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遠君
作為一名紫砂收藏愛好者,陶都宜興是筆者30年來無數(shù)次醉心造訪的勝地,有幸結(jié)識了不少紫砂界名人,其中就有中國工藝美術(shù)大師汪寅仙。十多年過去了,每當回想起與汪寅仙大師的第一次見面,仍讓筆者感慨良多,心情久久難以平靜……
那是2010年春暖花開時節(jié),筆者又一次踏上了宜興這塊寶地。自2005年以來,每年春秋兩季我都要去宜興走走看看——拜會老友,結(jié)識新友,品宜興紅茶,玩壺賞壺,樂此不疲;而每赴宜興丁山,紫砂工藝廠都是必到之處。
該廠座落于蠡河北岸,上世紀50年代的“紫砂七老”——任淦庭、朱可心、王寅春、裴石民、吳云根、顧景舟和蔣蓉即是該廠著名紫砂藝人。這里還誕生了多位中國工藝美術(shù)大師,如顧景舟、蔣蓉、汪寅仙、徐漢棠、徐秀棠、呂堯臣、譚泉海、顧紹培等,并且培養(yǎng)了一大批中青年紫砂制壺名家,是紫砂藝人成長的搖籃,被譽為紫砂界的“黃埔軍?!?。
紫砂工藝廠紫砂經(jīng)營部由潘霞萍、魯永君夫妻倆承包經(jīng)營。2000年筆者與他們結(jié)識,共同的愛好使彼此之間建立了深厚的友情,并成為了好朋友。2010年那次到宜興,第二天上午,魯永君先生就把我接到他的經(jīng)營部,泡上了一壺宜興紅茶細細品味,感覺神清氣爽、舒適愜意。而每次筆者來這里,觀賞其展柜里的紫砂壺是必須的流程:一是了解紫砂壺價格的變化及行情;二是看有沒有中意的入手收藏。那天,筆者瀏覽著陳列柜里的壺,慢慢踱步到精品高端壺展柜前,突然被一把國大師汪寅仙創(chuàng)作的壺吸引了眼球。隔著玻璃柜細細觀賞:其用料為黑紫泥,容量約160CC,牛蓋、薄胎、橢圓形壺身,整體造型簡潔流暢,看著十分養(yǎng)眼。我讓魯先生將此薄胎小壺取出來給我上手欣賞,捧在手里輕盈舒適,撫摸壺身猶如嬰兒皮膚,爽滑溫潤,感覺非常舒服;其用料講究,做工精湛,不失為汪大師的光貨杰作。
心動之下,筆者問魯先生:“汪大師的壺我還沒有,這把小壺我喜歡,給我收藏如何?”“可以呀?!薄笆裁磧r格給我?”“我去和潘總商量一下?!闭f完,魯先生即上樓找夫人去了。
不一會兒,他下樓來對我說:“我們是老朋友了,這把壺3萬元給你啦?!蔽疫B忙道謝,心里很清楚,盡管這把壺不是汪大師最擅長的花貨,但也不是3萬元可以買到的,夫妻倆給的價格很實在,沒有把我當外人。付款之后,我對魯先生說:“很難得收藏了汪大師的壺,能否借此機會拜訪一下汪大師,也請她看看。”“可以,明天我?guī)闳ニ依铩!彼斓鼗卮鸬馈?/p>
汪寅仙是中國工藝美術(shù)大師、中國陶瓷藝術(shù)大師,也是第一批國家級非遺宜興紫砂陶制作技藝代表性傳承人,曾榮獲全國勞動模范和全國“三八紅旗手”稱號。她師從“紫砂七老”之一的吳云根,后轉(zhuǎn)師花貨巨匠朱可心門下,并且得到了蔣蓉、顧景舟的悉心指導。受益多位名師,使她在紫砂藝術(shù)創(chuàng)作上功底扎實,技藝精進,光貨、筋瓤貨均有相當造詣,尤以擅制花貨最為出名。其作品多次獲得海內(nèi)外比賽大獎,曾先后被紐約大都會博物館、大英博物館、上海博物館、南京博物院等國內(nèi)外知名文博機構(gòu)收藏。多年來,汪寅仙大師曾先后出任宜興紫砂工藝廠副總工藝師、宜興紫砂研究所副所長,悉心培育了一大批卓有成績的中青年紫砂藝人。
在入手這把小壺后的第二天上午,我隨魯先生來到了汪寅仙大師的居所。這是一棟獨立院落,緊靠蠡河,環(huán)境幽靜。應聲前來開門的是一位高個兒、單瘦且年長的男士,他是汪寅仙大師的先生。他把我們倆引進客廳,輕聲說:“汪老師和客人在里屋說話,你們先坐會兒,喝杯茶?!?/p>
大約過了十分鐘,送完客人的汪大師返回客廳與我們倆打招呼。當聽魯先生介紹我是從長沙過來,也喜歡紫砂壺時,“你收藏了不少紫砂壺吧?”汪大師并不經(jīng)意地問道?!靶膬x的有幾把,主要還是學習和了解紫砂文化。”我回答道。“對的,收藏紫砂壺,必須要先了解紫砂文化,要熟悉和掌握紫砂壺的相關(guān)知識。”汪大師肯定地說道。
接著,我又向她談到了自己對紫砂文化的認知,并說:“我最近讀了幾本與紫砂文化有關(guān)的書,很受啟發(fā)?!甭牭竭@里,汪大師也來了興致,躬身向前問我:“看了哪些書?”“有西泠印社出版的《宋伯胤說紫砂》,有臺灣唐人工藝出版社的《壺魂》,還有宜興人韓其樓編著的《紫砂壺全書》……”沒等我說完,汪大師就高興地稱贊道:“不錯,你一個外鄉(xiāng)人,看了這么多紫砂方面的書,很難得的,比我們宜興年輕人強。”此時的汪大師面帶笑容,連講話的聲調(diào)也提高了。此時屋內(nèi)歡聲笑語,氣氛融冾,我提出請她幫忙看看這把新入手的小壺。就在我小心翼翼地打開盒子,取岀壺放在茶幾上的剎那間,汪大師眼睛一亮:“這把壺怎么在你這里?”她將壺拿起來,說:“這是我1987年打樣的一把壺……”
看得出來,此時此刻汪大師心情激動,她把壺捧在手里仔細端詳,不停地摩挲,舍不得放下來。大師們的作品都是用心制作,視為自己的“孩子”——什么時候做的,有什么特殊的意義,已經(jīng)了然于心;尤其是一些特定時期的作品,就更加不會忘記了。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當時她激動地對我說:“這把壺薄胎,小巧精致,是我用心做的,好好收藏吧。”我連連點頭稱是,并請魯先生幫我們拍張合影——汪大師把壺輕輕地放在茶幾中間,正了正坐姿,非常高興地與我拍照合影,留下了這一難忘、美好的瞬間!
2018年2月,汪寅仙大師因病不治與世長辭,享年75歲。得此噩耗,震驚之余筆者扼腕嘆息。此后,每當回想起與汪大師的第一次見面,她那慈詳和藹的音容笑貌便浮現(xiàn)在我的腦海中。受人愛戴尊敬的一代紫砂大師雖已故去,但正因為有了這一件件留存于世的精美作品,將她勇于探索創(chuàng)新的紫砂人生永遠定格,流芳后世。
蠡河清清人依舊,玉壺冰心,大師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