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年喜
對這個世界以及生活與命運來說,霜,實在稱得上永恒之物。
對讀者來說,一篇文章或許只是一些文字,而在我,卻是時間風塵的證詞。歲月流轉(zhuǎn),韶華如使,我們唯有默念,唯有相望相惜。
我常常從一頁白紙出發(fā),又在一頁空空的紙上回歸。如果有人問我為什么寫作,我也沒有答案。就像一個人走在路上,會突然失聲笑起來;或者夜深人靜時,會突然用被子蒙住頭,淚流滿面。
記得有一年,與一群人輾轉(zhuǎn)來到黃河三門峽一個叫“槐扒”的水庫,彼時,初春無雨,源頭雪山未消融,黃河裸露出一段段嶙峋的河床。
這些流水和時間坐過的臺階,向遠方鋪展開來。它們經(jīng)歷了什么,見證了什么,又似乎毫無經(jīng)歷和見證。
我們坐過流水,又被流水坐過。彼此留痕又彼此忘卻。
逝水流長,追趕春天的人一身霜白。和風與朔風互為永恒,歡欣與悲傷互為永恒,生與死互為永恒。人在無數(shù)永恒之物間穿行,倏忽而過。
一地霜白,愿白霜超越本身,愿霜色如華,照臨行色匆匆的人。
(摘自《一地霜白》 山東文藝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