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 俊/安徽
時間是一個名詞,也是一個動詞。
談及逝去,我的感覺是時間從身體內(nèi)一點一點往下滴,滴出血的那種,可聽可視可觸,清晰而又無感。寂靜。
被快樂托運的佳境忽略了沮喪,它躲在某個角落,待你回頭時猛然一擊,隱然作痛。
“用時間之筆作畫的人,無論開始色彩多么濃艷,也無法確保最終不涂上衰禿之筆?!?/p>
“美的一部分是留給褪色著色的?!?/p>
生命是時間的哲學(xué)。時間包含著無常的哀愁。
我曾不止一次在倒車鏡里看著春天一點一點后退,我想停下來,可我的手怎么也放不到手剎上,踩著油門的腳也無法抬起。
消逝多么無奈又多么美妙。
當(dāng)我的車駛出了春天,那是一幅多么純凈的畫卷。
其實我最享受的是這一刻臨窗的孤獨,雨在窗外與我絮絮叨叨,隔著窗玻璃,扔石頭。有一下,沒一下。我無雨中奔波之苦,又時時接納著偷襲。玻璃沒有碎,心有點碎。時光在玻璃上又老去一天。
窗外,我看見一對情侶沒有在雨中奔跑,而是停下,躲過街頭的監(jiān)控,在路燈桿下相互擁抱起來。他們漸漸變成一個人的影子,有一種斜雨涂畫的蒼涼美感,斜雨的線條斷續(xù)、均勻、明晰、有力,似是安置在一幅街頭油畫里。
我明顯地感受了,身體里某個部位雨制造的一種深深的劃痕。
一些苦等的潮濕,縮短了與愛的距離。
愛一個人,其實只需要臨窗聽雨,只需看著窗外茫然的行人和相擁的一瞬,讓石頭慢慢碎,讓孤獨慢慢浸開來,打濕簾幕。
天黑盡了,忘記開燈。是誰。
寂寞地來,寂寞地去。
一地殘紅既是付出的等待的代價,也是獲得來自大地完整的撫慰和最淵深的寂靜。
一只蝴蝶圍著我飛。
蝴蝶向我復(fù)述一個故事的結(jié)尾,顯示翩翩起舞的翅膀和無限的可能,而你讓我忘掉一部戲的開始——你的主人翁總是那么不長記性,辜負了流水一樣音符的暗示。
而此刻,夏已至,春花謝。
我為一縷乍晴的陽光走出課堂的縫隙,在校園的院子里,作花朵狀沉默。
音樂響起,仿佛我可以站成一個故事的全部,抑或站成一棟空中樓閣虛無的背景。
你說:愛的味道是甜的,跟真理一個樣。
而我覺得要比翼雙飛,則是另一回事,想起來不免傷心,不免有點苦。
此校園非彼校園,此蝴蝶非彼蝴蝶。
中午有一聲悶雷,大地沒有裂開口子。
梁兄,請不要玩穿越。
每一道盯著你的目光比閃電快,都是剝開畫皮的刀子,信不信由你。
一只蝴蝶圍著我飛,趕不走。
我知難而退,你卻用肢體語言演繹生死靠近。
屋里很靜,陽光站在窗外,它屏住呼吸看我寫詩,乘我不備又忍不住鉆進我的詩行,像灌漿后的稻子,我的詩句新鮮,飽滿,燦爛。
有人以詩回應(yīng)了我微信上的詩,我的詩高興地一躍,佛光一閃,詩的臉上便漾起了紅暈。
默誦一遍早晨背過的《西州曲》,目光里聳起一座高樓,多想登到樓頂,望一望長江,望一望江邊散步的人。
樓被樓遮,夢被夢擋。
我把詩句當(dāng)蓮采摘了下來,置于鼠標(biāo)上,藏入電腦里。
又忍不住放出來,在朋友圈里曬。
手機里,光線耀目,點贊如許。
我的詩句漸漸熟透,潤紅鮮亮。
咬一咬,咬出懷念的滋味,咬出出神的況味。你的長詩背到哪一節(jié)了,小小的約定還在堅持么?
拉開窗簾,一窗的陽光包圍了我。我像在光的海洋里,身空無一物。
知否,窗外陽光的鴻飛雁落,又把我?guī)チ诉h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