàn)時為兵,平時為民,一定程度有別于土司制度。社會結構的改變也催生新的文化與儀式音樂,歷史上不同制度在客觀上形成了具有地方政權性質的等級觀念。屯兵制度鼓勵尚武精神,這也使這片在歷史上上演了頗多戰(zhàn)爭風云的地方延續(xù)了數(shù)百年流行的戰(zhàn)爭歌舞——“鎧甲舞”。

      嘉絨藏族地區(qū)高山陡峭,大渡河、岷江等江河及眾多支流在狹窄河道中川流而過,江河之中常有巨石梗阻,險灘密布,水流湍急。清人李心衡曾于乾隆年間在今天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金川縣境內(時為“綏靖屯”)歷任兩屆“綏靖屯務”,對于自然地域環(huán)境有深刻體會,所著《金川瑣記》中記載該地,“石仄水橫,尤難投足;危坡絕壁,架偏橋飛跨百余丈”①〔清〕李心衡:《金川瑣記》,張孝忠、宋友成、蔡仁政、蔡裕隆校注,阿壩州:阿壩州地方志編纂委員會出版,1998年,第113;114;131;119頁。。其山水之間“急流多亂石,觸損舟楫,陸道尤苦崎嶇”②〔清〕李心衡:《金川瑣記》,張孝忠、宋友成、蔡仁政、蔡裕隆校注,阿壩州:阿壩州地方志編纂委員會出版,1998年,第113;114;131;119頁。。也就是說,盡管所屬地區(qū)有山有水,但交通多屬“水不可行舟,陸不可并轡”的山谷險峻之地,夏季引發(fā)山洪常有水患。其筆下所記當?shù)靥鞖猓耙蝗罩g,寒暑倏殊。咫尺之地,陰晴各異。嚴冬天晴時,日中可穿春服。盛夏天陰時,朝晚亦可披裘。四時無大寒大熱。然倏忽變幻如此,不必煙瘴為厲,稍不自謹,中之立病”③〔清〕李心衡:《金川瑣記》,張孝忠、宋友成、蔡仁政、蔡裕隆校注,阿壩州:阿壩州地方志編纂委員會出版,1998年,第113;114;131;119頁。。如碰有極端天氣,則是“狂風陡發(fā),下冰雹如拳,伏鞍不敢喘息”④〔清〕李心衡:《金川瑣記》,張孝忠、宋友成、蔡仁政、蔡裕隆校注,阿壩州:阿壩州地方志編纂委員會出版,1998年,第113;114;131;119頁。。

      上述地理環(huán)境屬橫斷山脈,是整個喜馬拉雅文化區(qū)域的東麓,也是多民族文化交融之所。比如,在馬爾康松崗鎮(zhèn)發(fā)現(xiàn)屬于青銅時代的北方系巖畫“莫斯都巖畫”遺跡,或可說明古代人口的流動與文化傳播。歷史上,“唐宋時期梭磨地區(qū)就是茶馬互市重鎮(zhèn),清末民初即有部分漢族流動商人和貨郎在境內婚配,漸遷徙入境。民國間,隨著商品流通及馬爾康成為川、甘、青三省商貿集散地,隨之漢族、回族和其他民族遷入,馬爾康漸有漢族商人建房、攜家?guī)Э诰幼??!雹蓠R爾康縣地方志編纂委員會編:《馬爾康縣志:1991~2005》,北京:方志出版社,2014年,第73頁。嘉絨藏族所在川西高原是學界常說“藏彝走廊”“茶馬古道”“絲綢之路南道”等重要學術空間,是族群、宗教、文化等交流、傳播之地。宏觀地從喜馬拉雅文化圈來看,象雄、吐蕃、嘉絨等族群、政權和文化在歷史上因各種事件相互影響,“通婚”“戰(zhàn)爭”“通商”“傳教”等重大事件在歷史上都是文化交流的重要方式。如,唐朝與吐蕃的“通婚”,吐蕃與象雄的“通婚”。松贊干布先后迎娶了象雄公主、尼泊爾公主和唐朝公主,聯(lián)姻不僅起到政治作用,也成為文化交流的渠道。又如吐蕃與象雄之間的“戰(zhàn)爭”,吐蕃與唐朝之間長期的“唐蕃之爭”等。唐代女詩人薛濤(約768——832年)感嘆于邊疆戰(zhàn)事,七言詩《籌邊樓》中“壯壓西川四十州”就點出了不同族群、文化之間既合作又沖突的歷史感畫卷。

      “嘉絨藏族東南與內地漢區(qū)相接,西北與西藏、青海、甘肅相連,歷史上構成內地通往廣袤藏區(qū)和兵家爭奪的要塞之地,尤以唐代,唐蕃征戰(zhàn),其地為天險互爭之要沖?!雹奕傅ぃ骸都谓q藏族史志》,北京:民族出版社,1995年,第11;70頁。長期的戰(zhàn)爭沖突,帶動了人口流動。清政府也會在其他地區(qū)的戰(zhàn)爭中派遣嘉絨藏族士兵,如乾隆五十七年(1792年),“征調了兩金川、三江、松崗等地嘉絨藏兵。他們會同青海直插后藏,獲得‘六戰(zhàn)六捷’的勝利”⑦阿壩州藏族歷史文化古籍研究協(xié)會編:《嘉絨地區(qū)歷史》下,成都:四川民族出版社,2017年,第220頁。。又如,“在吐蕃松贊干布時期,贊普曾派遣幾十萬吐蕃軍,與唐軍交戰(zhàn)多年,最后戰(zhàn)退唐軍,摧毀唐軍碉堡和據(jù)點,并留下許多駐守邊境的吐蕃官兵。其后裔就是現(xiàn)今的嘉絨、黑水、達瑪、松潘等地的藏族”⑧阿壩州藏族歷史文化古籍研究協(xié)會編:《嘉絨地區(qū)歷史》上,成都:四川民族出版社,2017年,第35頁。。又如,自被清乾隆皇帝譽為“十大武功”的兩次金川之戰(zhàn)后,實行“改土歸流”,大量移民戍墾,出現(xiàn)漢地儒學、西藏文化、羌族習俗等在此地交融變通的場景。有學者指出,現(xiàn)代嘉絨藏族所居地域“就其語言、習俗以及宗教和藝術特征等諸多方面,都具有其濃郁的嘉絨藏族地方特色和它自身固有的獨特個性,其‘個性’和‘特色’不但具有鮮明的‘地方味’,還集有藏、漢、回、羌、蒙、滿等眾多民族的優(yōu)秀成分于一體”⑨雀丹:《嘉絨藏族史志》,北京:民族出版社,1995年,第11;70頁。。

      二、和音樂有關的歷史傳說與文化記憶

      嘉絨土司祖先來自藏北高原歷史上曾雄霸一時的古象雄王國“瓊部”的說法一直綿延至今,也有當?shù)貙W者認為今天的嘉絨語言和古藏語密切相關。另外,嘉絨與本教⑩本教,藏族原始信仰;在歷史上和藏傳佛教相互影響;也稱為本波教;亦被寫為“苯波教”“苯教”等。亦有密切關聯(lián),很多傳說都認為他們來自位于今天西藏藏北遙遠的象雄古國。

      越來越多當?shù)匚幕瘜W者關注族群文化來源問題,這應該和社會發(fā)展相關,當?shù)匚幕瘜W者在新時代對身份認同的重新認識,這種文化記憶表達了對族群身份、尊嚴、價值、認同的追求,這些都是推動傳統(tǒng)文化不斷建構的動力。隨著改革開放與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的深入,民族地區(qū)的經(jīng)濟發(fā)展和信息獲得都有極大改觀,這些都為人們反思文化身份提供了必要條件。

      按照當?shù)匚幕瘜W者的觀點:公元7世紀,藏王松贊干布時期,唐蕃邊境沖突使得大批來自西藏的軍人屯邊于嘉絨藏區(qū),當軍事沖突結束后,定居下來的藏人逐漸融入當?shù)厝酥?,后分散至嘉絨十八土司領地。而“象雄軍隊東征到此地后不僅以留守部隊為主發(fā)展組建嘉絨十八地區(qū)的地方武裝,……還隨著東征將一些文化藝術帶到了這一地區(qū)。迄今,為記住這段歷史和割不斷的情結,每當節(jié)慶吉日和為達官貴人舉行敬事活動時,一些地方在民間還有組織表演隊,身穿古代軍服,頭戴戰(zhàn)盔,手持古兵器,扮演王室護衛(wèi)隊進行軍事操練”?白灣·華爾登:《嘉絨藏族歷史明鏡》,劉建、謝芝編譯,成都:四川民族出版社,2009年,第27頁。。兩個相隔遙遠的地區(qū)因戰(zhàn)爭而穿越歷史,因“文化記憶”聯(lián)系在一起;文獻中所提及的進行軍事操練的歌舞形象很容易讓人聯(lián)想到今天已成為嘉絨藏族地區(qū)傳統(tǒng)歌舞象征的“鎧甲舞”(嘉絨藏族稱“卡斯達溫”),今天的“卡斯達溫”在形式上依然是身披牛皮鎧甲,頭戴插有艷麗羽毛裝扮的戰(zhàn)盔,手持刀劍,以歌舞方式演繹古代軍事操練。這從儀式音樂角度提供了理解歷史發(fā)展的管窺之機,或者說,這對于理解嘉絨藏族傳統(tǒng)文化,特別是對族群精神的理解似乎亦有新的切入點,族群遷徙以及文化的流動、變遷和傳播等話題在此有了某種更可關注的話題。

      盡管從地理空間角度看,嘉絨地區(qū)和藏北高原相隔甚遠,但關于象雄古國、俄摩隆仁、瓊隆銀城、岡底斯山、喜馬拉雅地區(qū),關于本教、本教教祖辛饒彌沃,關于民族英雄阿米格冬,關于東女國的傳說一直都影響著當?shù)厝藢τ谧约鹤迦?、文化認同的建構與想象。這方面話題見于正史文獻不多,多數(shù)源于口口相傳的“歷史傳說”,或者是文獻中有某些線索、歷史文化蹤跡,同時融入不同歷史時期人們的理解。有學者認為:“一、象雄舉國將藏語叫‘瓊’的金翅大鵬鳥奉為圖騰加以崇拜,共同認為瓊是他們的祖先,他們是瓊的后代。嘉絨藏族至今也都認為他們是瓊的后代,瓊是他們的祖先,且奉金翅大鵬鳥為圖騰。二、至今流行于嘉絨地區(qū)的藏語方言中,包含了許多古藏語,其中象雄語占的比例不小。三、嘉絨地區(qū)至今遺存有其他地方罕見的象雄文字。如金川縣昌都寺,收藏有古代遺留下來的石刻象雄文。四、嘉絨地區(qū)流行的鍋莊‘達爾尕底’(筆者注:馬奈鍋莊是其典型代表;今天嘉絨藏族稱大鍋莊仍為‘達爾尕底’),就是象雄時期的舞蹈,而舞蹈名稱就是象雄語?!_爾尕底’即為‘大型舞蹈’之意。五、嘉絨地區(qū)流傳至今的雍仲苯教,就是古象雄國的國教。當苯教在象雄本部和衛(wèi)藏地區(qū)受到打擊后,不少苯教上師帶著大量經(jīng)卷來到被稱為隱秘之地的嘉絨山區(qū)避難,象雄文化在這里得到了很好的保護?!?同注⑧,第12–13頁。如此,遙遠的古象雄文化、神秘的本教、土司制度、流傳至今的傳統(tǒng)鍋莊等等,這些歷史傳說影響到人們用音樂/樂舞進行表達的方式。比如,作為老鍋莊的“馬奈鍋莊”被理解為具有“東女國”傳說的土司制度之影響以及更可想象為古象雄之遺風。其特點在形式上體現(xiàn)了緩慢、沉穩(wěn)的傳統(tǒng)鍋莊風格,鍋莊歌舞分男女兩隊,自唱自跳,歌舞相伴;歌唱旋律音域低沉,節(jié)拍工整,可以根據(jù)情緒需要由慢至快或者相反;歌聲婉轉、典雅,音樂中有表達敬意、贊嘆、謙卑之韻味;對唱以男隊先唱,女隊需根據(jù)男隊所唱旋律來確定跳什么內容的鍋莊;正式開始后,領舞者手持串鈴發(fā)出聲響算是起到引領節(jié)拍的作用。馬奈鍋莊有較強的禮儀性,開場前通常要有“開壇”儀式,以咂酒敬天、地、神靈,祈禱平安,當然在儀式程序中容易引起關注的是敬獻“哈達”等獨特的禮儀舉止。依當?shù)厝说恼f法,鍋莊習俗中有向土司、活佛等尊貴人士獻哈達的禮俗。今天,敬獻男女隊會分別有領頭者到場地中間屈膝敬禮,向對方獻哈達(有時候是遞上一條帕子、毛巾等物),接過哈達后繼續(xù)歌舞。有一點也應當注意到,馬奈鍋莊作為“圓圈舞”跳舞隊伍是逆時針旋轉,“馬奈”位于大渡河流域金川縣,相傳歷史上的“東女國”建在此地;同時,這里本教較為盛行,本教的轉經(jīng)路線即為逆時針方向。這些特點都有別于其他鍋莊,帶有明顯禮儀、儀式等特征;這一特點使其在風格上帶有某種不限于民俗、類似宮廷禮儀或者是宗教儀式的痕跡。

      不排除一些民間傳說,歷經(jīng)不同時代之變遷,在不同語境中對歷史的理解,讀起來頗為讓人感到其內容撲朔迷離、真?zhèn)坞y辨。一些民間傳說從歷史角度看,不說“雁過無痕”,實際上也較難考證,很難形成學術論證所需要的證據(jù)鏈。但是,當?shù)厝藢Υ松钚挪灰伞;蛟S可以這樣理解:在集體記憶中建構是基礎性的,作為局外人所親耳聽到的“歷史故事”往往是作為局內人講述者以當下的體驗來建構想象的事實。在非學術的語境中,證據(jù)鏈并不重要。對于嘉絨藏族地區(qū)儀式音樂研究而言,歷史感更多的是當下對歷史的想象。當然,這種想象并不是完全毫無根源的,而是說,在不少當?shù)厝丝磥?,他們自身已有某種“切身體會”,只是較難找到證據(jù)供局外人理解。

      對川西高原素有研究的人類學家王明珂寫道:“神話、‘歷史’與個人經(jīng)驗記憶,都是一些經(jīng)由口述或文字傳遞的社會記憶,它們是在某種社會情景中被流傳的‘文本’,在一個社會里它們呈動態(tài)存在,透過語言、文字的文化符號涵義以及其特定的敘事結構,影響人們的個人經(jīng)驗建構,強化相關的社會情境與此社會情境中人們的集體行動,因而造成社會現(xiàn)實與歷史事實?!?王明珂:《羌在漢藏之間——川西羌族的歷史人類學研究》,北京:中華書局,2008年,第109頁。在這個語境中,我們今天所見被稱為傳統(tǒng)儀式音樂的現(xiàn)象,其“傳統(tǒng)”在歷史中的變遷本身即是一種創(chuàng)造;現(xiàn)代社會關注的“儀式音樂”也是以現(xiàn)代眼光,借力歷史傳說建構傳統(tǒng)。在這個語境中,不同時期的人所看到的事物取決于其所屬時代的視角。

      從宗教、神話、傳說、民俗、歷史事件等角度觀察,嘉絨藏族在喜馬拉雅腹心和邊緣地區(qū)之間流動,其文化涉及漢藏交融,重大歷史事件所形成的土司文化以及藏傳佛教部分教派因歷史事件向東遷移等,從而形成了嘉絨藏族地區(qū)富有特色的儀式音樂文化事象。如,受長期民族沖突影響而形成的各類戰(zhàn)爭祭祀樂舞,因土司文化所形成的禮儀性鍋莊,因教派東遷(如藏傳佛教覺囊派)而形成的較有特色的寺院音樂等。當然,這些歷史上流傳下來的儀式音樂在當下社會中改變了儀式的內涵,如戰(zhàn)爭祭祀樂舞應該呈現(xiàn)的是人們在族群生與死關頭所祈求的神靈護佑,或者是在土司官邸以鍋莊樂舞表達敬畏的切身體驗,以及百年乃至數(shù)百年前在寒冷高原上孤處寺院中僧人內心的神圣感,這些在歷史的發(fā)展中不斷適應文化的變遷。從學術角度來看,一個族群的歷史是不斷演變的,是在歷史發(fā)展中不斷形成的;或者說,一些被稱為“傳統(tǒng)”的文化并不是如人們想象的來自遙遠過去,而事實上是來自近現(xiàn)代的創(chuàng)造,是對文化的想象、闡釋與建構?!敖嫛崩碚撽P注于社會日常生活中人們如何根據(jù)經(jīng)驗創(chuàng)建知識,在社會發(fā)展中獲得文化與身份認同,歷史不僅存在某些千年不變的傳統(tǒng),同時也存在于歷史過程中不斷創(chuàng)造出來的“傳統(tǒng)”,兩種傳統(tǒng)互補互為。歷史呈現(xiàn)的不是靜止的對象,而是涉及到局內人呈現(xiàn)方式也涉及到局外人的理解角度。

      今天我們的理解,需要從形態(tài)、歷史、民俗、信仰等環(huán)節(jié)的全面認識。特別是這些作為“非遺”項目的歷史文化遺存,在現(xiàn)代社會中不可避免地以新的理解將傳統(tǒng)闡釋于當下。這種“闡釋建構”不僅出于當?shù)厝穗S著社會發(fā)展而更加迫切的文化認同需要,同時也是在現(xiàn)代學術觀照下越來越多學者穿行于山地鄉(xiāng)村之間給當?shù)厝藥チ酥匦抡J識自身文化的需要。由于歷史上對川西高原族群生活的文獻記錄并不豐富,或者說這一區(qū)域生活族群在歷史發(fā)展中的文化交流、傳播手段本身就主要依賴于口頭傳承。現(xiàn)代學術研究中對“口述史”的關注給予了口頭傳承的學術合理性,學者們在學理上開始接受“歷史傳說”,并在學術理論與方法層面將所觀察到的儀式音樂其存在的合理性需要與文獻歷史、現(xiàn)代視角和歷史傳說相結合貫通,探尋其有意義的文化事象,這些都需要從其形成、傳播、持續(xù)、變遷與現(xiàn)代社會重構等問題入手深究。

      三、儀式音樂/樂舞及其特點

      嘉絨藏族地區(qū)各類儀式較為豐富。一種是嚴格意義上在藏傳佛教寺院舉行的宗教儀式;如宗教節(jié)日活動中的跳神(羌姆)等。另一種是活動本身具有民間性質,如“賽馬會”“看花會”等,但由于當?shù)匦叛隽曀?,很多時候也會邀請寺院僧人參加并誦經(jīng),因而也給活動帶來宗教性質。另外,在日常生活中老百姓的念經(jīng)、轉經(jīng)、煨桑等,既是日常民間儀式,也具有宗教文化性質。

      就當下而言,客觀上并沒有存在儀式音樂所需要的“傳統(tǒng)儀式”的社會語境。因此,現(xiàn)代社會的“儀式感”往往出于對傳統(tǒng)的記憶和認同的情感。比如,出于游牧文化背景的藏裝在生活于山地間的嘉絨藏族在實際生活中穿得較少;儀式多在地勢陡峭之山地高處舉行,為了便于在山地行走,人們常常會將各自華麗而厚重的藏式服裝背到儀式活動現(xiàn)場再穿上。這個時候,傳統(tǒng)更多是象征或者說是一種民族文化符號。儀式,或者是行政權威的,或者是宗教氣氛的,都需要有相應音樂。特定的音樂創(chuàng)造儀式所需要的氣氛,不僅是儀式需要“氣氛”,氣氛就是儀式。而由于儀式本身的神圣性,也使得儀式音樂成為相應地區(qū)音樂高質量的代表,這也是儀式音樂研究的緣由。盡管意識形態(tài)意義上的傳統(tǒng)儀式已經(jīng)變遷,但浸入文化、信仰、習俗的儀式因素依然是構成音樂文化的重要內容,乃至于至今也是其文化、民族認同的重要象征。也就是說,今天的學術研究既要回溯歷史成因,也要立足于當下的視角與闡釋,以今觀之的歷史形成的內在線索就是中華民族共同體的組成環(huán)節(jié)。

      目前,嘉絨地區(qū)音樂類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項目包括“馬奈鍋莊”“博巴森根”等13項;省級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包括“嘉絨藏族春耕儀式”等遺產(chǎn)名錄47項,州級非物質文化名錄304項。經(jīng)過“非遺”保護這一“國家在場”行為的現(xiàn)代化闡釋,傳統(tǒng)音樂文化在今天獲得了新的身份,并以新身份獲得新的認同。盡管一些儀式在現(xiàn)代社會中已經(jīng)找不到存在的現(xiàn)實語境,但作為一種文化象征則受到“非遺”的保護。當然,這對于學術研究而言也是一種考驗,即學者如何將在歷史中形成的傳統(tǒng)和成為族群特征組成環(huán)節(jié)的文化與現(xiàn)代社會的視野相勾連,并能在表述上力證邏輯的連貫性。

      20世紀50年代在藏區(qū)進行的民主改革是在新政權下對舊制度的結構性否定,并重新建立了新的社會生活方式?!?954年,四土地區(qū)第一次開展了征收愛國公糧運動,由此取締了舊的封建土司糧差制度,改變了四土百姓舊的糧差觀念,樹立了‘國家’這個新概念?!?四川省馬爾康縣地方志編纂委員會編:《馬爾康縣志》,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409頁。在這樣的新的社會語境下,屬于傳統(tǒng)社會中的儀式音樂也隨之發(fā)生了很多變化。在新的“國家”概念下進行的“儀式音樂”和土司時期的“儀式音樂”因為作為載體的儀式內容發(fā)生變化而導致音樂在風格、方式、內容以及表演空間、表演者和觀眾身份等方面都形成變遷與差異。在歷史語境中屬于“真實”的儀式在現(xiàn)代社會中被想象為“傳統(tǒng)文化”,儀式音樂走向“非遺”項目。帶有國字號的“國家級”非遺項目被賦予較多名譽,因而也引起更多重視,容易得到官方層面的保護。有的非遺項目還象征著重大歷史事件,比如,流行于理縣甘堡藏寨一帶藏族鍋莊“博巴森根”;按照當?shù)匚幕耸靠谑鼋榻B,“博巴”藏語意為“藏人”,“森根”藏語意為“獅子”,“博巴森根”即為“獅子般勇猛的藏人”;因其作為屯兵在清朝時曾前往東南沿海地區(qū)抗擊英國軍隊,為表彰其勇猛精神,其名為道光皇帝所賜。后人為紀念這一英勇的愛國主義行為,以敘事性鍋莊進行懷念和傳頌;因為是紀念勇士,今天所見“博巴森根”鍋莊樂舞多有表現(xiàn)勇猛的氣質。

      有的儀式音樂在各類節(jié)日慶典中作為嘉絨藏族文化名片予以展示,成為現(xiàn)代社會中人們認識嘉絨文化的一個角度。如“鎧甲舞”在岷江上游黑水一帶稱為“卡斯達溫”,在馬爾康“四土地區(qū)”稱為“哈瑪”,眾男性身披牛皮鎧甲,手持長刀,一邊以威武身姿模仿行軍練兵碎步前行,一邊以一領眾和齊唱,氣勢勇猛,以兵為舞,請求神靈附體;以歌為伴,呼喚族群認同。在“后藏”日喀則地區(qū)江孜一帶也流傳有類似鎧甲舞,藏語稱“達果米果”,亦是披甲揮刀模仿士兵操練隊形。今天后藏的鎧甲舞和川西高原的鎧甲舞,這兩個相距兩千公里的地區(qū)有無因果邏輯上的關系,估計較難考證。但學術的想象力或可構思“鎧甲舞”這樣的戰(zhàn)爭樂舞在歷史上伴隨族群流動而產(chǎn)生的廣泛分布與傳播,這或許就是嘉絨文化和西藏腹地的內在關聯(lián)。

      “阿爾麥多聲部民歌”在日常生活和特定儀式中都有出現(xiàn),多聲部民歌在藏族其他地區(qū)未有存見,早期人類歌唱多模仿自然,因此,可能因為嘉絨藏族生活地域為高山峽谷地形,人們模仿在山谷中回響的聲音而彼此歌唱呼應。今天的多聲部在儀式中多用于“坐山會”,在有的地區(qū)進行“鎧甲舞”表演時也會伴有多聲部歌唱。嘉絨藏族地區(qū)多聲部以二、三個聲部為主,旋律來自樸實的大地,沒有華麗修飾,盡管其旋律走向時有跳進,但音程關系較窄,還有不少為同度。這也說明,嘉絨藏族地區(qū)的“阿爾麥多聲部民歌”所表達的音聲效果,總體上符合從土司文化歷史中走出的傳統(tǒng)觀念、習俗文化。在音樂上或可理解為對自然的呼應、心靈的自由與社會生活中敬神崇拜、等級觀念等習俗影響下的謹慎謙卑風格;而作為民俗節(jié)慶禮儀活動的坐山會所要表演的多聲部民歌,也更多呈現(xiàn)樸素的音樂觀念。

      上文已提及嘉絨藏族地區(qū)和藏北之間在歷史文化變遷中的關系。儀式音樂提供了較為有力的參考。鍋莊是藏族地區(qū)最普遍的娛樂和儀式活動內容,因其來源被賦予更為深刻的理解。學術著述稱鍋莊乃“象雄風俗,一二十人乃至上百人,手拉著手,分三股,以當?shù)毓耪Z與象雄語相融之音韻、歌喉,跳起圓圈舞(也就是現(xiàn)在‘鍋莊’舞),人甚多時則圍城內外三層進行表演。表演時,學本(部落首領)右手持‘董讓’(即把子鑲銀的白牛尾)在大鼓、長號、鈸、碰鈴和鑼等的敲打聲和吹奏樂器的拌合下,邊搖‘董讓’,邊唱歌、踏步,從左至右,……這種鍋莊藝術是從‘庫陸’(阿里地區(qū)一地名)等吐蕃邊界地方傳入安康嘉絨地區(qū)”?同注?,第100;93頁。。今天所見嘉絨地區(qū)鍋莊已分為風格凝重、自唱自跳的“老鍋莊”和跟隨電聲音樂伴奏的現(xiàn)代鍋莊兩種不同風格。即使是當?shù)厝艘膊⒉欢寄軌蛟趦煞N鍋莊中自由切換。這似乎是歷史變遷的痕跡,說明人們的娛樂方式會隨著時代的變化而發(fā)生變化。

      四、學術研究視角

      對于嘉絨藏族的現(xiàn)代學術研究較早可見于民國時期,如1942年11月,馬長壽教授到達位于金川縣的綽斯甲周山官寨作嘉絨民族、宗教、民俗調查,?金川縣地方志編纂委員會編:《金川縣志》,北京:民族出版社,1994年,第18頁。著有《嘉絨民族社會史》,刊于《民族學研究集刊》第四輯(1944年)。按照嘉絨藏族研究專家雀丹教授的看法,“嘉絨”二字藏文記載早于漢文。“今廣法寺前的明代碑刻中即有西藏地區(qū)簡稱‘嘉莫察瓦絨’為‘嘉絨’之名,而漢文史籍和報刊首次出現(xiàn)‘嘉絨’之稱,始自民國年間學者莊學本,是他首次以漢字寫用‘嘉絨’名稱?!?同注⑥,第40頁。

      嘉絨藏族當?shù)貙W者擁有對地方文化通透了解的局內人優(yōu)勢,其關于象雄與嘉絨之間涉及的族群、文化、語言、文字、樂舞等兩個地區(qū)文化上的傳播與傳承的研究在一定程度上擴大了我們對于藏文化來源的理解,就如有學者所指出,“在歷史上有一段時期,藏人對從印度傳入的佛教過于崇信,導致將藏區(qū)文明的淵源統(tǒng)統(tǒng)歸于印度,而未去追溯和弄清遠古象雄的歷史及其文明之源”?同注?,第100;93頁。。今天的嘉絨地區(qū)知識分子似乎更希望強調他們與藏北地區(qū)的歷史淵源,盡管不少局內人對于遙遠藏北的知識是模糊的、碎片化的,但他們對此的態(tài)度是真實的。這些都涉及到在現(xiàn)代社會人們的族群認同問題,人們在對自我的設定中不希望有某些歷史的欠缺,從而影響族群應該有的魅力,或者說,人們如何理解自己。這并不是件小事。

      嘉絨藏族地區(qū)儀式音樂在歷史發(fā)展和文化語境中呈現(xiàn)出因多民族文化交匯,其民俗傳統(tǒng)因地勢險峻、交通不便而使相當部分的儀式活動還有所保留。同時,這一區(qū)域也是人口遷徙、商業(yè)發(fā)展、文化交流的重要空間;也為漢族和少數(shù)民族音樂文化交流提供了場所。這些對于溝通文化,整體理解西南地區(qū)音樂文化有著積極作用。在研究中,把嘉絨藏族相關民族音樂文化事象結合于歷史形成的民俗文化中,看到音樂與儀式所承載的傳統(tǒng)文化的互為關系,看到音樂形態(tài)和地方性文化之間的內在關聯(lián)。很多生活中的音樂出自傳統(tǒng),盡管具有外人眼里的娛樂性質,但其自發(fā)傳承性、組織性似乎就不僅限于娛樂,而具有更廣泛的文化功能。鍋莊是最能夠代表嘉絨地區(qū)乃至整個喜馬拉雅地區(qū)文化所表達的集體主義,或者是社群模式的生活方式,因為自然環(huán)境所形成的相對封閉的生存空間,人們也相對固定的過著集體社群生活,彼此熟悉。集體社群性質的生活,對于傳統(tǒng)儀式音樂/歌舞的傳承也就相對完整。相較于現(xiàn)代城市社會生活的易變性、人口的流動性而言,穩(wěn)定的、共同合作的儀式音樂成為現(xiàn)代社會生活的一面鏡子。

      對于在歷史中形成的傳統(tǒng)藏族社會而言,宗教信仰作為生活的內容本來是無需解釋的。但是,隨著社會發(fā)展,立足于當下學術研究,則需要說明宗教信仰在儀式音樂中的作用、功能與意義。有宗教信仰的族群,諸多神靈就是他們對于生活中所遇問題的解決辦法,也因此才會有豐富的儀式以及音樂。對于藏傳佛教而言,早期有不少著名高僧從西藏來到嘉絨地區(qū)傳教,如著名的大譯師毗盧遮那(嘉絨地區(qū)或稱“白諾扎那”,公元8世紀人,藏傳佛教最早受戒出家“七覺士”之一,曾前往印度學經(jīng),后在桑耶寺譯經(jīng),曾道嘉絨藏區(qū)傳法),被譽為“點燃東方佛教明燈的圣人”。藏傳佛教寧瑪派、薩迦派、噶舉派、格魯派等教派在嘉絨地區(qū)都有傳播。特別是在西藏已經(jīng)少見的覺囊派在川西高原得到較大發(fā)展。遠離政教中心來到偏遠冷清的川青交界之地,有一種“孤懸海外”之感,或許如此,僧人們更加潛心佛學,打造出頗有特色的清靜修行之路,其中寺院音樂“覺囊梵音”受到關注,并位列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保護項目。另外,本教因其特殊的起源與發(fā)展,被視為古代與象雄有關的藏區(qū)原始信仰,在“佛本之爭”后逐漸淡出西藏而在嘉絨地區(qū)得到弘揚。有學者明確指出:“苯教最初的發(fā)源地,無疑是象雄國的中心俄摩隆仁,即位于岡底斯山前、瑪旁雍湖畔的古格?!?同注⑧,第18頁。這也從宗教角度牽連出一條關于象雄文明與今天嘉絨藏族之間的線索。當然,我們也要看到,宗教在不同的社會和不同的歷史階段所要表達的內容的差異。其所使用的音聲法器也具有獨特性,比如,單面鈸是目前所見只在本教寺院中使用的音聲法器,這種特殊性也可看作是本教通過儀式音樂所表達的聲音特征。

      民間信仰對于高山河谷地形的居民來說具有很強的吸引力。山高谷陡,樹林密布,河流湍急,這些自然環(huán)境和常常出現(xiàn)的山霧彌漫,山谷之間回音環(huán)繞,自然災害等現(xiàn)象都容易讓人相信萬物有靈,產(chǎn)生鬼神崇拜以及在此基礎上所建構的精神信仰世界。自然環(huán)境和傳統(tǒng)生活讓生活于此的人們選擇了有神的生活,并將其帶入到生活的各個環(huán)節(jié)。如果在當?shù)厣睿彤數(shù)厝松钊虢涣?,會發(fā)現(xiàn)他們對世界的認識有不少超越經(jīng)驗世界的成分。這些都直接的影響了他們的音樂觀念。音樂和具有“地方性知識”的民俗文化緊密相關并形成不同的音樂文化特色,儀式音樂資源豐富,也包括具有典型的地方文化特色的歷史文化痕跡。如哈休遺址、甲扎爾甲山洞窟壁畫、卓克基土司官寨、沃日土司官寨等及年代久遠的嘉絨民居與古村落等。

      就學術研究視角來說,也許存在著一條“暗線”,以難以察覺的方式隱約地勾連著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這條線索于當?shù)厝嘶蛟S存在著“心有靈犀”的效應,這也是學術研究要不斷探索的對象。學術研究包含著圍繞音樂而展開的社會交往、認識、敘述與闡釋;社會承載著特定人群的歷史記憶和信仰習俗。當然也存在著明顯的、在不同時期不斷建構的線索,由于歷史發(fā)展的特殊性,以至于從文化上看似乎充斥著傳統(tǒng)的中斷和不斷的重建。因此,這條線索不是線性的,而是復雜的。嘉絨藏族儀式音樂的歷史變遷與當代建構,其“延續(xù)性”和“斷裂性”是同時存在的,這是學術研究所要面對的復雜性。在這條復雜的線索上,似乎難以將遙遠的傳說、歷史文獻、傳統(tǒng)村寨、傳統(tǒng)儀式音樂和現(xiàn)實生活串聯(lián)起來。但是,音樂的存在與表達是相關民族對族群、文化、傳統(tǒng)等觀念的整體體現(xiàn),儀式音樂也是社會集體記憶與想象的方式。對“音樂”的理解,也就是對該地區(qū)民族情感、文化習俗等環(huán)節(jié)的深入理解。現(xiàn)代學術和“非遺”以“國家在場”的方式介入給予了傳統(tǒng)在現(xiàn)代社會新的闡釋,學者的學術目光和地方文化的傳統(tǒng)意識的碰撞不斷以現(xiàn)實社會的需要重新闡釋傳統(tǒng)。當然,真正的學術闡釋并不是話語權的武斷,而是學術的反思與文化的自覺。

      結 語

      在嘉絨藏族文化中,由于其所處空間的特殊性,以及族群遷徙、宗教信仰、民俗傳統(tǒng)、文化變遷等因素,融入多個民族文化并在歷史發(fā)展中逐漸形成了較為獨特的嘉絨藏族文化。嘉絨藏族文化是藏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整個喜馬拉雅文化圈中的重要環(huán)節(jié),也是“中華民族多元一體”的縮影;對此的研究,亦是筑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學術努力。

      總體上看,嘉絨藏族儀式音樂在形成上的特點包括:1.自然地域環(huán)境險峻,既不同于青藏高原也不同于漢族居住的內地平原,山地生活對于音樂文化的形成、傳播、傳承都有影響。2.族群來源的復雜性體現(xiàn)了特定空間文化的復雜,其族源既有遙遠的古象雄、吐蕃等文明,又有與羌族、漢族等民族因雜居互融而形成的多元文化。3.民俗文化中包含了較強的宗教信仰情結,這是儀式得以延續(xù)并具有豐富內涵的重要原因。4.土司文化作為官府存在,不僅具有行政軍事管轄權,同時還形成具有宮廷性質的傳統(tǒng)禮儀在民間得到流傳并影響、創(chuàng)造了具有特色的儀式歌舞音樂。

      就嘉絨藏族儀式音樂而言,無論是以寺院為主導的儀式活動,還是具有宗教文化性質的各類儀式活動,儀式活動讓參與者親身體驗“神圣感”,喚醒人們在日常生活中被放置于無意識深處的經(jīng)驗,同時也喚起人們對于藏族傳統(tǒng)文化的集體記憶與想象,這不僅具有象征意義,讓人們覺得自己的生活所具有的神圣意味。對于具有神圣感習俗的尊重與對規(guī)則的遵守,都能夠促使人們依循神圣感所留下的深刻印象而積極參與到社會集體活動。儀式在現(xiàn)實中也具有文化功能作用,其容易“使個體聚集起來,加深個體之間的關系,使彼此更加親密”?〔法〕愛彌爾·涂爾干:《宗教生活的基本形式》,渠東、汲喆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9年,第456頁。。這是嘉絨藏族儀式音樂依靠特定空間和特有歷史軌跡發(fā)展而來,并在當下得到廣泛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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