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尋史傳文學寫人敘事的藝術(shù)

王博

中國歷來重視歷史撰述，修史的傳統(tǒng)非常悠久，且歷代綿延不絕。以《左傳》《戰(zhàn)國策》《史記》為代表的史傳文學，不僅是典范的歷史著作，更是優(yōu)秀的文學作品。

司馬遷創(chuàng)作《史記》，不僅繼承了《左傳》敘述歷史事件的同時刻畫人物的寫史傳統(tǒng)，還開創(chuàng)了以人物為中心的紀傳體例?！妒酚洝飞朴谠趶V闊的社會背景下表現(xiàn)人物，形象鮮明生動，筆法搖曳多姿。正如魯迅先生評價《史記》為“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史傳文兼具文學價值與歷史價值。

人類歷史的記載，大都是從口傳文學的史詩、神話開始的，隨著文字的出現(xiàn)，慢慢由最初的簡略記事的編年體史書，發(fā)展到后來的以寫人記事為主線的紀傳體史書，塑造人物的方法和講述故事的技巧越來越成熟。

史傳文學寫人敘事的藝術(shù)，主要表現(xiàn)在以下三個方面。

一、善于用有特色的語言來塑造人物形象。

在《左傳》《史記》等史傳文學作品中，人物語言已經(jīng)非常成熟，無論是對話藝術(shù)還是大段的人物獨白，都很講究技巧?！蹲髠鳌る[公元年·鄭伯克段于鄢》中公叔段在母親姜氏的不斷縱容與包庇下，背叛了身為國君的同母兄長莊公，莊公平息了段的叛亂，段出逃共國，莊公將母親安置在城穎并發(fā)誓說：“不及黃泉，無相見也?！焙髞砬f公后悔，穎叔考為莊公出主意：“若闕地及泉，隧而相見，其誰曰不然？”莊公聽從了他的意見，與姜氏在地道中相見?！肮攵x：‘大隧之中，其樂也融融。姜出而賦：‘大隧之外，其樂也泄泄?！边@段歷史主要是以對話形式呈現(xiàn)的，有莊公與穎叔考的對話，也有莊公與姜氏的對話，表現(xiàn)出了穎叔考的睿智以及莊公母子的喜悅?！而欓T宴》中，項伯夜馳至沛公軍，私見張良，張良得知情況之后，去見劉邦的幾段對話也極為精彩，項伯對朋友的關(guān)心、張良對君主的忠誠以及劉邦的聰明才智皆體現(xiàn)于對話之中。史傳文學中大段的語言處理也極見功力，如教材所選的《燭之武退秦師》中燭之武說服秦伯的一段語言，有理有據(jù)，有情有義，足見其外交手段之高明。

二、善于將人物和事件放在一定的背景中來表現(xiàn)。

所謂“事出有因”“時勢造英雄”，事情的發(fā)生、人物的言行和性格，總是與當時的社會背景緊密相關(guān)，古代史傳文學作品常常將事件和人物放在一定的背景中，以突出事件的重要性和人物的性格特點。如《燭之武退秦師》的故事背景是“晉侯、秦伯圍鄭，以其無禮于晉，且貳于楚也。晉軍函陵，秦軍氾南”，兩大強國圍攻小小的鄭國，鄭國危在旦夕，出使的任務(wù)顯得異常艱巨，突出燭之武臨危受命，以國家之急為先的勇氣與魄力。再如《國語·周語上·召公諫厲王止謗》中，召公進諫的背景是厲王已經(jīng)用暴力阻止了國人的言論，這種情況下召公還能夠進諫成功，足見其語言功力，同時也從側(cè)面表現(xiàn)了厲王有納諫之德。

三、善于描寫各種場面。

史傳文學中的場面，就如戲劇中的舞臺一樣，人物站在舞臺上表演喜怒哀樂，展現(xiàn)戲劇的主題。在史傳文學作品中，作者善于通過場面描寫，讓人物在具體環(huán)境中“活”起來?！而欓T宴》的場面描寫就精彩絕倫，作者先交代了鴻門宴的座次，為后面的斗爭做了鋪墊，緊接著安排了項莊舞劍、樊噲闖宴等場面描寫，環(huán)環(huán)相扣，險象迭生，將抽象的政治斗爭轉(zhuǎn)化為具體的場面呈現(xiàn)出來。

【示例一】

瑞宣跑到大門外，三號的門口沒有人，一號的門口站著那個日本老婆婆。她向瑞宣鞠躬，瑞宣本來沒有招呼過一號里的任何人，可是今天在匆忙之間，他還了一禮。程長順在四號門外，想動而不敢動地聽著外婆的喊叫：“回來，你個王大膽！頂著槍子，上哪兒去！”見著瑞宣，長順急切地問：“怎么啦？”

“不知道！”瑞宣往北走。

小文揣著手，嘴唇上搭拉著半根煙卷，若無其事地在六號門口立著。“好像響了兩槍？或者也許是爆竹！”他對瑞宣說，并沒拿下煙卷來。

瑞宣點了點頭，沒說什么，還往北走。他既羨慕，又厭惡，小文的不動聲色。

七號門外站了許多人，有的說話，有的往北看。

白巡長臉煞白的，由北邊跑來：“都快進去！待一會兒準挨家兒檢查！不要慌，也別大意！快進去！”說完，他打了轉(zhuǎn)身。

“怎么回事？”大家?guī)缀跏且恢碌貑枴?/p>

白巡長回過頭來：“我倒霉，牛宅出了事！”

“什么事？”大家問。

白巡長沒再回答，很快地跑去。

（選自老舍《四世同堂·偷生》）

【解析】

老舍的長篇小說《四世同堂》，寫的是北平淪陷后普通民眾的生活和他們抗日的故事，表現(xiàn)了普通民眾的民族意識覺醒并走向反抗的過程。當時的民眾普遍尚未覺醒，如程長順的外婆，她關(guān)心的只是孫子的安危，“回來，你個王大膽！頂著槍子，上哪兒去”；知識分子和小官吏雖有覺悟，但仍處于徘徊、猶豫階段，如白巡長“都快進去！待一會兒準挨家兒檢查！不要慌，也別大意！快進去”，用有特色的語言來塑造人物形象。整個場面描寫讓人感到沉悶、壓抑，“想動而不敢動地聽著外婆的喊叫”“嘴唇上搭拉著半根煙卷，若無其事地在六號門口立著”“大家?guī)缀跏且恢碌貑枴薄鞍籽查L沒再回答，很快地跑去”，體現(xiàn)了當時淪陷區(qū)普通民眾的思想狀況和生活狀況。

【示例一】

瑞宣跑到大門外，三號的門口沒有人，一號的門口站著那個日本老婆婆。她向瑞宣鞠躬，瑞宣本來沒有招呼過一號里的任何人，可是今天在匆忙之間，他還了一禮。程長順在四號門外，想動而不敢動地聽著外婆的喊叫：“回來，你個王大膽！頂著槍子，上哪兒去！”見著瑞宣，長順急切地問：“怎么啦？”

“不知道！”瑞宣往北走。

小文揣著手，嘴唇上搭拉著半根煙卷，若無其事地在六號門口立著?！昂孟耥懥藘蓸專炕蛘咭苍S是爆竹！”他對瑞宣說，并沒拿下煙卷來。

瑞宣點了點頭，沒說什么，還往北走。他既羨慕，又厭惡，小文的不動聲色。

七號門外站了許多人，有的說話，有的往北看。

白巡長臉煞白的，由北邊跑來：“都快進去！待一會兒準挨家兒檢查！不要慌，也別大意！快進去！”說完，他打了轉(zhuǎn)身。

“怎么回事？”大家?guī)缀跏且恢碌貑枴?/p>

白巡長回過頭來：“我倒霉，牛宅出了事！”

“什么事？”大家問。

白巡長沒再回答，很快地跑去。

（選自老舍《四世同堂·偷生》）

【解析】

老舍的長篇小說《四世同堂》，寫的是北平淪陷后普通民眾的生活和他們抗日的故事，表現(xiàn)了普通民眾的民族意識覺醒并走向反抗的過程。當時的民眾普遍尚未覺醒，如程長順的外婆，她關(guān)心的只是孫子的安危，“回來，你個王大膽！頂著槍子，上哪兒去”；知識分子和小官吏雖有覺悟，但仍處于徘徊、猶豫階段，如白巡長“都快進去！待一會兒準挨家兒檢查！不要慌，也別大意！快進去”，用有特色的語言來塑造人物形象。整個場面描寫讓人感到沉悶、壓抑，“想動而不敢動地聽著外婆的喊叫”“嘴唇上搭拉著半根煙卷，若無其事地在六號門口立著”“大家?guī)缀跏且恢碌貑枴薄鞍籽查L沒再回答，很快地跑去”，體現(xiàn)了當時淪陷區(qū)普通民眾的思想狀況和生活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