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分形橙子
離開王道士之后,吳奕澤和KY5811很快就返回156號洞窟,回到了時空泡之內(nèi)。洞窟里依然積滿了黃沙,到處都是破敗的景象。
吳奕澤突然想起剛才王璃講的關(guān)于張議潮的話,難道王璃真的不是在開玩笑?難道張議潮真的戰(zhàn)敗了?他猶豫片刻,才把王璃的話告訴了KY5811。
聽完吳奕澤的推測,KY5811點點頭說:“沒錯,在你們離開這個洞窟之前,概率波武器就起作用了,歷史又開始被改變了。時空泡是游離于主時間線之外的,所以156號洞窟并沒有被融合的平行宇宙所影響。如果156號洞窟不在時間泡之內(nèi),那么你將看到《張議潮統(tǒng)軍出行圖》的消失,張議潮起兵失敗被殺,并沒有創(chuàng)造歷史?!?/p>
之后,她望著墻上的《張議潮統(tǒng)軍出行圖》,又說道:“現(xiàn)在我們該去執(zhí)行下一個任務了?!?/p>
“下一個任務?”
“還記得你女友說過的話嗎,張議潮起兵失敗,沒能光復河西,我們要去修正這個新出現(xiàn)的錯誤點?!?/p>
“你是說,我們要去幫助張議潮將軍?”吳奕澤吃了一驚。
“沒錯?!?/p>
“可是,我們應該怎么做?”
供圖/視覺中國
“幫助張議潮起兵,可不像阻止王道士發(fā)現(xiàn)藏經(jīng)洞一樣容易?!盞Y5811來回走了幾步,“我們要找到合適的切入點,你要知道,我們要去張議潮起兵的848年,吐蕃人已經(jīng)統(tǒng)治沙州67年之久,他們對沙州的統(tǒng)治非常殘暴,早就引起了沙州各族人民的公憤。吐蕃人也察覺到了民眾的不滿,所以對民眾的管控也日益嚴酷。我們必須小心行事,一旦暴露身份,任務就會失敗?!?/p>
吳奕澤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兩個奇裝異服的人突然出現(xiàn)在沙州城里,別說吐蕃人了,就連漢人恐怕都得把他們抓起來。
“我們應該怎么去幫助張議潮呢?”
“信標會根據(jù)收集到的信息,將我們的意識投射到能夠影響歷史事件的重要人物身上,我們親自去改變歷史?!盞Y5811鄭重地說。
“什么?你是說,投射意識?”
“是的,我們不能保留記憶,但信標會將目標任務植入我們的大腦。打個比方,如果你的意識被投射到張議潮身上,你會擁有張議潮的全部記憶,你只是用意識去替代了他,但是信標會在你的潛意識里影響你的決策。而你的任何一個決策,都是為了任務的達成。這樣會將我們對歷史的影響降到最低?!?/p>
“如果我們投射的人物死了,我們也會死嗎?”吳奕澤問出了一個關(guān)鍵的問題。
KY5811搖搖頭,說:“不,我們不會真正死去,如果我們投射的個體死去了,我們的意識會重新回到時空泡中的軀體,但我們不會再有第二次機會進行投射,任務就失敗了?!?/p>
“那么,我們兩個投射的人物如果相遇,會認出對方嗎?”
“不能,但我們應該不會成為敵人的?!?/p>
大中二年(848年),沙州城。
起風了??耧L卷起漫漫黃沙,猶如一只只的怪獸鋪天蓋地席卷而來,將整個沙州城都吞入了腹中。刮風沙的日子,天黑得總是比往常早些。白日里喧鬧的酒肆、商鋪都已早早打烊,街道上很快就沒有了行人,只有身披甲胄的吐蕃巡邏隊在城內(nèi)四處巡視。
城南一座威嚴顯赫的三進大宅院內(nèi),一位老者正在大堂中來回地踱著步子,還時不時地轉(zhuǎn)頭看向大門方向。此人正是時任沙州大都督的張議潮,他已年逾五十,頭發(fā)花白了一片,但臂膀依然健壯有力,雙目也依然炯炯有神。
作為漢人,張議潮雖然能擔任大都督之位,但吐蕃人對漢人頗為警惕,這個大都督之位已然是非吐蕃人能擔任的最高職位,而且處處受鉗制。張議潮從未做過一天的大唐子民,但他從小便立下宏愿,總有一日要恢復大唐山河。
此時,張議潮正在等待粟特部落的部落使安景旻的到來。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屋外傳來,張議潮精神一振,急忙向外走去。借著明亮的燭火,張議潮看到來者并不是安景旻,而是通頰軍部落的部落使閻英達。
只見閻英達頭戴禮帽,身著高領(lǐng)左大襟氈片長袍,系著褐布腰帶,腳穿高筒皮靴,一身河西人常穿戴的便裝??吹綇堊h潮之后,他一個箭步?jīng)_到張議潮面前,快速說道:“張兄,大事不好!”
“別急,先進屋,慢慢說?!睆堊h潮伸手扶住閻英達的雙肩,沉穩(wěn)有力地說道。
兩人回到大堂。閻英達來不及就座,就連聲說道:“張兄,我剛才和索琪索大人要出城,剛出東門,就在路上遇到一隊騎兵,看他們的裝束似乎剛從戰(zhàn)場上下來,盔甲上還有血跡?!?/p>
“哦?”張議潮皺起眉,“不必驚慌,也許他們是去打獵了呢?”
“我也是這么想的,但我看到一個熟人也在其中。”
“誰?”
“康秀華!”
“康秀華?”張議潮頓時大感意外,“他怎么會和吐蕃騎兵混在一起?”
眾所周知,這康氏乃粟特昭武九姓之一,與曹氏、安氏等家族一樣,都是沙州豪族。這康秀華乃是康氏家族的現(xiàn)任家主,名義上要聽從粟特部落使安景旻的節(jié)制,但康氏和安氏素來不合乃是公開的秘密。如若是在平時,康秀華和吐蕃騎兵偶爾混在一起倒也沒什么,但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事情就沒那么簡單了。
“不知道?!遍愑⑦_搖搖頭,焦躁地說,“幸虧我穿著便服,他沒有認出我。張兄——我擔心的是,康秀華此人素來心胸狹窄,他一直覬覦部落使甚至沙州都督之位,我們此次起事牽扯過多,康秀華即使不知內(nèi)情,也能看出一二……”
“你擔心康秀華向吐蕃人告發(fā)我們?”聽了閻英達的推測,張議潮不禁心里一沉,如若真是這樣,吐蕃人很可能會對安氏家族下手,恐怕事態(tài)已經(jīng)非常緊急。
為了這一次起事,張議潮已經(jīng)暗中準備了多年,阿骨薩、悉董薩和悉寧宗三個漢胡部落已經(jīng)宣誓效忠,安景旻的粟特部落和閻英達的通頰軍部落也決意一起舉事。此次起事的關(guān)鍵就在于出其不意,如若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被告發(fā),后果可想而知。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我趕緊派人跟上了康秀華和吐蕃騎兵,如有任何異動,立即前來報告。”閻英達雙眼寒光一閃,“張兄,事不宜遲,我們提前動手吧!”
閻英達乃被吐蕃人毒殺的大唐名將閻朝之后,對吐蕃人向來恨之入骨,是張議潮最堅定的左膀右臂。
“提前動手?”張議潮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他緊鎖眉頭,在大堂內(nèi)來回走動著。此時已經(jīng)入夜,城門都關(guān)閉了,城內(nèi)的義士不多,要起事的部落尚未集結(jié)。按照原來的計劃,各大家族的好手會陸續(xù)潛入敦煌城藏匿起來,兵器甲胄也早已藏在秘密地點,只待起事之夜,振臂一呼,驅(qū)逐吐蕃守軍,奪取敦煌城。
但是,張議潮深知,吐蕃守軍兵力薄弱,起事并不難,難的是起事之后如何應對吐蕃大軍。
“張兄,再不動手一搏,可就沒有機會了!”閻英達喝道,“安兄生死未卜,安氏家族很可能已經(jīng)遭到血洗,來抓捕我們的吐蕃兵士沒準已經(jīng)在路上了!”
“閻兄莫慌!”張議潮猛地站住,“我自有安排,來人!”
一名侍者聞聲跑了進來。
“去把深兒叫來,我有話說?!睆堊h潮沉聲命令道,侍者領(lǐng)命而去。
不大一會兒,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就從門外傳來,一個身穿短打布衣、外披黑色大氅的青年跑進來,只見他劍眉星目,眉宇間充盈著勃勃英氣?!笆甯?!”他緊接著又看到了堂中的閻英達,“閻叔叔,你也來了?”
張淮深是張議潮的侄兒,自小聰慧,學富五車,熟讀兵書,武藝高強,10歲時就開始跟著張議潮處理政務,眾人頗為信服。張議潮在張淮深的身上依稀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對這個侄兒也是著力栽培,隱隱將其當成接班人來培養(yǎng)。
張議潮朝侄子點點頭,將目前的形勢一一說明。張淮深聞言不禁大吃一驚,他跳起來叫道:“叔叔!我這就去點齊兵馬,救安叔叔回來!”
“萬萬不可!”張議潮厲聲阻止,“現(xiàn)在形勢還不明朗,一切都是推測,你若帶著兵馬前去安家,被吐蕃人瞧見,可就說不清楚了。”
“叔叔!”張淮深急道,“難道我們就坐以待斃嗎?當今之計,只有以雷霆之勢,提前舉事,一旦城內(nèi)戰(zhàn)端四起,城外義軍必然響應,到時候鹿死誰手還不一定!”
“深兒說得有理,當斷不斷,反受其亂。”閻英達重重地將茶杯往桌子上一頓,霍然起身,“事不宜遲,我這就去召集在城內(nèi)的部落兵馬,一同舉事!”
“英達、深兒,這也正是我的意思,但我們不能冒險。英達,我這就派人去聯(lián)絡所有城內(nèi)家主,以火箭為號,三更起事。深兒——”張議潮從腰間摸出一張有夜間出城權(quán)限的白銀告身交給張淮深,“你這就速速出城,去龍興寺找僧統(tǒng)洪辯大師,告知他我們即將起事。”
“洪辯?”閻英達皺起眉,“張兄,洪辯乃吐蕃贊普親封的都教授,統(tǒng)領(lǐng)河西佛門,為何要將如此機密事宜通知于他?”
“起事不難,難的是如何守住城池。”張議潮朗聲說道,“英達,你的先祖閻朝守了敦煌城11年,結(jié)果又如何?大唐已經(jīng)難以給河西真正的支持,孤城本就是死地,一旦起事失敗,敦煌城必然會生靈涂炭,雞犬不留。所以,我們必須想好后路,洪辯大師乃河西佛門之首,如能獲得他的支持,我們不僅能得到諸多僧兵相助,而且以洪辯大師的威望,河西各部落的諸多眼線就可以為我們所用。”
“可是,張兄為何就篤定洪辯大師會幫我們?”閻英達皺起眉。
“閻兄可知,這洪辯大師本姓吳?”
閻英達點點頭,若有所悟。
“洪辯大師俗名吳法成,自幼即削發(fā)為僧,跟隨摩訶衍大師修行。他的父親乃吳緒芝,曾任唐王府司馬、千夫長、建康軍使并授上柱國賜紫金魚袋。吳緒芝任建康軍使 20余年,長期領(lǐng)兵戍守西陲邊土,精忠報國,戰(zhàn)功顯赫。安史之亂后,隴右節(jié)度使哥舒翰率20萬大軍勤王,河西守備空虛,吐蕃乘虛而入。吳緒芝率兵殊死抵抗,終不敵吐蕃大軍,隨主帥楊休明一路退守敦煌,后來又追隨周鼎、閻朝守城。敦煌城破之后,吳緒芝仍然一心向唐,無心在吐蕃為官,遂歸隱鄉(xiāng)間,但此種失國悖宗之痛卻從未隱去。而且,洪辯大師的母親正是出身河西張氏。我相信洪辯大師雖然一心向佛,但是也一定心向大唐。”
頓了頓,張議潮接著說道:“佛家自有菩薩低眉之悲,卻也有金剛怒目之威,吐蕃人在河西經(jīng)營數(shù)十載,作惡多端,若放任吐蕃繼續(xù)作亂,河西民眾將繼續(xù)受苦。洪辯大師定然明白此中道理?!?/p>
聽聞此言,閻英達和張淮深連連點頭。
“叔叔所言極是,既然這樣,叔叔為何沒有去找過洪辯大師呢?”
張議潮緩緩說道:“這洪辯大師在河西佛門地位極高,又在吐蕃任職多年,雖然他的母族和我們張家也是親族,但是我終究放不下心。前幾日,有人送來一封密信,密信上只有8個字:‘菩薩低眉,金剛怒目’。這猶如醍醐灌頂,令我豁然開朗?!?/p>
供圖/視覺中國
閻英達皺起眉,道:“這密信是何人送來?”
張議潮搖頭說:“不知,有人將密信系在一塊石頭上丟進了院墻,門房出去查看時,送信人早已不見蹤影?!?/p>
說罷,張議潮從懷中掏出密信交給二人觀之。
“如此甚好!”張淮深將密信交還給叔叔,興奮道,“我這就去找洪辯大師!”
“好!”張議潮點頭,他的目光在閻英達和張淮深臉上掃過,斬釘截鐵地說,“今晚起事!驅(qū)除胡虜,復我大唐河西江山!”
“諾!”兩人同時喝道,領(lǐng)命而去。
張議潮走進內(nèi)室,夫人宋氏已經(jīng)將他的盔甲擦拭干凈,擺放在胡床上。兩人不再多言,張議潮脫去便服,在宋氏的幫助下穿上盔甲。夫人又取來一把牛角長弓和一壺穿云箭,張議潮將箭壺系在背上,然后拿起一把橫刀。這是張議潮父親張謙逸的佩刀,喚作鳴沙刀,曾經(jīng)跟隨張謙逸多年。
張謙逸在吐蕃為官多年,一直忍辱負重,只想盡力保全遺民安全。臨終前,張謙逸親自將這柄佩刀交給張議潮,他告訴張議潮:“記住,你是大唐的人,這把佩刀,從未沾染過唐人的鮮血。”
就在這時,外面有人來報。張議潮披掛走出內(nèi)室,來到大廳,看到一名滿臉胡須的粟特人正站在大堂之中。見到渾身披掛的張議潮,他猛地一驚,急忙說明來意:“張都督,在下乃是閻大人手下,那康秀華帶著吐蕃騎兵直接去了安家,在下不敢靠近,只敢遠遠跟著,只聽突然喊殺聲四起,必然是安家兵士與吐蕃人打了起來!”
張議潮點點頭:“我知道了,你去吧。”
那個粟特人匆忙走了。張議潮唰的一聲拔出鳴沙刀,頓時屋內(nèi)寒光四射。張議潮凝視著薄如蟬翼的刀鋒,在心里默默說道:“父親,今夜,鳴沙刀將沾滿吐蕃人的鮮血?!?/p>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