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多萬年的干旱
非洲大陸西部,海鳥們在大西洋上愜意地飛翔,清亮的叫聲呼應(yīng)著海灘上小海豹的叫聲。而西南部的納米布沙漠的干旱,已持續(xù)了五千多萬年。
五千多萬年以來,沙漠的水分像時間一樣不斷消失,沙粒則堆積成歲月寂靜的沙丘。
太陽升起后,納米布沙漠就像一個巨大的烤盤,烈日像聚光燈一樣投射在納米布沙漠上,讓地表溫度飆升到七十?dāng)z氏度以上。那些快速奔跑的鏟鼻蜥蜴,就像自信的信徒在儀式上表演在炭火上赤腳行走。停止奔跑的鏟鼻蜥蜴,不得不交換著抬起前后兩只腳,跳起古老的降溫舞。
侏膨蝰是一種沙漠蛇,它用頭尾觸地、腰身離地的方式,側(cè)向迅疾前行,以緩解地表高溫對身體的炙烤。蜥蜴是侏膨蝰獲取水分的重要來源,經(jīng)常把自己埋在松散的沙堆下等待水分的侏膨蝰,嗅覺感知到的水分,也經(jīng)常是那個會跳降溫舞的鏟鼻蜥蜴。
在漫長的歲月里,風(fēng)沙一直在勾勒沙漠的皺紋。而水分的失去,意味著生命的衰老和死亡的臨近。
在納米布沙漠,有一種多肉植物名叫百歲蘭。百歲蘭的頂部只有一個肥厚的葉片,葉片上開有一個窗口,用來吞咽久違的雨水,葉片下的根須扎在沙土里,讓百歲蘭成為鉚在沙土上的一顆顆鉚釘。百歲蘭的頑強(qiáng)與堅(jiān)韌體現(xiàn)出它對水分的珍愛,百歲蘭一直在用生命表達(dá)著對沙漠水分的感恩。
五千多萬年來,納米布沙漠上的生命長期與干旱作斗爭,并在獲取水分的過程中獲得勝利。在納米布沙漠,寶貴的水分涵養(yǎng)了沙漠中所有生命的堅(jiān)守。
霧堤
每個月,變成大霧的水蒸氣總是從大海的方向,隨風(fēng)飄到非洲內(nèi)陸,然后在納米布沙漠的沙丘上制造出壯觀的霧堤。出現(xiàn)陽光時,霧堤就會轉(zhuǎn)瞬即逝,所以甲蟲們總是在日出前迅速奔向沙丘。奔向霧堤,就奔向了水源,奔向了納米布沙漠的黎明。
清晨,甲蟲們開始長途跋涉,奮力爬上二三百米高的沙丘,然后將身體倒立在沙丘上,不一會兒,玻璃一樣光滑的甲蟲殼上,就會附著許多小水珠,小水珠匯成大水珠,滾落到甲蟲嘴里,然后積蓄在體內(nèi)。
去沙丘的路上,甲蟲的身體處于脫水狀態(tài),返回的甲蟲的肚腹鼓得圓圓的,體內(nèi)已收取了足量的水分。而變色龍和蜥蜴早已埋伏在路上,此時的甲蟲,在變色龍和蜥蜴眼里,儼然是一個巨大的水滴。當(dāng)變色龍和蜥蜴彈出長舌將甲蟲送到嘴里后,它們瞇起眼睛,表情流露出獲取水分后的滿足感和幸福感。
沙漠闊趾虎的一對大眼睛,像兩只黑亮的玻璃球。只要睜大眼睛,霧氣就會凝結(jié)成朝露,淚珠一樣亮晶晶地掛在眼球上,然后用舌頭擦拭一下眼睛,身體就獲得了需要的水分。收取眼睛里的水珠時,闊趾虎的心里并沒有傷感,而是充滿了喜悅。
珍惜飲用水的我,來世只想做一只闊趾虎,用眼睛的玻璃體獲取朝露,心中沒有一滴悲傷,心中只蓄存清澈而明亮的喜悅。
仙女圈
納米布沙漠上分布著許多形似王蓮的圓盤,它們有一個好聽的名字——仙女圈。如果仙女圈是納米布沙漠上的王蓮,那么隨風(fēng)飄移的流沙就是另一種水波,另一種漣漪。沙子的淺褐色呈現(xiàn)出水的渾濁,渾濁中隱藏著食物鏈下的伏擊和死亡。
每個仙女圈都是光禿禿的,寸草不生,啃食草根的,正是穴居于仙女圈下的那些草白蟻,它們把沙土下的水分轉(zhuǎn)移到體內(nèi),并與沙漠表層保持著水與火的距離。
仙女圈微微下沉,便于接受久違的雨水,更多時候,仙女圈里覆蓋著一層沙子。養(yǎng)多肉的人借鑒了這一做法,也在花盆里鋪一層粗顆粒的沙子,用來保濕土層。
仙女圈下面的蟻巢里,草白蟻們不停地收集干草,并讓干草在潮濕環(huán)境下培育出供它們享用的真菌。我相信這樣一個傳說——納米布沙漠每出現(xiàn)一次大霧,就會有一批聰明的草白蟻修煉成仙,隨霧變成肥臀細(xì)腰的仙女。
草白蟻的領(lǐng)地,也是土豚、土狼、大耳狐、荒漠鼴等沙漠食蟻動物的風(fēng)水寶地。草白蟻是它們補(bǔ)充水分的最佳食品,長嘴巴、大耳朵的長相,讓它們擁有了靈敏的嗅覺和聽覺,草白蟻活動的時候,它們就會聽到萬千水滴在沙土下面的低吟淺唱。
在紗米布沙漠,草白蟻是食蟻動物的鮮羹,食蟻動物又是沙漠巨蛇的香湯。環(huán)環(huán)相扣的仙女圈,形象地圈畫出了納米布沙漠補(bǔ)充水分的食物鏈?zhǔn)疽鈭D。
作者簡介:鐵萬鋼,系青海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作品散見于《星星》《散文詩》《詩潮》等刊物。
(責(zé)任編輯 徐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