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旻翰[布依族]
寒暄了幾句, 眼淚打著轉(zhuǎn), 又咽了下去。
司機(jī)大吼: 該上車了。
我呆在投幣機(jī)前。
雨, 凝成越來越大的水珠, 毫無留戀地從黑傘面上滑墜下去,如同受傷的蟲子, 從肌膚上滑落后, 被啟動的輪子碾過。
我好似聽見了你在喊, 于是, 丟下雨傘, 往熙熙攘攘的車后匆匆擠過去。
“借過, 借過?!?/p>
我用肩膀吃力地?fù)荛_擠挨在一起的人群。
你從車前擋風(fēng)玻璃后, 快速地轉(zhuǎn)到側(cè)面開合交錯的窗戶邊,直到我最后貼在后窗上。
送行的人啊, 都冷靜地讓眼淚回家去吧。
你打著傘, 任由雨絲灌入雨傘下的你。 傘后斜著, 任風(fēng)吹起。你好似從天而降, 帶著降落傘, 飄到我的眼前。 你從人群中跑來, 毫不客氣地讓眼淚與雨水相會。
你的臉被冷風(fēng)涂抹了腮紅。
你的嘴在說什么呢?
我認(rèn)真地看著。
聽見的, 滿是車內(nèi)嘈雜的說話聲。
我呼喊你的名字, 使勁拍打著后窗, 試圖將沙礫般拍散。 即使知道, 一生盤纏, 無法賠償。 車子過于猴急, 我盯著你閃動的眸子和囁嚅的唇, 好久好久。 汽車轟鳴。
車中的孩子嚼著牛軋?zhí)牵?咿咿呀呀含糊地說著話。
天上的云, 如你的淚水, 悄然下墜。
我偏愛從這樣的氛圍中, 找些思念的理由。
我離開后, 不要去書店, 要去石頭湖邊, 你會看到有天鵝的風(fēng)景。
下班后, 整棟樓沒有人煙, 也沒有機(jī)器的吵鬧。 擔(dān)心迷路,我焦急地跑出苞谷林。
玻璃窗外, 除草機(jī)就停在樓后草坪上。 昨日還深至腳踝的草,已被修剪一遍。
忽然覺得, 這可能就是目認(rèn)一種念想和欲望的最好解釋。 原是準(zhǔn)備寫思緒的華爾茲的, 因被批評太過于萎靡, 便作罷。 初稿, 就放進(jìn)箱子底了。
長久平凡的生活, 也總不時泛起一些打過水漂的漣漪。 可能,我們會留下那種讓人非議的非主流長發(fā), 也可能只需剔除就好。我們尋找另一個人, 我也尋找著你, 什么時候, 我該打開轟隆隆的柴油機(jī), 將又長出來的雜草修剪一番。
什么時候, 我又該任隨它們生長, 變成一簇簇灌木, 最好還新添幾棵高木。 那樣, 你可以感受到悲傷, 盡可隨意而不受拘束地讓淚水流出來。 偷偷啜泣, 或是自由哭泣, 給你帶了法棍面包, 就這樣走向草坪——你靜駐的原地。
輕輕撥開阻隔的框架, 是對牛彈琴也罷, 且讓我緩緩, 拭去你的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