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紀初“中國風”流行歌曲審美觀念解析

薛亮亮

（中山職業(yè)技術學院 教育學院，廣東 中山 528400）

每一個民族的審美觀念，都是在一定的民族文化背景、思維方式、生存方式、哲學觀念以及感知方式等多方面因子的影響、制約下，產生、形成和發(fā)展起來的。中國傳統(tǒng)美學植根于中國文化肥厚而獨特的土壤之中。音樂審美主要依靠審美觀念，這也是審美心理本質的內容?！爸袊L”的音樂創(chuàng)作者是中國人，有著中華民族的民族意識，具有中國式的民族審美心理和審美觀念。由于創(chuàng)作者具有中國式的審美觀念，這一點必然會反映在音樂作品中。意識形態(tài)在作品中的反映不是以個人的意志而轉移的，是潛意識的迸發(fā)。我國傳統(tǒng)的審美觀念體現(xiàn)著中國人民的整體審美習慣和審美內容，還可以反映出中國人的性格特點。

一、21世紀初“中國風”流行歌曲傳遞的中國審美觀念特點

我國傳統(tǒng)的審美觀念是中國人民在長期的生活和生產實踐中逐漸沉淀下來的，融入每一個中國人的生命里，與中國人的生產生活息息相關。這些審美觀念使中國人具有一定的相似性，體現(xiàn)在方方面面。其中最突出的審美觀念有三點，而這三點在“中國風”流行音樂中也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

（一）講究如詩一般的意境，注重情感的表達

中國藝術作品一般都以是否能夠表達出一定的意境作為評價好壞的標準。而藝術作品特別是文藝作品更是多使用興、比、擬人等手法以及富有想象力的語句營造氣氛和抒發(fā)情懷，使用間接的手段表現(xiàn)創(chuàng)作對象，給欣賞者留下很大的聯(lián)想空間。這一點在詩歌中最容易看到。蘇軾的《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寫道：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作品用簡單的語句表達了深刻的意境。蘇軾的《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所表現(xiàn)出的含蓄、注重情感性的審美心理特征，被中華民族一直保持了上千年。這種個性體現(xiàn)在音樂中，就使得音樂比較緩慢、抒情，營造出朦朧的美。

在21世紀初的“中國風”流行歌曲中，比較典型的歌曲大多具有曲調舒緩、抒情及意境營造得比較好等特點。如《菊花臺》《東風破》等歌曲。他們的曲調優(yōu)美、舒緩，音樂的跳進不多，多使用二度和三度，音樂平穩(wěn)，加入清幽的民族樂器的聲音，比如古箏、編鐘等樂器，使音樂的聲音具有穿透力，寧靜悠遠。再配以略為憂傷的歌詞，如《菊花臺》歌詞“你的淚光柔弱中帶傷，慘白的月彎彎勾住過往，夜太漫長凝結成了霜”，營造出意境悠遠、思緒萬分的情感氛圍。其曲調柔美，可以引起欣賞者根據自身的生活情感經驗進行聯(lián)想和想象，從而產生情感共鳴。作者通過音樂和歌詞兩方面的渲染，傳達出中國人講究詩意表現(xiàn)、注重情感表達的審美意識?！爸袊L”流行歌曲多注重意境的表達，并且通過MV形式（音樂短片）展示出來。查看這些音樂短片，發(fā)現(xiàn)作品中大多使用了一些傳統(tǒng)的文化符號，如傳統(tǒng)的服飾、古老的建筑等，畫面精美、朦朧，對于烘托歌曲意境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使欣賞者的代入感更強，情感的抒發(fā)性更強，受到了不少人的喜愛。

（二）講究傳統(tǒng)的倫理道德

音樂中體現(xiàn)出孝道、仁愛等傳統(tǒng)思想道德，會符合民眾的審美要求。中國的傳統(tǒng)音樂常常在創(chuàng)作的時候注重音樂與傳統(tǒng)倫理觀念相結合，以求得到外在和內在美的統(tǒng)一?！秴问洗呵铩ば⑿杏[》說：“尚書曰：刑三百，罪莫重于不孝?！薄缎⒔洝吩唬骸靶?，天地之經也，天地義也?！边@些都說明了中國傳統(tǒng)倫理道德是尊重長輩、顧念親情的。古人通過教育子女愛長輩來體現(xiàn)親情，通過這種教育表現(xiàn)中國人十分重視親情，所以中國人重視家庭觀念，重視節(jié)日。特別重視清明節(jié)，因為這個節(jié)日是祭祀祖先的節(jié)日。

“中國風”流行歌曲中有不少表達親情的作品。如《聽媽媽的話》《爺爺泡的茶》等歌曲中含有濃濃的親情意識?！堵爧寢尩脑挕芬砸粋€成年的過來人的口吻告誡年輕人在成長的過程中要聽媽媽的話，在人生的道路上避免走彎路，做一個感恩、懂事的孩子。在這首歌曲中不但體現(xiàn)了勸導孩子如何選擇正確的方式對待成長過程中的煩惱，也表現(xiàn)出對“媽媽”的尊敬和愛戴，對青少年的價值觀、人生觀的正確引導起到了積極的作用。《爺爺泡的茶》曲風慵懶，聽起來像是家長閑話，歌曲多具有敘述性，整體感覺有著濃濃的親情?！盃敔敗弊鳛榧彝ブ信e足輕重的“大家長”的形象深入人心，代表著中國人傳統(tǒng)的家庭觀念。這也是“中國風”與其他流行歌曲的不同之處。

（三）講究憂患意識、愛國意識，熱愛中華文化

中華民族是崇尚民族責任感的民族，民眾的內心深處有著強烈的憂患意識以及愛國情結，音樂中表達愛國思想、憂國憂民內容的以及贊美祖國的都會引起國人的響應和喜愛。中國歷史上有許多民族英雄被人們千百年來一直傳誦，如岳飛抗金保衛(wèi)家園的故事、鄭成功趕走侵略者成功收復臺灣的故事，以及霍元甲、葉問等人為揚國威而與外國人比賽武術的故事等。無論故事是短還是長、人物是大還是小，凡是具有愛國精神的都會深受中國人的喜愛。中國人對自己文化的熱愛是發(fā)自肺腑的、天生的一種感情，對于中國文化中的武俠精神、傳統(tǒng)音樂、傳統(tǒng)樂器、書法、中醫(yī)等都有濃厚的感情。而這些文化也同樣被貼上了“中國化”的標簽，具有很高的“中國化”的辨識度。

“中國風”的流行歌曲中表現(xiàn)傳統(tǒng)文化元素的歌詞比比皆是。如《雙截棍》。這首歌曲的歌詞最顯著的特點是向人們展示了中國獨有的、令外國人稱贊的中國傳統(tǒng)武術文化。歌詞中提到武術的兵器：刀槍、棍、雙截棍；武術的發(fā)祥地：河南嵩山少林、湖北武當；武術的某些心法：呼吸吐納、氣沉丹田；武術的名稱：鐵沙掌、楊家槍、鐵布衫、太極、輕功；武術的宗旨：仁者無敵。武術是中華民族在長期的歷史演進過程中不斷創(chuàng)造、逐漸形成的一個運動項目。它深受中國人民的喜愛，也越來越受到世界眾多國家和地區(qū)人民的重視和青睞。中國武術具有鍛煉身體、御敵防身等多種作用。從中國的古代一直流傳至今，具有悠遠的歷史。又如《本草綱目》。這首歌曲的題目及內容都借用了中國古老的中醫(yī)藥學方面的著名書籍《本草綱目》，以及各種中醫(yī)藥的名稱來傳達中醫(yī)的神奇。歌詞中“如果華佗再世，崇洋都被醫(yī)治，外邦來學漢字激發(fā)我民族意識”這句話表露出對中國文化的熱愛和由衷的贊美。另外，在“中國風”流行歌曲中常常會加入中國傳統(tǒng)樂器元素，如古箏、笛子、琵琶等。拍攝的MV中有一部分，演員會穿我國古典的衣服，營造氣氛，同時與歌曲保持風格的一致。

二、“中國風”流行歌曲中中國審美觀念的表達手段

“中國風”流行音樂大多是通過“文字符號”和“音響符號”實現(xiàn)對中國的審美觀念的表達。在歌曲中，歌詞是“文字符號”的中國審美觀念的表現(xiàn)形式，配樂也是符號。作品通過固定的符號向人們傳達著中國審美觀念，這些符號可以是“文字符號”，也可以是“音響符號”。

中國人對于一些特定的文字具有特殊的感情，在中國人的心里這些文字已經不僅僅代表文字本身的含義，而是含有民族感情的特定符號。這些能夠表達特定含義的文字就像是符號一樣傳達著民族審美觀念。比如“龍”這個字就具有一定的符號意義，在一般的西方和歐洲人眼里，“龍”就是一種想象中的威力無比的動物，但是在中國人的眼里，“龍”不僅僅是動物，而是一種象征，象征著中華民族本身，所以中國人常常稱自己是“龍的傳人”，其中飽含著對自己民族的自豪和熱愛之情。并且，“龍”在中國人的眼里還意味著巨大的權力，所以古代的皇上常常稱自己是“真龍?zhí)熳印?。好像中國所有至高無上的象征都離不開“龍”，以致在西方人的眼里，“龍”就是神秘的中國。那么，“龍”充當了一個具有意義的符號，只要他一出現(xiàn)，就會引起中國人內心的民族感情。除此之外，“武術”“青花瓷”“小橋”“西風”等字眼對于中國人也是別有意味的符號性的象征，這些符號往往是與“中國”聯(lián)系在一起的。如中國人一直有習武的習慣，除了可以強身健體，也意味著保家衛(wèi)國。而武術本身也是中國人特有的文化。在“中國風”歌曲的歌詞中，不斷地出現(xiàn)一些含有中國人特殊感情的“武術”元素的“文字符號”。如《雙截棍》中出現(xiàn)“刀槍棍棒”“馬步”等與中國傳統(tǒng)武術有關的“文字符號”。眾所周知，“武術”是中國的“特產”，也是中國的文化，一些外國人稱之為Chinese Kungfu，某種程度具有中國化的象征意義，這些文字是一種固定的符號，會引起中國人對自己文化的民族審美感情，激發(fā)他們的民族自豪感。

音樂“音響符號”雖然最終的抽象物表現(xiàn)為無形的有組織的音響運動，但是這種無形的音響抽象物卻是從有形世界的可見的各種聲態(tài)、動態(tài)原型中剝離出來的，它與有形世界存在著密切的內在的相關性，并且從來都沒有脫離也不可能脫離與有形世界的聯(lián)系。音樂“音響符號”可以反映、象征、表現(xiàn)某種固定的意義，引起人們一定的聯(lián)想，從而產生相應的情感。在“中國風”的音樂中也存在著音樂音響的符號性，這種符號也是原來在長久的歷史發(fā)展中而形成的固定的意義。如“中國風”歌曲中使用的“五聲調式”，“五聲調式”在我國民族音樂中具有不可取代的地位，“宮商角徵羽”的音樂一直是我國古代常用的音樂形式，與西方的七聲調式在音樂感覺上有著明顯的不同，沒有小二度，音樂顯得更加和諧，斗爭性和對比性不強，保持著一些地方特點，同時使音樂聽起來起伏小。這種“五聲調式”和諧的感覺是中華民族在幾千年的歷史長河中沉淀而來的，中國人的耳朵就是覺得聽著“五聲調式”順耳和親切。那么在歌曲中使用“五聲音階”，所呈現(xiàn)的符合中國人耳朵的音響一定會引起中國人的喜愛。“五聲音階”就像一種符號，象征著中國人認為的和諧之美，被中國人接受。而歌曲中使用中國傳統(tǒng)的民族樂器二胡、琵琶、古箏等，民樂的音色符合中國傳統(tǒng)的審美需求，并且這些樂器帶有明顯的中國化的象征，就像是符號，一出現(xiàn)就會激發(fā)中國人的審美觀念，激發(fā)情緒情感。另外，《蘭亭序》《青花瓷》《菊花臺》等歌曲曲調緩慢，音樂哀傷，意境悠遠，這些能夠體現(xiàn)出中華民族文化中注重意境的傳統(tǒng)審美觀念，也是中華民族審美意識符號化的體現(xiàn)。

可見，“中國風”流行歌曲中審美觀念的傳達，無論是文字上還是音樂表現(xiàn)上都具有符號的意義，是通過符號來傳達意義的。其符號內容符合中國人共同的民族審美心理，與中華民族審美觀念相一致。欣賞者與創(chuàng)作者通過歌曲中符號所傳達的中華民族審美意識而相互作用，從而實現(xiàn)歌曲的審美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