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施綺懷
我見過的討好型人格大多出現(xiàn)在一些青春期少女身上。她們?yōu)榱司S持三人或四人的小團體總是唯唯諾諾,以博取小團體其他人的好感,生怕稍有不慎就會被排擠。她們以為這樣做就會換來同等相待,恰恰相反,這種討好型人格的女生往往成了最沒有存在感的一個。
比方說小團體約好看電影,然后那個女生提前買好一大堆零食在影院門口等著,不料小團體其他人忽然改變主意不去了。女生等了許久不見人來,就給她們打電話,結(jié)果被告知已經(jīng)到其他地方玩去了。女生聽后心里不是滋味,問為什么不和她說一聲,人家輕飄飄一句“我以為你知道”或者“抱歉,我忘了”就算為這件事做了解釋。
為什么要討好他人呢?我想原因之一就是為了建立一個好人形象,獲得身邊所有人的認可。這種人往往很敏感,一旦聽到別人對他的負面評價,就會難過得受不了。從這一層面上來講,討好他人的目的無非是避免他人對自己的負面評價罷了。不過,一個人終其一生,他的一言一行不受到任何指摘,可能嗎?
答案顯然是否定的,因為面對同一事物,人們的價值、立場是不一樣的。譬如康有為評價黃山谷的書法:“宋人書以山谷為最,變化無端,深得《蘭亭》三昧。至其神韻絕俗,出于《鶴銘》而加新理。”但余秋雨就不這么認為,他說黃山谷的書法“變化太少”“拖筆見俗”,“與《蘭亭》三昧,頗有距離”。這就是康余二人關于書法審美立場的差異了,并由此延伸出對黃山谷書法截然不同的評價。
討好型人格的人往往置自己的價值立場于不顧,一味地向他人價值立場看齊。在這種情況下,他們不敢發(fā)出自己的聲音,即使別人讓他做的這件事使他渾身不自在,他也會下意識地應承下來。應承下來之后,他就會陷入深深的懊悔與自責中??墒撬€不能表現(xiàn)出不滿,因為一旦表現(xiàn)出不滿,之前建立的好人形象在別人心目中就會轟然倒塌。
存在主義哲學家薩特有一句名言——“他人即地獄”,意思是說如果你太在意別人對你的看法,那么你就會在他人的目光下變質(zhì),為他人的看法所奴役,他人也就成了你的地獄。所以,為了避免他人成為自己的地獄,我們必須意識到自己本身就是一個獨立的個體。
張若虛的《春江花月夜》很多人斷句為“春江/花月夜”,認為是春天的江水,花好月圓的夜晚。而蔣勛先生在《說唐詩》中則認為“春江花月夜”應是五個獨立的名詞,它們互不附屬:“春天、江水、花朵、月亮、夜晚,全部是在大自然中獨立出來的生命狀態(tài),與道德無關?!薄按禾炀褪谴禾欤禾炫c道德無關;一條江水有江水的規(guī)則;月亮有自己圓缺的規(guī)則;夜晚有夜晚的規(guī)則,全是自然現(xiàn)象?!?/p>
春天、花朵與月亮尚且不附屬于江水和夜晚,一個靈魂又怎么能附屬于另一個靈魂呢?畢竟,靈魂所衍生出來的價值從來都不是千篇一律的。靈魂在彼此欣賞中才能得到尊重,一個靈魂如果總是去討好另一個靈魂,又怎么能展示出自己的價值,讓另一個靈魂欣賞呢?
身為獨立的個體,最重要的一個特征就是敢于遵從內(nèi)心,發(fā)出自己的聲音。
蘇東坡在《思堂記》里說:“言發(fā)于心而沖于口,吐之則逆人,茹之則逆余,以為寧逆人也,故卒吐之。”瞧瞧,多么自信瀟灑,寧可得罪人,也要說出來。討好型人格缺乏的就是蘇東坡這種敢于得罪人的精神,他們寧愿“茹之逆余”,也不想、更不敢“吐之逆人”。
既然已經(jīng)找到癥結(jié)所在,那么,你準備關閉身邊的地獄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