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梯

那些在現(xiàn)場的人

都已經(jīng)走了

連背影和影子也一起

帶走了

一把鋁合金的梯子

卻被留了下來

它在高原的湖泊中

隔著水波

閃著亞光

金屬的擦痕不深也不淺

上面有

曾經(jīng)攀爬的人

修剪行道樹的人

檢修風車和路燈的人

鑿掉路邊山體即將迸裂的石頭的人

水中的梯子

橫放

和岸只隔了兩米

漸漸招惹了水草的綠衣

多少都會引來好奇

一把梯子

被無緣無故地

扔在了湖水中

廢棄物也在尋找它的

安身或葬身之所

幾條白色的船

從不遠處的孤島繞過

既定的路線之外

塵世的臉

在金屬的反光中

跟隨著湖水

一起微微抖動

松冠之上

比我們高十多米的

是雪松

高于我們幾千米的

是雪峰

那些迎面而來的事物

連同你所目睹的這一小段天山

它們

都是令人陌生的

死去的樹

再也活不過來了

那些廢棄的

那些無用的

還有那些死去的

與峽谷草甸的腐殖土

長在了一起

一些聲響從高處

繼續(xù)落下來

風不大

卻有人止不住地戰(zhàn)栗

仿佛在夜里走路

膽小的人

只能緊攥自己的雙手

那個人回來了

那個人回來了

多年來他已經(jīng)被人遺忘

隔著多年之后的玻璃窗

外面狂風大作

他帶著多年前的自己回來了

剛好那間房子還開著燈

剛好失眠的朋友們還在圍坐

剛好多年之后的深夜

我也是一個倚門人

屋外大雪封門

剛好你也

回來了

（原載《紅豆》2021年第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