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蕙心一點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見過太陽?!边@是美國女詩人艾米莉·狄金森《如果我不曾見過太陽》中的詩句,用來形容電影《隱入塵煙》中老四的際遇,恐怕是最適合不過的。
有人說,電影《隱入塵煙》是“全片不說苦,卻苦出了天際;全片不說愛,卻愛到了極致”。兩個可憐的多余人——馬有鐵和曹貴英,因為被嫌棄而走到了一起。他們用善良、勤勞、單純,給黑暗的生活點亮了一盞燈——住上自己的房子,去買一個大大的電視機,然后再帶遺尿的曹貴英去大醫(yī)院瞧瞧。
可惜,生活的窟窿里剛剛透出的光亮,卻被曹貴英一頭栽進水渠掐滅了。從此失去光明的馬有鐵,悲痛得失去了活下去的力量,他喝下農(nóng)藥,并用曹貴英都舍不得吃的雞蛋,壓了壓農(nóng)藥的苦。然后,爬上他們曾經(jīng)一起睡過的炕上,靜靜地等待死亡的降臨。
苦難,之所以稱為苦難,是因為看不到希望。如果有希望存在,那么,這樣的苦難也甘之如飴。
美國暢銷小說《了不起的蓋茨比》中,揮金如土的大富翁蓋茨比活著的唯一牽絆竟是河對岸那盞小小的綠燈——燈影婆娑中,住著心愛的黛西。然而,冰冷的現(xiàn)實容不下縹緲的夢,到頭來,蓋茨比心中的女神只不過是凡塵俗世的物質(zhì)女郎。當一切真相大白,蓋茨比的悲劇人生在一聲槍響中結(jié)束。他執(zhí)著愛情的一生,猶如煙花般璀璨,也如煙花般短暫。
煙花只是一瞬,幻滅才是永恒。
只要生命不息,愛就不會停止。在加西亞·馬爾克斯的小說《霍亂時期的愛情》中,男主人公弗洛倫蒂諾,在初識費爾明娜五十一年九個月零四天后,向她再次表白心跡。這一天,費爾明娜的丈夫烏爾比諾醫(yī)生由于去捉飛到芒果樹上的鸚鵡,失足掉下梯子摔死,死時81 歲。而當時的費爾明娜也已經(jīng)71歲,弗洛倫蒂諾則是76 歲。在送走葬禮上的賓客后,弗洛倫蒂諾竟然鄭重地向費爾明娜求愛,希望她能接受自己堅守了半個世紀忠貞不渝的愛情。無論斗轉(zhuǎn)星移,無論物是人非,無論衰老與疾病,只要生命永存,那愛情就永遠是別在胸口的勛章,永遠昭示愛情的純潔與堅守。
也許這份堅持對別人來講是一種海市蜃樓,但只要時間足夠長,只要愛情一直在,最終那種堅守會超越死亡,超越所有的嘲笑與誤會。
能夠讓我們在黑暗中熬過來的,唯有時間盡頭的那點亮光。就像《基督山伯爵》里的那句經(jīng)典臺詞:“在上帝揭開人類未來的圖景之前,人類的智慧就包含在兩個詞中:等待和希望。”當馬有鐵與曹貴英躺在兩人親手建造的房子里,親手壘搭的炕上時,馬有鐵給幸福滿滿的曹貴英構(gòu)建了一個大大的夢境:等秋收后,用賣糧所得,給曹貴英買上夢寐以求的大電視,再帶曹貴英去市里的大醫(yī)院,找個大夫好好看看,然后順道在兩人都沒去過的市里好好玩玩。
但是夢終歸是夢。有人說:曹貴英死于夢未醒,馬有鐵死于醒無夢,卑微的人好像不該有夢想。就像一粒麥子、一頭驢就該接受宿命的安排。沒人理解,如果他們沒有見識到光的絢麗多彩,品嘗到光的美妙動人,也許他們真的能永遠在黑暗中獨行。但見過太陽的人,又怎能重回昏暗寂寥的黑暗呢?
孤獨也許是個沉重的話題,但愛情的浪漫主義讓我們又多了一分希冀,哪怕只是一種虛構(gòu),哪怕只是一種藝術(shù)。只要愛在,就有抵御黑暗的勇氣與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