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生富,彭鈺舒
(1.佛山科學技術學院 法學與知識產權學院,廣東 佛山 528000;2.佛山科學技術學院 馬克思主義學院,廣東 佛山 528000)
加拿大著名媒介理論家和思想家馬歇爾·麥克盧漢(Marshall McLuhan)認為,媒介是“人身體的延伸”。在數字時代,媒介技術的演進遵循著“傳播權力回歸個人”這一根本邏輯,即媒介技術的發(fā)展始終圍繞增強人的主體性,不斷將傳播權力交還給個人。元宇宙以塑造數字化身的方式實現傳播權力向個人的回歸,因此,我們應該基于“我是誰,從哪里來,到哪里去”這一關于人的本質的哲學終極之問[1],繼續(xù)追問:在元宇宙時代,人的主體性為何走向“消解”?人的主體性消解的表征與成因是什么?在元宇宙視域中重構人的主體性如何成為可能?
人總是生活在一定的限制之中,又總是力圖打破限制,實現超越。媒介進化的本質就是要幫助人們不斷打破既有的限制,將“人身體的延伸”的自由度不斷沿著“向外”和“向內”兩個方向突破?;谶@一邏輯,從“場景時代”到“元宇宙”再到“心世界”的未來媒介,將實現“對于人的社會實踐自由度的維度突破”[2],這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增強人的主體性。但是,我們更要重視技術的“反向適應”現象,即人們出于滿足某種目的的需要而發(fā)明技術,而這種目的卻因為符合使用技術手段的要求而受到技術的改造[3]。人們在創(chuàng)造元宇宙的過程中,很容易受到工具理性的束縛,陷入“發(fā)出位移信號——等待位移響應——完成位移任務”的人機循環(huán),可見,元宇宙的出現,在增強人的主體性的同時,也將導致人的主體性消解。
第一,從實踐角度來看,元宇宙會導致人的實踐主體性的消解。
首先,元宇宙的出現促使人類的實踐空間得到延伸和拓展,實踐活動也產生了新的方式,即虛擬實踐,這在一定程度上會引發(fā)人的主體性的消解。同時,因為元宇宙中的虛擬實踐具有現實超越性、身心沉浸性等特點,虛擬世界由此能輕易把現實的人留住,并使其精神滿足而無法自拔。當然,虛擬實踐體現的僅僅是元宇宙創(chuàng)作者基于各種底層技術的開發(fā)規(guī)則而形成的主觀意識,但虛擬技術的開發(fā)又會遭遇一定的瓶頸,進而容易導致虛擬技術開發(fā)主體的創(chuàng)新思維和創(chuàng)新能力陷入發(fā)展困境。對于元宇宙的其他參與者而言,他們往往只能服從軟件程序的引導,處于被動地位且缺乏選擇權,人的主觀能動性和創(chuàng)造性也難以得到發(fā)揮。此外,人們長期依賴元宇宙中單一固定的程序進行虛擬實踐,人的主體性被抑制。可以說,元宇宙中的各類信息都有一套獨特的、固定的處理機制,盡管人們可以輸入多元化的信息,但是輸出端得到的最終結果是統一的。因此,一旦人們的思想觀念因為受到處理機制的限制而不再多元時,便容易消解人的實踐主體性,進而喪失人的創(chuàng)造性。正如赫伯特·馬爾庫塞(Herbert Marcuse)所闡述的,技術逐漸吞沒人的主體性,使人的行為失去主動性、目的性和自由,人轉變成為了“單向度的人”[4]。
其次,我們不能忽視一種重要的虛擬實踐方式——虛擬交往?!霸钪媸且粋€虛擬的無限小宇宙?!盵5]它是以人際交往為基礎的虛擬交往的產物,元宇宙的發(fā)展使得人的身體呈現出身體特質與功能的全面數據化趨勢。在元宇宙中,人們都將虛擬ID作為身份的表征,可以擁有屬于自己身份的數字化身。不過,每個數字化的“我”既可能是現實的“我”的復刻,也可能是現實的“我”內心的理想“我”。在互聯互通的元宇宙中,虛擬交往空間具有開放性和包容性,替代現實的人的數字化身能夠自由溝通,從而使交流獲得較強的“在場感”。正如馬克·扎克伯格(Mark Zuckerberg)所說,在場的感覺,絕對是元宇宙的定義性質,你真的會感覺你和其他人在一起[6]。但是,元宇宙與現實世界中“在一起”的感覺并不一樣,也就是說,元宇宙中的虛擬交往并不是真正的面對面交流。在虛擬交往過程中,數字化身具有一定的身份隱蔽性,人們可以暫時逃避現實交往的復雜性。同時,虛擬交往能夠使個體獲得足夠的滿足感,人們不再需要在現實交往中獲得他人的肯定與認同,一旦沉迷于虛擬交往,必然會擠占現實交往的時間,在現實世界更容易出現交往障礙,人與自我以及他人產生疏離,現實世界中的人際關系變得冷漠,從而逐漸削弱人在交往中的主體性。
最后,作為虛擬交往空間的元宇宙會影響人對現實交往空間的認知,使得現實世界中原本的社會結構無法實現。并且,元宇宙這一虛擬交往空間具有模擬社會結構的特點,能夠滿足人們一定的交往需求,因而在一定程度上使現實交往空間失去存在的必要性。進一步說,虛擬交往雖然打通了世界的交往空間,但是它會使人與人之間的社會關系發(fā)生變化,甚至發(fā)生扭曲。當元宇宙不斷侵占人的現實交往空間時,必然會侵蝕人的私人空間,沖擊人對自身價值的定位,造成人對空間感的誤判,從而導致人在茫茫元宇宙中迷失自我。
第二,從認知角度來看,元宇宙會導致人的認知主體性的消解。
元宇宙確實為人類認識自我與外部世界提供了一種新的方式。元宇宙的本質是賽博空間的高級階段。賽博空間是隱喻意義上的空間,也是幻覺空間。如果人沒有幻覺,賽博空間就不復存在。與其他的賽博空間相比,元宇宙之所以更為高級,在于其能夠實現更高階段的沉浸,即全身沉浸,可以使主體進入持續(xù)的幻覺狀態(tài)[7],體驗到視覺、聽覺、觸覺等多種感覺的刺激,進而感知到元宇宙的存在。在元宇宙時代,人們更多依靠感知覺來認識世界,認識的對象是信息化、符號化的觀念,認識的主體則變成虛擬化的數字化身,這可能引發(fā)認知主體性的消解。
首先,人的認知會出現虛實不分的問題。元宇宙的虛擬現實感是建立在主觀感知與幻覺體驗之上的。在元宇宙中的全身沉浸性體驗會讓人恍如身臨其境,產生脫離現實人格而與數字化身完全融為一體的感覺[8]。人一旦進入虛實不分、真假混淆的狀態(tài),就會走向價值幻滅。也可以說,元宇宙的全身沉浸性,意味著人具有完全自主性。在元宇宙中徹底沉浸,模糊了現實世界與虛擬世界之間的界限,為主體提供一種擺脫物質存在的無限自由,使得主體能夠根據自身需求更改數字化身,實現現實世界中無法實現的夢想??上攵绻瞬荒軐⑻摂M世界和現實世界區(qū)分開來,可能導致主體在現實世界中出現嚴重的認知障礙,進而使人的精神處于渙散狀態(tài)或無法融入現實世界。當主體完全在元宇宙中追求感官的極致沉浸時,也容易對元宇宙產生高度依賴甚至成癮[9],從而陷入虛無主義。在元宇宙中絕對的沉浸能夠滿足現實主體的感官需要、精神需要、經驗需要,但也容易導致絕對的虛無。倘若人們陷入元宇宙的虛無,現實主體有可能淪為“感官動物”。此外,人們擁有進入或者退出虛擬世界的自主權,可以隨時隨地穿梭于現實世界與虛擬世界之中。倘若人們在現實世界與虛擬世界之間不能及時完成角色轉換,極易造成現實中的“我”與元宇宙中的“我”的角色沖突,由此導致現實中的“我”對元宇宙中的“我”不能產生自我認同。
其次,人的理性面臨被弱化的危險。由于對元宇宙的過度依賴,認知主體逐漸從主動的“理性人”淪為被動的“參與者”,甚至會被異化為元宇宙中的“物”,而出現虛擬世界中人的主體理性弱化的現象。元宇宙中人的理性弱化主要表現在以下三個方面:一是現實的人進入元宇宙之后,只能被動接受創(chuàng)作者的設定,人的理性受到一定程度的弱化。元宇宙幾乎是由計算機硬件和軟件技術建構出來的。在元宇宙中,現實的人雖然能真實地感受虛擬世界的視覺和聽覺等各種感覺,以及使用自己的虛擬身份進行虛擬實踐,但是這些體驗都是在元宇宙創(chuàng)作者設置的場景下獲得的,缺乏現實的人的理性參與。二是創(chuàng)建元宇宙的初衷是為了重構人與人、人與社會的關系,但元宇宙給予人們太大的自由,容易使人被非理性因素所奴役。在元宇宙中,由于受到欲望等非理性因素支配,主體的虛擬實踐可能與現實實踐有所異化,或者主體與他人、主體與社會的關系存在異化現象。三是元宇宙充斥著大量抽象化的數字信息,會弱化人的理性思考能力。元宇宙建立在信息資源基礎之上,大量的信息資源致使人們處理信息的積極性下降。進入元宇宙時代,人們慢慢淪為信息的被動接受者,進行理性思考的時間逐漸變少,識別和選擇信息的能力也會弱化,最終導致人的主體性被元宇宙所異化。
最后,人的權責意識面臨淡化的困境。由于元宇宙是一個既平行又獨立于現實世界的虛擬空間,人們在其中會暫時遺忘現實世界的社會角色和社會責任而可能做出違反道德和法律的事情。一方面,元宇宙也許在很大程度上剔除了現實世界的不公平,但也仍然存在根本性的不平等,那正是控制與被控制或主動與被動之間的不平等[10],這可能引發(fā)對現實世界中人的權利侵犯等問題。每一個個體的生物性信息、思想性信息、情感性信息等隱私信息都是支撐“元宇宙”持續(xù)運轉的底層資源。隨著元宇宙給人們帶來的真實感不斷增強,元宇宙也將進一步威脅個人隱私。無論個體是否愿意,一切個人信息及其行動痕跡都將毫無保留地被公開,以實現元宇宙的實時更新。人們選擇進入元宇宙,意味著自愿放棄隱私,個體的詳細信息很容易被一覽無遺,一旦為不法分子進行操控和利用,維權也就無從說起,人的主體性也無法得到張揚。譬如,元宇宙中數字化身的資產或者個人信息如果被盜竊,其價值將瞬間變?yōu)榱?,而這一切有可能影響到現實世界中個人的利益,現實世界中的道德和法律也不能發(fā)揮效力。如果元宇宙缺乏長期有效的法律規(guī)制,終將導致無序狀態(tài)日趨嚴重。加之,數字化身的匿名性會消解人們的責任意識,現實角色承擔的社會責任同樣在虛擬的自我強化中逐漸消解,價值認同也會被不斷解構。值得注意的是,元宇宙正在改寫、操控我們生存的現實世界。虛擬世界既反映現實也反作用于現實,對現實世界產生重大影響。在元宇宙中,人們形成的不良行為習慣一旦內化為思維模式,將延伸至現實世界,直接影響現實中人的行為。同時,人們在元宇宙形成的秩序和共識也可能影響現實世界的秩序與共識。
元宇宙是人創(chuàng)造的,這意味著元宇宙的存在與發(fā)展總是以人的存在和發(fā)展為前提和基礎,可以說,元宇宙為人而存在并為人服務。面對元宇宙引發(fā)的人的主體性困境,我們必須剖析人的主體性消解的原因,才可能促進人與元宇宙和諧共生,以構建更具合理性的技術與人文的關系,實現科技向善[11]。
首先,元宇宙具備了強大的認知和實踐功能。元宇宙作為利用科技手段進行鏈接與創(chuàng)造并與現實世界映射與交互的虛擬世界,使人能夠突破現實的種種限制,實現自我超越。然而,隨著對自我獨立和技術效益最大化的不斷追求,人們高度重視元宇宙的工具理性,卻又逐漸忽視元宇宙的價值理性,以致人的主體性逐漸被消解。馬丁·海德格爾(Martin Heidegger)認為,危險的不是技術,技術的本質存在才是唯一的危險[12]??梢哉f,人的主體性消解的責任不在于技術本身,而在于人類本身對自我存在的展現方式,即人的主體性的缺失本質上就是人對自我發(fā)展認識的缺失。具體而言,元宇宙作為人類創(chuàng)造的技術人工物,其存在的最大目的是增強人的主體能力,拓展人的生存空間,追求人的解放。而要實現元宇宙的技術效益最大化,必須確保技術過程中的無干擾性,盡可能排除技術系統中的人為因素。只有將技術與人融為一體,技術的效能才能實現最大化。技術必須通過人來完成,并借助這一過程來實現對人的控制,即技術的本質是控制人。如果技術反而成為人類進一步解放的障礙,就會導致技術異化問題。因此,人的理性逐步讓位于技術理性,技術理性也不斷超越自身限度而發(fā)展至統治地位。可見,技術理性的僭越是造成人的主體性缺失的根源[13]。
其次,現實世界與虛擬世界存在矛盾。造成虛擬世界中主體性困境的重要原因是虛擬世界所具有的獨特虛擬性,這也是虛擬世界區(qū)別于現實世界的典型特征。元宇宙是人們將網絡及運算技術、物聯網技術、交互技術、人工智能技術、數字孿生和虛擬現實等新一代信息技術綜合集成的具體的、可感知的虛擬世界。而元宇宙的虛擬性主要體現在:一是元宇宙的時空呈現出虛擬性,具體表現為時間的永恒性和空間的無限性。元宇宙的時間虛擬性體現在虛擬世界的時間具有無限延伸性。元宇宙賦予人類“永生”的機會,虛擬身份不會因為現實的人的逝去而消失,反而能夠實現永遠在線的狀態(tài)。而元宇宙的空間虛擬性體現在它提供了跨虛實和跨生死的生存空間。隨著元宇宙的到來,人類的生存空間由現實世界拓展至虛擬世界,可以實現虛實無界和生死無邊的體驗。時空的虛擬性使人們可以在有限的生命中盡可能最大化地獲得更加豐富、復雜、多元的生命體驗。譬如,一位普通工人在元宇宙中能夠體驗科學家、工程設計師、醫(yī)務工作者等不同角色的工作,以獲得豐富的虛擬人生體驗。二是元宇宙的實踐活動具有虛擬性。在元宇宙的虛擬世界中,人們可以根據自己的想法塑造屬于自己的虛擬身份,創(chuàng)作各種數字化的文本、圖像、音頻等電子信息,建立數字化的自然關系和社會關系,開展虛擬生產、虛擬交往、虛擬消費、虛擬投資等一系列虛擬實踐活動,從而創(chuàng)造出現實世界中不能擁有的事物。但是,人們將在元宇宙中獲得的美好感受和體驗帶回現實世界,就會產生巨大的落差感,在現實世界與虛擬世界之間切換會出現一定的矛盾和沖突,從而產生不滿、仇視等消極情緒,甚至可能出現偏激的行動。
再次,過度追求虛擬世界的自由。元宇宙是以自我意向性為特征,屬于“我心飛揚”的虛擬宇宙[14]。正如《阿凡達》所描述的,主角雖然是一位無法走路的殘疾人,但他通過“阿凡達”的分身,擁有了健全的雙腿和健康的身體,并且能夠進行戰(zhàn)斗。而對于主體而言,元宇宙的最大特點就是其自主性與開放性??梢?,元宇宙所創(chuàng)造的虛擬世界就是為了滿足我們對自由的需求。進入元宇宙后,現實的人可以自由發(fā)揮主體性,用新的數字化身開啟全新的自由生活。主體可以把現實世界中無法實現的理想融入到虛實共生的元宇宙世界中,從而獲得精神上的無限自由[15]。在虛擬世界中,主體可以扮演不同的角色,看似擁有了更大的自由度,然而這種自由并不是真正的自由。因為這種自由缺乏主體理性思維的支配,也就是說,主體不再重視現實世界的自由,只追求最大限度實現虛擬世界的欲望。實質上,這種不考慮主體性的自由不僅弱化了人的主體性,也大大限制了主體真正的自由。另外,我們還需要警惕元宇宙的虛擬技術隱秘地控制人的行為的現象。在元宇宙中,無論多么自由,人都是處于既定框架和規(guī)則下。人們在元宇宙中體驗的一切事物實際上是在設備和平臺的控制下進行的,受到元宇宙底層技術的限制。因此,人失去思想的自由,就是失去擁有自身觀點的自由。
最后,虛擬世界具有隱匿性。人們在元宇宙中以數字化身的形式存在,眾多的數字化身在元宇宙中交織成了一個虛擬社會。元宇宙不再是單一維度、個人獨享的虛擬場景,而是一個銜接眾多虛擬世界、連接諸多個體的共同宇宙。數字化身是人們現實身份在虛擬世界的延伸和映射,這也讓數字化身成為了人們的“第二身份”[16-17]。進入元宇宙的主體可以自定義國籍、職業(yè)、年齡、性別等個人信息,并且按照自己設定的角色展開多維度的生命體驗。現實的人通過數字化身參與元宇宙的活動,并利用數字化身完成對元宇宙的探索,實現在元宇宙虛擬環(huán)境中與其他數字化身的互動。在元宇宙中,現實的人以虛擬人格出現,即數字化身背后隱藏的現實的人,因此元宇宙具有隱匿性。當元宇宙的數字化身成為了現實主體的代理人時,虛擬主體取代了現實主體的價值,削弱了人的主體性。此外,虛擬交往的雙方均以虛虛實實的形象出現在元宇宙,都只能感知對方的一部分信息。這種缺乏感性直觀的虛擬交往使得主體形成了關于對方的片面認識,阻礙了人們內心深處的情感及精神交流,容易產生信任危機,造成人與人之間的深度異化現象。
隨著新一代信息技術的不斷成熟以及人類發(fā)展需要的多元化,元宇宙逐漸成為人類生存與實踐的另一空間,這意味著元宇宙必須以人為本,充分體現人文關懷。也就是說,元宇宙的發(fā)展要在人文關懷的基礎上,嘗試消解元宇宙給人類發(fā)展造成的主體性困境。人是現實世界的主體,也是虛擬世界的主體,重構與提升虛擬世界中人的主體性越來越成為時代的重任。雖然虛擬世界中人的主體性的發(fā)展與建構是一個自覺的過程,但是還必須從以下幾個方面作出努力。
第一,正視技術的異化現象。面對虛擬世界的技術異化現象,要正確認識和處理人與技術的關系問題,辯證地看待元宇宙中的虛擬實踐。在參與元宇宙的實踐過程中,要始終堅持人的主體性以及技術的工具性,即技術只是人類實踐活動的一個工具,為人類所利用。因此,一方面,要消除對技術的盲目崇拜與依賴,克服技術理性占主導地位的傾向。另一方面,還需要劃清現實實踐與虛擬實踐之間的邊界,虛擬實踐只是人類實踐的重要組成部分,不能代替人類的現實實踐。人不可能一直生活在元宇宙中,必須回歸現實世界,畢竟虛擬實踐的真實體驗和感受,只有回歸到現實世界中才能真正得到確證。因此,我們要把握人類認識的本質和規(guī)律,對虛擬實踐保持清醒認識,更要重視現實實踐。此外,現實的人處于元宇宙中,要有能力辨別虛擬實踐,保持虛擬實踐與現實實踐之間的張力,盡可能避免可能出現的潛在風險。具體而言,要克服兩種極端化傾向:一是不能無視虛擬實踐的作用。人們不承認虛擬實踐提高了人類的認識與實踐能力,忽視虛擬實踐已經成為人們探索世界與改造世界的重要方式,而采取漠視的態(tài)度,這將不利于提升人的主體性。二是不能過度沉湎于虛擬實踐?;谔摂M實踐的現實超越性,人們容易把虛擬實踐等同于現實實踐,分不清幻覺與現實,混淆虛擬自我與現實自我,其結果只會是消解人的主體性。
第二,加強現實世界與虛擬世界的整合。現實世界與虛擬世界之間既有區(qū)別又有聯系,主要體現在:一是主體畢竟是現實世界中的人,無法徹底脫離現實世界。同時,元宇宙中的虛擬事物能夠穩(wěn)定存在,是因為它們與現實世界緊密聯系。二是現實世界與虛擬世界存在著巨大的差異,特別是虛擬世界的實踐中介手段是數字化符號。另外,現實世界存在著各種道德和法律規(guī)范,而元宇宙本身還沒有行為準則和規(guī)范。人們游走于兩個不同的世界,選擇不同虛擬身份體驗人生。如果長期處于生存空間的割裂狀態(tài)以及角色之間的頻繁轉變之中,人們容易出現人格分裂,影響其身心健康。因此,元宇宙的發(fā)展應該將現實世界與虛擬世界整合起來,實現虛擬世界和現實世界的融合。在兩個世界的整合過程中,要致力于現實世界的規(guī)范并與虛擬世界的文化形成良性互動關系。一方面,現實世界的行為規(guī)范經過時間的考驗,相對健全和穩(wěn)定,這對虛擬世界的發(fā)展起著引導、調節(jié)和規(guī)范的作用;另一方面,立足于技術進步而形成的虛擬世界文化具有相當的活躍性,對現實世界會產生實質性影響。只有現實世界與虛擬世界的規(guī)范和文化相互聯系、相互制約,才能夠實現現實世界與虛擬世界的和諧統一。
第三,維護虛擬世界的主體自由。元宇宙是人類的思想實驗室,為人類自由的釋放提供了一個新的空間,人們進入其中能夠暫時擺脫自然規(guī)律和社會規(guī)范的約束。不過,現實的人也需要對虛擬世界的自由有正確的理解,即虛擬世界的自由與現實世界的自由一樣都是相對的,且都要堅持“自由的自覺”這一根本認識。為了現實的人能在虛擬世界中得到充分的主體自由,需要從以下兩個方面著手:一方面,要加強現實主體的自律。與現實世界相比,虛擬世界給予了現實的人更多的主體自由,但是人們不能因為虛擬世界缺少行為約束而恣意妄行。我們必須清楚地認識到,元宇宙是現實世界的延伸,虛擬自我是現實自我的延伸,因此,現實世界中的各種約束在虛擬世界中同樣適用?,F實的人在虛擬世界也要自律,把自己作為一個道德主體來對待,嚴格遵守虛擬世界的行為約束,為自己所有的虛擬實踐負責。另一方面,要強化虛擬實踐的他律,這主要是指法律方面。原則上,元宇宙應該和現實世界的發(fā)展進程相似,需要建構系統的運行規(guī)則以及法律規(guī)范。但是,由于“元宇宙”是一個新興概念,目前我國還沒有專門制定有關元宇宙的法律法規(guī)。不過,元宇宙治理可以參照現實世界的法律法規(guī)。因為元宇宙虛擬實踐中涉及的法律問題,是可以在現有法律中找到相應法律支撐的。例如,《中華人民共和國數據安全法》能為元宇宙虛擬交往活動涉及的個人信息問題提供法律支撐??梢?,元宇宙不是法外之地,不可能完全擺脫自然規(guī)律、法律法規(guī)與倫理道德的束縛,不可能存在絕對的自由。只有將現實主體的自律與現實世界的他律結合起來,才能確保現實的人在虛擬世界的主體自由。
第四,加強現實世界中的人際交往。虛擬交往在一定程度上突破了身份、地位等方面的制約,使得主體交往更加自由,主體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表達情感、展示個性。虛擬交往能夠滿足人們的精神需求,但是交往過后可能會留下更多的空虛感。一旦長時間脫離現實世界的交往,就可能造成某種人格障礙。更重要的是,現實世界的人如果缺少人與人之間面對面的交流,不能感受到自身的真實存在,很容易喪失自我。因此,虛擬交往僅僅是現實交往的補充,不能取代現實世界的交往。在虛實交融的元宇宙時代,我們要加強現實世界中人與人的交流與溝通。一要樹立正確的人際交往觀。人際關系不是虛擬化的,更是現實的?,F實性意味著人際交往必須在現實世界中才能真正實現。在現實交往過程中,我們能夠真實地感知到對方的形象、情感、態(tài)度以及價值觀等。因此,要盡可能把注意力和精力重點放在現實世界,并且意識到現實世界的交往比虛擬世界更有意義。二要積極進行現實世界的人際交往。譬如,可以積極參加社區(qū)服務活動或者戶外活動,更多地走出虛擬世界,增加現實世界的人際溝通。由此,在現實世界的人際交往中,我們才可以真切地感受到自身存在的更大意義和人生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