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亮

【接上期】

星仔在長安城安頓下來，白天身兼幫廚、跑堂，晚上獨自一人住在五味樓的閣樓上。不知不覺，已至深秋。

這一夜，他又如往常一般趴在窗臺上眺望長安城的夜景。他終于能感受到阿海內心的苦楚了，孤身一人獨處異鄉(xiāng)的滋味真不好受。這段日子，他利用一切機會悄悄打聽其他小伙伴的下落，但什么消息也沒得到。難道他真的要被一直困在唐朝嗎？

砰，砰，砰，砰，砰，砰。

秋月清朗，普照大地，搗衣聲回蕩在長安城中，反而讓這座城市顯得更加靜謐。聽著此起彼伏的搗衣聲，星仔伏在窗臺上不知不覺睡著了。

咚，咚，咚，咚，咚，咚……這可不是搗衣聲了，這是承天門的曉鼓。

星仔被吵醒了。他伸了個懶腰，望向窗外，此時天只微微透著光，正是五更三籌。《唐律》上有“五更三籌……擊鼓，聽人行”的規(guī)定，意思是到了這個點兒就允許百姓上街了。聽聞承天門鼓響，六街紛紛響應，擂動街鼓，一時間，全城鼓聲四起——長安城蘇醒了。

隆隆隆，隆隆隆。

明德門、安化門、延平門、金光門、開遠門等九重十二門緩緩打開，早早候在門外的各國商賈腳步匆匆，驅馬趕駝，迫不及待地擁八這座夢幻之城。一百零八坊的民眾紛紛走出家門，步入繁華六街。東西二市不多時便車輪滾滾、連袖成云，人聲鼎沸、活力四射的長安城開啟了！

可是，王掌柜卻愁眉不展。這兩年五味樓的生意越做越差，客人漸漸稀少了，算起來，這情況自從星仔來五味樓之后愈發(fā)嚴重了。有伙計私底下議論這來路不明的小幫廚一定是個掃帚星，是他壞了五味樓的運道，于是故意疏遠他、捉弄他。王掌柜知道了，大聲呵斥他們。他心里明白，還不是因為自家的菜譜十多年未創(chuàng)新，食客們嘴刁，嫌棄了。再加上對街新開了一家香滿城酒家，把生意搶走了一大半，五味樓的日子能好過嗎？

這天，星仔正忙活著切菜，王掌柜陰沉著臉喊他。

“掌柜的，您吩咐?！毙亲蟹畔虏说叮吂М吘?。

王掌柜唉聲嘆氣一番，才表明了意圖，大概就是生意不好做，顧客少，膳食原料價格又高，賺不了錢，實在養(yǎng)不起更多人了。

星仔聽明白了，低著頭小聲問：“您是要辭了我？”

“哎，只能委屈你，也對不住海帥了?！蓖跽乒駸o可奈何地搖搖頭，遞給星仔一小袋銅錢，“我這酒樓也不知還能做多久，這里有一百文錢，你拿去再尋個地方吧！走晚了，這些我也拿不出了?！闭f著，王掌柜眼里泛起了淚花。星仔一向敬重王掌柜，知道王掌柜是好人。

星仔把錢推了回去，鄭重其事地向王掌柜行了個叉手禮，說道：“掌柜的，您要信我，星仔愿意盡力幫助五味樓起死回生?！?/p>

王掌柜一愣：“你有主意？”

星仔點點頭，把藏在心中的想法說了出來。王掌柜大張著嘴，聽得云里霧里，又覺得好似有些道理。他思忖再三，終于下定決心賭一把。反正五味樓的生意已經(jīng)慘淡至此，隨他折騰好了，說不定還有回天的可能。

王掌柜把全體廚師、跑堂、賬房喊到大堂里，清了清嗓子，說道：“今日起，我聘星仔為，為……”

“CEO，首席執(zhí)行官。”星仔提醒他。

王掌柜點頭：“對，CEO！五味樓一應人、財、物皆聽他調遣?！?/p>

刁大廚當場就黑了臉：“不干了，我走了！”他也不是真想走，就是想逼著王掌柜收回剛才的話。可是，他都快走出五味樓了，王掌柜也不挽留。

其實王掌柜早就對刁大廚不滿了。這家伙不僅墨守成規(guī)，幾道菜十幾年不變，還私下克斤扣兩，貪污菜金，要不是看在幾十年的交情上，王掌柜早就翻臉了。

刁大廚見計謀破產(chǎn)，氣鼓鼓地罵著街，走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星仔要整肅五味樓的紀律。在當小幫廚的時候，他就發(fā)現(xiàn)五味樓眾人松松散散、疲疲沓沓，不是偷懶、磨洋工，就是嚼舌根、曬太陽。一問賬房才知道，王掌柜心軟，只要是做一樣工的，就開一樣的工錢，也沒個高下區(qū)別。時間長了，就是勤勞肯干的也不愿意多做事了。

怎么對付這幫人昵？星仔想起黃老師在學校里管紀律的那一套，決定原樣移植。

第二天，承天門曉鼓剛過，只見星仔站在五味樓門前的臺階上，身邊坐著琵琶女，空地上，廚工、跑堂、賬房還有王掌柜站成整齊的隊列。星仔深呼吸一口，轉頭向琵琶女示意。琵琶女豎起琵琶，手扶絲弦。

“第三套全國小學生廣播體操《希望風帆》，現(xiàn)在開始。”

星仔發(fā)出清晰的指令，琵琶女撥動絲弦，果然是“大弦嗜嘈如急雨”??！和著琵琶伴奏，星仔領著眾人做起了廣播體操！

圍觀的市民越聚越多，把五昧樓前擠了一個水泄不通，議論聲此起彼伏：“這廣播體操是何方武功？動作甚是怪異，沒見過呀！”“以老夫之見，此乃武當派功夫。”“非也非也，此乃峨眉派路數(shù)?！薄拔洚斉?！”“蛾眉派！”“就是武當派！”“就是峨眉派！”

嘚嘚，嘚嘚——是海帥騎著月牙巡街來了。

“報海帥，五味樓前有民眾聚集，不知何故?！币粋€捕快叉手匯報。

“去看看，駕！”

幾匹快馬奔到樓前，眾捕快遠遠看著星仔做操，面露敬色。

祝三叔感慨道：“沒想到這小子竟是個武林高手，初見他那日還裝作什么都不懂。海帥，該把他招到捕盜衛(wèi)來才是。海帥，海帥……”

海帥看得直愣神，竟不知祝三叔在叫她?！芭?，甚好、甚好，武功確是高妙?！焙涏馈Ｋ傆X得星仔的武功似曾相識，好些動作頗為眼熟，只是想破腦袋也不知出處。

一套廣播體操下來，五味樓眾人已經(jīng)累得氣喘吁吁，再看星仔卻依然氣定神閑，好像無事人一般。眾、人不由大為敬服：這CEO原來是有絕世武功在身，競還如此低調，不是一般人??！

星仔看眾人面露服氣之色，當眾宣布新政：從今往后，所有人的薪水必須按照工作成效來確定，工作做得越多、越好，薪水就越豐厚，如果故意偷奸要懶，立刻趕出五味樓。

眾人叉手，齊聲道：“喏！”

星仔又面向圍觀市民宣布，以后每天都會在五味樓前演練拳法，歡迎大家前來觀看。市民紛紛叫好！

看時機成熟，星仔要燃起第二把“火”了。他命人散出許多木頭片片，片片上印著“五味樓”三個紅漆大字和王掌柜的花押，就差印上電話號碼了。這木頭片片便是五味樓的“貴賓卡”。他隨即宣布，凡持有五昧樓貴賓卡的客人，存一百文錢以上者可享受八折消費的特權。

這一招，星仔是從自家樓下的理發(fā)店學來的。

唐人并不知道什么是充值消費，七嘴八舌地問著。星仔耐心地解釋，終于讓他們搞懂了。可是他們從未辦過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人敢充錢。

五味樓CEO小手一揮，大聲宣布：“充卡兩百文的，再送上好西域葡萄酒一壺！”

打八折還送一壺酒？民眾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終于有人勇敢地邁出第一步。去賬房充完卡后，那人像勝利者一樣高高舉著酒壺從五味樓出來，好不得意。人群沸騰了，都瘋了一樣擁進五味樓，嚷著要充卡。六十多歲的賬房先生一輩子沒見過這么多錢，數(shù)著數(shù)著，老淚縱橫。王掌柜激動地來回踱步，嘴里哼哼：“甚好，甚好?！边@小星仔，哪里是掃帚星，明明是福星，是財神爺下凡嘛！

其實，無論是做廣播操還是發(fā)行貴賓卡，都不僅是為了幫五味樓渡過難關，星仔還藏了自己的一點兒小心思。這些明顯不該出現(xiàn)在唐朝的事物傳播出去，如果有幸被其他幾個小伙伴看見了，一定能引起他們的注意，那時，大家就能團圓了！

星仔可不想在唐朝永遠待下去。回家，他想要回家！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