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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去與歸來
      ——《太陽照常升起》中的身份認同焦慮及其文化隱喻

      2023-03-12 05:44:47王玲霞宋德發(fā)
      綿陽師范學院學報 2023年1期
      關鍵詞:太陽照常升起弗斯萊特

      王玲霞,宋德發(fā)

      (湘潭大學文學與新聞學院,湖南湘潭 411105)

      《太陽照常升起》作為歐內斯特·米勒爾·海明威(Ernest Miller Hemingway,1899—1961)的長篇小說之一,自誕生就備受學術界的青睞。學者們從存在主義、女性批評、生態(tài)批評等角度對作品的主題和人物形象進行探析與闡釋,但卻忽視了勃萊特在文本中呈現(xiàn)出的矛盾行為——最初離開杰克與最終回歸杰克。這一矛盾行為難道僅源于勃萊特對精神之戀與肉欲之愛的不同追求嗎?抑或如她所言:“我可不想做一個糟蹋年輕人前程的壞女人?”[1]316實際上,對這一問題的探究,是理解小說的文化內蘊與悲劇內涵的一個重要切入點。

      一、離去與自我欲望的滿足

      杰克與勃萊特是一對在一戰(zhàn)中共患難、有著革命友誼的鴛鴦。遺憾的是,在戰(zhàn)后回歸平靜的生活以后,他們并沒有收獲“有情人終成眷屬”的完滿結局,勃萊特離開了杰克,與斗牛士羅梅羅私奔。在離開之后,勃萊特沒有理由選擇再次回到杰克的身邊,這主要有主觀和客觀兩個方面的原因。

      首先是客觀原因,也是勃萊特選擇離開杰克和不會再回到他身邊的主要原因——杰克的身體創(chuàng)傷。杰克在戰(zhàn)爭中不幸下體負傷,喪失了性功能。這不僅給他留下了無法恢復的身體缺陷,失去了作為男人的象征符號,還給他的心理帶來了不可承受之重。白天他與正常男性一樣,上班、打球、看斗牛比賽、去咖啡館品嘗咖啡、去酒吧喝開胃的酒、觀看屬于他人的忙碌、熱鬧與繁華;傍晚時分林蔭大道上人頭攢動的街景,“野雞”四處尋覓晚餐,舞廳里舞者的熱情狂歡……。而身體缺陷給他造成的心病常常在夜深時刻“發(fā)作”:“在意大利那種被人當作笑柄的前線如此這般地負了傷,還潰逃,這種事情太不光彩了?!盵1]40更滑稽的是,一位意大利上校聯(lián)絡官還就此發(fā)表了一通精彩無比的宏論:“你,一個外國人……奉獻出了比生命更加可貴的東西呢?!盵1]41對這“精彩無比的宏論”的回憶,無疑是杰克久久不能療愈的心病的反映,是他對下體受傷的自嘲,飽含著無盡的苦澀與痛楚。這就無怪乎杰克和參加過一戰(zhàn)的朋友會“一致認為這場戰(zhàn)爭實際上就是對人類文明的一場浩劫”[1]21。

      身體傷痛不僅給杰克帶來了身體和心理上的雙重創(chuàng)傷,還使他與勃萊特之間的愛情遭遇沖擊。在勃萊特看來,只談情說愛,沒有性的生活或婚姻,“是人間地獄般的折磨”[1]35。喪失了性功能的杰克,無法滿足勃萊特的性欲需求,即便兩人彼此深愛,勃萊特還是會為此拒絕與杰克在一起,這也是她最初離開杰克的緣由:

      杰:“難道我們不能生活在一起嗎,勃萊特?難道我們不能就這樣住在一起嗎?”

      勃:“我認為不行。我肯定會瞞著你跟別人發(fā)生關系的。你會受不了的?!?/p>

      杰:“我現(xiàn)在能承受了?!?/p>

      勃:“這是兩碼事。是我不好,杰克。我這人天生就是這樣?!?/p>

      杰:“我們能不能離開這兒,到鄉(xiāng)下去住一段日子?”

      勃:“那也沒什么用。如果你想去,我會跟你去的。但是我不可能安安靜靜地住在鄉(xiāng)下的。我做不到,即使和我真正心愛的人在一起也不行?!?/p>

      杰:“我明白。”

      勃:“這不是很糟糕嗎?我說我愛你,可是說了也沒用呀?!?/p>

      杰:“你知道我是愛你的?!?/p>

      勃:“我們不談這個吧。廢話越說越無聊。我要離開你了……”[1]73

      顯然,男主人公杰克性能力的喪失仿佛是橫亙在他與女主人公勃萊特之間的一道鴻溝,永遠無法跨越。每次與杰克親吻,勃萊特都渾身哆嗦,這使她難以接受。面對“靈與肉”“精神之戀與肉欲之愛”的沖突,勃萊特選擇了后者。“愛而不得”是喪失了性能力的杰克不得不接受的現(xiàn)實,“愛而不能”是追尋肉欲的勃萊特必然會做出的選擇。因此,勃萊特為了滿足自我的欲望,在離開性能力無法修復的杰克后,沒有理由再回到他身邊。

      其次是主觀原因,從內在的精神方面來看,勃萊特是一名具有反叛意識的女性。在小說中,她出場便是被一群燙著大波浪卷發(fā)的、白白凈凈的年輕男子簇擁著走進舞廳的。打扮入時的她,“穿著一件針織緊身套衫和一條蘇格蘭粗花呢裙子,頭發(fā)是朝后梳著的,像個男孩子”[1]29。她抽煙、喝酒,極具反叛性,注定不會像傳統(tǒng)女子般為了所謂的純潔愛情守身如玉,更不會向杰克做出任何道義上的老套承諾。她甚至在和杰克愛戀時,還與多名男子有染。這樣追求自我欲望滿足的她,只會給杰克帶來傷害。為了自己,也為了減少對杰克的傷害,她必然不會跟杰克在一起。所以,當杰克疑惑她為什么要走時,勃萊特的回答是:“為你好,也為我好?!盵1]73

      從外在的條件看,勃萊特天生麗質,迷人而有魅力。她在離開私奔對象羅梅羅后,除了杰克,還有很多其他備選項:有認為她是“迷人的小可愛”、被她弄得神魂顛倒的未婚夫邁克;有對她一見鐘情、愿意為她拋棄未婚妻的作家科恩(在與她發(fā)生關系后,科恩更如忠實的騎士般守護她,對她寸步不離);更有對她有求必應、多金的米比波波勒斯伯爵,明知她愛著杰克,仍愿意為她掏腰包,還稱贊她:“在我迄今為止見過的人當中,就數(shù)你最有這種高貴的氣質。一句話,你的高貴氣質是與生俱來的。”[1]77

      綜上所論,勃萊特為了滿足自我的欲望,在離開杰克與羅梅羅私奔后,按理斷然不會選擇再回到杰克的身邊。但是,勃萊特最終的選擇卻出人意料,她確鑿無疑地再次選擇了杰克:主動寫信給杰克,讓他來馬德里將痛苦的自己接回。

      二、歸來與性別身份認同焦慮的緩解

      性別身份的文化構成論來源于法國西蒙·波伏娃(Simone de Beauvoir)所說的“一個人之為女人與其說是‘天生’的不如說是‘形成’的”[2]23,她把性別分為生理性別(Sex)和社會性別(Gender)兩個概念。“社會性別”在西方第二次女權主義浪潮中成為一個分析范疇,指人類組織性活動的一種制度,同任何文化中都有經(jīng)濟制度、政治制度一樣,任何文化中也都有自己的社會性別制度,即種種社會體制習俗把人組織到規(guī)范好的“男性”“女性”活動中去。社會性別是人類社會的一種基本組織方式,也是人的社會化過程中一個最基本的內容[3]。勃萊特最終選擇回歸原初離開的對象——杰克身邊,也許只有一個原因,即緩解越界后自我社會性別身份認同的焦慮。

      黛布拉在《閱讀欲望:追尋海明威》中指出:“在《太陽照常升起》中,人物的行為、外表和欲望已經(jīng)超出了‘正常的’身份和身份認同的邊界,原有的男性和女性的生理性別和社會性別范疇被動搖,并且互相交織在一起?!盵4]99勃萊特就是這樣一位社會性別身份越界的女性形象,是其所處時代女性角色轉變的一個縮影。在一戰(zhàn)前的美國傳統(tǒng)文化中,男女因性別角色的差異分屬于社會公共空間和家庭空間兩個不同的活動空間。而一戰(zhàn)后,因人們推崇的“神圣”“榮譽”“愛國”等原有價值評判體系的權威性嚴重受損,女性開始向傳統(tǒng)的男性權威發(fā)起挑戰(zhàn),向公共空間“進軍”,打破了戰(zhàn)前性別角色空間涇渭分明的界限。這種社會文化的轉變,從美國開始,逐漸風靡整個歐洲,以致于越來越多的女性開始走出家門,勃萊特就是其中的一員。

      走出家門的勃萊特,正如《玩偶之家》中的娜拉,擺脫的是沒有自我的過去。在第二段婚姻中,勃萊特遭受著丈夫阿施利的暴力壓制:被迫睡地板,經(jīng)常受到死亡恐嚇,這給勃萊特留下了難以磨滅的痛苦記憶與情感創(chuàng)傷。在她看來,以往標榜的長發(fā)、溫柔的女性氣質是社會性別制度對女性個體自我的壓制。因此,在走出家門后,她重新建構自我形象:留短發(fā)、抽煙、喝酒,極力擺脫傳統(tǒng)文化“給予”女性的純潔、溫柔、順從的性別角色枷鎖;出入以往女性的“禁忌地”——舞廳、酒吧、斗牛場等公眾場所,打破傳統(tǒng)社會體制對“女性”活動內容與空間的禁忌,實現(xiàn)對傳統(tǒng)社會性別角色的越界。贊賞者從人道主義自由的角度稱其為敢于挑戰(zhàn)傳統(tǒng)的“新女性”;批判者則從傳統(tǒng)文化的立場批評其為沒有道德感的“放蕩女子”。只是,無論是“新女性”,還是“放蕩女子”,都潛藏著勃萊特在跨越傳統(tǒng)社會性別角色界限后的性別身份認同焦慮。

      所謂“性別身份認同焦慮”,即在個體“性別身份認同”過程中所產(chǎn)生的“焦慮”之感?!吧矸菡J同”的基本含義“是指個人與特定社會文化的認同”[5]。以此觀察勃萊特的性別角色越界行為,其本質是在時代文化轉型期對自我社會性別身份的重構與認同。只是在這種重構與認同的過程中,伴隨著深刻的“焦慮”。美國心理學大師羅洛·梅(Rollo May)這樣界定“焦慮”:“焦慮是因為某種價值受到威脅時所引發(fā)的不安,而這個價值則被個人視為是他存在的根本”[6]172,而“沖突,是焦慮的來源”[6]278。勃萊特雖然新潮、獨立、勇敢而有魅力,但卻被困在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兩個不同時代、兩種不同的文化與生活模式中,她享受現(xiàn)代生活的自由,又受到傳統(tǒng)文化的威脅,缺乏安全感??偟膩砜矗R特的性別身份認同焦慮主要源于兩個方面的沖突:

      第一,在與男性的交往中,呈現(xiàn)出自我克制與自我放縱的矛盾性。勃萊特在內心渴望與男性交往,在行動上卻疏遠他們。她與科恩一同旅行、幽會,但當科恩滿懷浪漫主義的騎士情懷,時刻陪伴在她身邊時,她又表現(xiàn)出膩煩與厭惡。在與羅梅羅的交往中,這種矛盾性更為突出:她可以摒棄世俗的眼光與羅梅羅私奔,但又懼怕在他的男子氣概面前再次淪為被壓制的女性。所以,當羅梅羅要求她將頭發(fā)留長,變得更有女人味兒時,她選擇了離開。勃萊特的“懼怕”主要根源于她與羅梅羅在本質上分屬不同的文化陣營,表明“文化因素與潛藏于身心失序底下的焦慮密切相關”[6]77。勃萊特的存在是對原有父權文化的挑戰(zhàn)和固有政治文化秩序的沖擊,而斗牛士羅梅羅則是父權文化影響下的典型硬漢形象,是傳統(tǒng)的集體意識在個體身上的投射。他們二者拒絕任何形式的“收編”,不會為了“他者”而改變“自我”。

      第二,反叛的勃萊特無意識中卻接受著父權文化的道德規(guī)訓。她隨意與男子交往,但父權文化標榜的道德感又使其深感自責:“上帝知道,我從來沒有感到這么下賤過,像個婊子似的?!盵1]239為了愛情,她可以飛蛾撲火般不顧一切,印證了“在愛情上,一些非理性的或非理智的成分表現(xiàn)得特別明顯。好像它的一切都不能靠人的意識來預見、引導和督促”[7]76。而受男權話語規(guī)約下“紅顏禍水的道德罪感”的影響,因與愛戀的羅梅羅年齡相差懸殊(勃萊特34歲,羅梅羅19歲),她又強調“我可不想做一個糟蹋年輕人前程的壞女人”[1]316。顯然,勃萊特既有意識地挑戰(zhàn)與反叛父權文化,又無意識地遵守與服從傳統(tǒng)文化的規(guī)訓,說明“我們成了我們想逃避的體制的一部分,于是這個體制從內部而不是從外部戰(zhàn)勝了我們;我們的心按照這個體制的節(jié)奏而跳動”[8]10。

      自我言行、思想方面的沖突帶來的性別身份認同焦慮促使勃萊特最終選擇回到“被閹割”了男性象征的杰克身邊,而性功能喪失象征著男性霸權能力的衰落。勃萊特選擇回到杰克身邊,意味著免受來自父權文化的威脅,緩解其自我性別身份認同焦慮。顯然,勃萊特的選擇潛藏著杰克戰(zhàn)后的身體創(chuàng)傷所蘊含的時代文化隱喻,如蘇珊·桑塔格(Susan Sontag)所言:“疾病隱喻還不滿足于停留在美學和道德范疇,它經(jīng)常進入政治和種族范疇。”[9]7杰克的身體創(chuàng)傷不單單是一戰(zhàn)殘酷性和災難性的有力證據(jù),還是工業(yè)文明時期中產(chǎn)階級白人男性權威衰落的體現(xiàn)。

      與二十世紀二十年代新女性的獨立自由相伴而生的是以陽具為象征的男性霸權的式微和男性自我性別角色認同的驟降。在海明威的《我躺下》中,尼克的母親趁父親外出打獵時,將其珍藏的印第安制品視為廢品燒為灰燼。美國學者彼特認為,印第安制品“代表著一種文化,也許是一種以陽具崇拜為標志的男性氣概。他的妻子將他的印地安制品燒毀,標志著她對印地安人、尼克的父親、他的個人興趣、他的財產(chǎn)都缺乏崇敬之情”[10]4。顯然,隨著時代的變遷,母親開始公然挑釁父親的權威。與此異形同質的是,在《太陽照常升起》中,男性在愛情中由傳統(tǒng)的主導地位、“凝視”角色淪為“被主導”“被凝視”的對象:在具有自主意識的勃萊特面前,科恩想做守護在美人身邊的騎士的浪漫情懷被無視;未婚夫邁克被“戴綠帽”;海明威傾力打造的斗牛士羅梅羅成為被拋棄者;而杰克不僅需要面對性功能喪失的殘酷現(xiàn)實,還要包容勃萊特的縱欲。

      當身體不再僅僅是一個生物名詞時,其所承載的生理或心理疾病也成為某種政治文化符號,“成為通向深層主題的重要隱喻”[11]。杰克的性功能喪失隱喻著二十世紀男子氣概的衰落與男性權威的減弱,展現(xiàn)著二十世紀中產(chǎn)階級白人男性的群體狀態(tài),蘊含著他們的性別身份認同焦慮和作者對社會逐漸女性化的擔憂。這與哈洛德·斯特恩斯(Harold Stearns)在1922年創(chuàng)作的《美國文明》中的觀點不謀而合。他認為當時美國存有兩種文明弊?。骸耙皇鞘谷司袼劳龅摹褰讨髁x’,另一個是可能導致理智生命衰弱的社會的女性化?!盵12]135而杰克答應勃萊特的請求,將其接回,既是對男性性別身份認同焦慮的建設性管理,又具有西西弗斯式的現(xiàn)代悲劇性。

      三、接受回歸與西西弗斯式的現(xiàn)代悲劇

      早在創(chuàng)作《太陽照常升起》時,海明威就宣稱它是“一部以永存的地球為主人公的悲劇”[13]。立足這一“悲劇”基調,從個體遭遇切入,杰克作為“迷惘一代”的代表,其個人悲劇在本質上成為時代轉型期白人青年男性的西西弗斯式的現(xiàn)代悲劇。

      根據(jù)雷蒙·威廉斯(Raymond H.Williams)的觀點:“重要的悲劇似乎既不產(chǎn)生于信仰真正穩(wěn)定的時代,也不出現(xiàn)于包含公開和決定性沖突的時代。最常見的悲劇歷史背景是某個重要文化全面崩潰和轉型之前的那個時期?!盵14]45它的條件是新舊事物之間的真實沖突,“現(xiàn)代悲劇”主要產(chǎn)生于“個人體驗”,且這種“個人體驗”并非私人化的,而是具有時代性的。杰克的悲劇既屬于個人體驗,又屬于集體經(jīng)驗,具有鮮明的時代性。作為“迷惘一代”的典型的反英雄形象,杰克的個體悲劇體現(xiàn)出由封建農(nóng)業(yè)文明向現(xiàn)代資本主義文明、由傳統(tǒng)的清教文化向商業(yè)消費文化轉型的時代悲劇。一方面,上帝被宣告死亡,舊有的價值體系失落;另一方面,新的價值觀還未確立,這幾乎成為一個文化荒原的時代。杰克的狀態(tài)體現(xiàn)了時代文化轉型期白人男性的整體面貌,譜寫出一曲“現(xiàn)代悲劇”:既追尋原始文明,又依賴消費文化;既質疑傳統(tǒng)信仰體系、否定上帝,又在遭受苦難時求助于上帝。對原始文明的追尋,讓他們厭棄現(xiàn)代文明和生活;對信仰的懷疑與否定,讓他們孤立無援,失去了價值判斷的標準,注定成為“迷惘的一代”。

      最重要的是,杰克的悲劇還具有西西弗斯式的悲劇特性:“荒謬”與“有意識的反抗”。而這主要源于杰克對勃萊特回歸的接受。首先,杰克的悲劇具有荒謬性。杰克與勃萊特一樣,面臨著性別身份認同焦慮。一戰(zhàn)造成的信仰失落、難以愈合的身體創(chuàng)傷、愛而不得的感情,使杰克深陷自我性別身份認同焦慮,遭受著痛苦、落寞、苦悶等復雜情緒交織的折磨。一個“反英雄形象”的悲苦世界展露無遺:“我忽然感覺像在做一場噩夢,噩夢中的所有景象都在反復重演,這一切我已經(jīng)備受煎熬地挺過來了,然而現(xiàn)在我還得從頭再來一遍?!盵1]85當身體和心理所遭受的創(chuàng)傷成為一個人無法抹去的疤痕時,就會演變成與之抗爭的壓力。為了擺脫自我性別身份認同焦慮,杰克試圖通過旅游、釣魚、去西班牙看斗牛等方法獲得心靈的愉悅與性別身份的認同。但答應勃萊特的請求,接受她的回歸,則意味著一切如舊,以往的焦慮將繼續(xù)上演。這仿若遠古神話中西西弗斯那無效又無望的荒謬努力在現(xiàn)代的重現(xiàn),在各種努力后,杰克仍需負載著生活給予他的苦難前行。這不僅印證了小說扉頁引用的《圣經(jīng)》話語“世界就是一個圓,一個輪回”,還照應了小說開篇埋下的伏筆:“你不可能單憑從一個地方挪到另一個地方就自我解脫了。這樣做無濟于事?!盵1]14

      其次,杰克的悲劇意義在于“有意識的反抗”。西西弗斯式無聲而有力的荒謬行為的價值所在是:他以痛苦而有意識的反抗,證明了他的命運是屬于他自己的,他在承認不存在無陰影的太陽的同時,卻不曾放棄努力,因為“荒謬的人知道,他是自己生活的主人”[15]116。痛苦而有意識的反抗帶來了荒謬,也造就了勝利,一如西西弗斯式振奮人心的吶喊:“盡管我歷盡艱難困苦,但我年逾不惑,我的靈魂深邃偉大,因而我認為我是幸福的?!盵15]115焦慮是二十世紀普遍而深刻的景象,加繆稱之為“恐懼的世紀”,“其中個人焦慮的來源包括內在困惑、疏離、心理混亂,以及價值和行為標準的不確定”[6]4。在二十世紀社會與文明轉型的混亂時代,杰克承受著性別身份認同的焦慮,但他并未隨波逐流、消極墮落,而是以超凡的毅力與理性進行自我約束,按照自己所遵循的處世原則直面慘淡的人生:“我并不在乎這個世界怎么樣。我一心只想弄明白究竟該如何生活在其中。假如你果真弄懂了如何在這個世界上生活,你說不定也就能由此而得知這個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了?!盵1]139這正契合了王譽公的觀點:“海明威的法則也是《太陽照常升起》的法則——人必須勇敢地面對現(xiàn)實,并且從實際出發(fā),積極行動,建立起自己的價值觀念;除外,別無選擇。”[16]663-664對焦慮的正視,與焦慮的共處,是一種對焦慮的建設性管理,正是西西弗斯式悲劇所揭示的人的自由意志力量的體現(xiàn),也是悲劇形成的充分必要條件?!安⒉皇菦]有恐懼和焦慮就是勇敢,而是即使害怕卻依然前行的能力。這種在日常生活和危機中,建設性地面對正常焦慮的態(tài)度,需要的是道德勇氣而非暴虎憑河的血氣之勇。”[6]303基于此,盡管勃萊特與羅梅羅的私奔給杰克帶來了沉重的打擊,加重了他的自我性別身份認同焦慮,即便冒險將勃萊特接回自己的身邊意味著焦慮的重演,但杰克依然選擇答應勃萊特的請求,承擔起作為一名愛人的責任,將勃萊特接回并給予安慰,展現(xiàn)其勇敢地接受與迎戰(zhàn)焦慮。

      而接受、迎戰(zhàn)焦慮遠比逃避更具有價值。正如二戰(zhàn)中的士兵一樣,“他們最具建設性的態(tài)度就是能夠坦承自己對戰(zhàn)爭的恐懼或焦慮,但是卻在不安的情況下主動備戰(zhàn)”[6]302。雖然種種努力與嘗試最終都以失敗告終,即便仍要背負戰(zhàn)后身體創(chuàng)傷帶來的性別身份認同焦慮,杰克依然在抗爭的路上,在充滿焦慮的現(xiàn)實世界里尋求新的價值體系。無效又無望的荒謬努力使他與西西弗斯一樣感到幸福。他的心境愈加坦然,從以前“奢求可以跟勃萊特一起生活”轉變?yōu)椤爸皇窍胂肽芨黄鸲冗^快活的人生就挺美的”??梢?,西西弗斯的悲劇演繹的是“含著微笑的悲劇”。

      杰克展現(xiàn)出的“重壓下的優(yōu)雅風度”彰顯了崇高的悲劇性,也體現(xiàn)出西西弗斯日復一日推石上山彰顯的唯一真理——較量。這種較量是痛苦的清醒意識和無聲甚至無效的反抗的結合。它不僅賦予生命以價值,還成為衡量生命價值的尺度。顯然,海明威雖然揭示了追尋的荒謬性,但是并沒有否定追尋這一行為。因為“悲劇全在于對災難的反抗。陷入命運羅網(wǎng)中的悲劇人物奮力抗爭,拼命想沖破越來越緊的羅網(wǎng)的包圍而奔逃,即使他的努力不能成功,但心中卻總有一種反抗”[17]206。因此,西西弗斯式的現(xiàn)代悲劇雖有其不可逆的時代必然性,但是我們應該透過悲劇看到希望和幸福:即使在無盡的悲劇中,悲劇人物仍是自己生活的主人,他們對前途并沒有喪失信心。一如“西西弗斯爬上山頂所要進行的斗爭本身就足以使一個人心里感到充實。應該認為,西西弗斯是幸福的”[15]116。所以,較之于斗牛士羅梅羅,杰克雖是“不完美”的反英雄形象,但卻是“完美”的悲劇人物,是一個荒謬的英雄,具有重要的時代意義。

      總之,勃萊特在離去后最終又選擇回到杰克的身邊,以及杰克接受她的回歸,都與身份認同焦慮息息相關,是時代文化影響下的必然結果,體現(xiàn)出海明威作為為時代把脈的作家,對二十世紀普遍而深刻的景象——焦慮的關切與揭示。而杰克作為時代文化轉型期中產(chǎn)階級白人男性的群體狀態(tài)的象征,他奏響的是那個時代白人青年男性的“西西弗斯式的現(xiàn)代悲劇”,體現(xiàn)出海明威對現(xiàn)代人類生存困境和精神世界的關懷及對待焦慮的態(tài)度:正視與建設性管理??梢哉f,這是海明威試圖為深陷身份認同焦慮的現(xiàn)代人探索的一條自我救贖之途,成為沖破加繆稱之為“恐懼的世紀”的一線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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