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從采油廠調(diào)到油礦報社時,基本上屬于沙地里四月天的生瓜蛋。那時整天想著寫篇深度報道,弄個大動靜,現(xiàn)在看這想法真是幼稚,當記者不僅是手里的管鉗變成了采訪筆這么簡單。報社主管時常用手拍著桌子,讓我把稿子寫得像篇通訊,而不是散文。這話說來簡單,但實操起來很難。我們油礦的文學生態(tài)和自然環(huán)境一樣貧瘠,在這里談文學,就像扯下內(nèi)褲一樣,讓人難為情。我時常站在太陽山油礦的山頭,懷念在大學悶熱的宿舍里,為一首詩爭得面紅耳赤的情景。日落西山,我明白愛好歸愛好,工作歸工作,這就是基層文學的現(xiàn)狀。誰承想,在油礦報社摸底添新丁時,我在文學的荒原里屬于矬子里拔高個,被硬生生拎了出來。那天主管又拍完桌子,安排我采訪油礦專家孟國華時,雖有些發(fā)怵,但心里憋著一口氣,我還是背上采訪包沖出去了。
我們的油礦,屬于石油生產(chǎn)鏈條上游的企業(yè),就像母親河的源頭卡日曲。黃河之水天上來,并不是自昆侖山就奔流不息,誰能想到這條磅礴的河之源頭,僅有碗口那么大呢。我們打下一個個碗口大的油井,把地下石頭里的原油壓裂出來,再輸送到長城一樣蜿蜒的輸油管道,運至下游企業(yè)。油礦在哪里立井架打油井,得孟國華手里的實驗數(shù)據(jù)說了算,用行話講,這叫權威。畢竟,一口井打下去幾千萬,不能打的都是干窟窿,讓這么多錢打水漂。孟國華是油礦少有的八十年代老牌大學生,常年研究紀錄石油變遷密碼的石頭,半輩子把論文寫在油井旁,填補了不少技術空白,被同事稱為孟石頭。這個綽號聽著又臭又硬,但他也不在乎,有次開會時他把眼鏡往禿頭頂一推,說我這輩子就愛研究石頭。這些為數(shù)不多的往事,被報社的前輩們寫在報紙上,記錄了他光輝的歲月歷程。
孟國華的辦公室門開著,從門口望進去,有人老僧入定般坐在一堆地質(zhì)巖石前,聽見敲門聲,才慢騰騰地回頭。他神情冷峻,眼神憂郁,一副眼鏡架在頭頂,因為逆光的原因,看著像曝光參數(shù)過高而拍出來的人像照。后來在這個角度,我為他拍了一組工作照,減少了曝光量,登在報紙頭版上。
寒暄之后,我說明了來意,沒想到他卻說:“小伙子,要了解我做的事,難度很大,隔行如隔山。”我心里一顫,覺著這話像一座昆侖山堵在我面前,這才明白同事聽見我去采訪這位科研專家時,欲言又止的神情。他們說,孟國華的事跡雖好,但見報的少,采訪他,難!
空氣里充滿著讓人難挨的沉默,我被這種沉默包裹著,呆呆地戳在辦公室中間,像根木頭樁子。油礦的分布圖,橫亙在孟國華辦公室的墻上。我抬頭看地圖,一眼就看到了曾經(jīng)工作過的太陽山油礦。那里別著一朵白花,我被那朵花吸引,忽然想起那里依山而建的英模亭。每年清明節(jié),我們都會穿上沒有沾油漬的干凈工衣,手持白菊胸戴白花,為犧牲的前輩敬獻花圈。
“喲,這是高山下的花環(huán)?!辈恢獮楹?,這句頗有歷史年代感的話,從我嘴里溜了出來。
“你知道這里?”孟國華眼睛亮了一下,隨即問了我這句話。
我連忙告訴他,太陽山油礦溝壑如蚯蚓蜿蜒數(shù)十里,散落著三個自然村。我們分到油礦的第一課,就是參觀石油英烈亭。那座紅柱碧瓦的紀念亭,紀念的是長眠于此的采油工陳小兵。亭子中的那副舊照片里,陳小兵盯著遠方,眼睛里透著剛毅,照片下面寫著他的生平簡介和為搶救物資而犧牲的事跡。那天,山邊的云像巨型的爆米花炸裂開,似蓋在山頭的厚棉被。我低頭看到山里的黑色蟻軍,從腳下穿梭而過,它們用兩個前螯舉著比身體重得多的食物,跑出了一條食指寬的規(guī)整隊形。那是第一次,我被山里的生命感動。
我說話時,孟國華出神地望著那朵白花,整個臉籠罩在吐出的煙霧里發(fā)愣。直到被煙頭燙了一下,才猛地甩了下手,把掉在桌上的煙屁股撿起來,揉滅在白色煙灰缸里。隨即,又從煙盒里抽出兩支煙,把其中的一支遞給我:“你為啥對螞蟻感興趣?”
“都說我們是石油工業(yè)戰(zhàn)線上的螺絲釘,”我邊說邊接過那支煙,“但在山里采油,我覺著和螞蟻更像。我愛好文學,還寫過一篇為螞蟻立傳的文章呢?!?/p>
他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打破了該死的僵局,我感覺擋在面前的那座山,漸次消散。順著這個小插曲,我便同他聊起來。孟國華話少,但我發(fā)現(xiàn)采訪的話題一旦引到科研領域,談話儼然變成了他的主場。后來,我揣摩采訪和科研一樣,也是一門技術活,一上來就逮住人一頓狂轟濫炸,很容易讓對方心生厭惡。采訪前適當來一些前戲,才能在進入正題時交流得更愉悅。
他帶著我走進巖心庫,里面的石頭看著致密堅硬,形似花崗巖。他做了這樣一個實驗:把一滴水用吸管滴在巖心上,過了一分多鐘,才基本滲完。他說:“同樣的一滴水,滴在家用的磨刀石上,五秒便能全部滲進去。”
“為什么滲入慢?”我好奇地問他。
“因為巖層密啊?!泵蠂A說著,把油氣巖石放在顯微鏡讓我看,透過那個一比二百的鏡片,我發(fā)現(xiàn)致密的花崗巖縫里,藏著斑斑黑點。
“看到里面的黑點了吧,那就是石油?!蹦切└呔獾目蒲欣碚摚幻蠂A闡釋得淺顯易懂,“國際上把滲透率小于50毫達西的油田稱為低滲透油礦,這里儲層的滲透率普遍小于1個毫達西。如果把中東的油藏儲層,比作高速公路,這里油藏儲層,就好比羊腸小道。中東國家的油田是石頭泡在油里面,這里的油卻嵌在石頭縫里?!?/p>
采訪完,我連夜整理錄音,撰寫通訊稿。記得開頭引用了一位陜西文學前輩的話:只有初戀般的熱情和宗教般的意志,人才有可能成就某種事業(yè)。結尾用了孟國華喜歡的一首詩,說的是無緣觀賞廬山的煙雨和錢塘江的潮汐,有無盡的遺憾,有一天終于看到了澎湃潮水,卻發(fā)現(xiàn)過去的妄念也不過如此。現(xiàn)在看這篇獨署我名字的新聞,還是寫的像篇散文。報社主管卻在月底的部門總結會上,拿著報紙說:“孟國華鉆研地質(zhì)巖石里油氣藏分布規(guī)律,讓石頭開口說話,這比喻還算新穎?!?/p>
只是自那之后,不管是這位科研專家獲獎還是當勞模,采寫的任務,報社都算在我頭上。好在有了前面的鋪墊,后來的采訪少了很多客套,但依舊讓我頭疼。一顆生瓜蛋往石頭上撞,怎么能不疼呢?
二
時光荏苒,研究了一輩子石頭的孟國華,跨過了五十九歲的門檻。那天,他打進來一通電話,讓我過去一趟。我絲毫不敢怠慢,放下手頭的活,就趕到了他的辦公室。
“我和你一樣大的時候,有一段經(jīng)歷很難忘。”他撓了撓禿頂?shù)念^皮,望著我說,“你要有興趣,我給你講講?!?/p>
聽了這話,我心里一陣詫異,又有些期待,算是職業(yè)病?!昂冒。阒v吧。”
“這事你知道一些,這人你也認識?!泵蠂A說著給我推過來一本老式硬皮筆記本。
接過筆記本,我從頭到尾翻了一遍,發(fā)現(xiàn)那本筆記里包含著瑣碎生活的蛛絲馬跡,最后幾頁卻只寫了一句話:加把勁,兄弟!看著那幾個大大的感嘆號,我說:“你都把我搞糊涂了。”
“我講之前,你得先答應一個要求。這是我的親身經(jīng)歷,你寫出來給人看,要真實采寫,不要憑空編造,讓人覺得荒誕?!?/p>
我急于聽下文,便點頭答應。
少頃,他抽了口煙,卻憋在嘴里,許久才緩緩冒出來一絲煙?!斑@是關于陳小兵的事!”
這話像二胡大師拉的弓,聽著有千斤重。猜不出他倆之間有什么關系,我心里的疑惑更大了,連忙掏出采訪包里的錄音筆,按下錄音鍵擺在桌上。
那天,帶著心中的問號,我聽到了一段從未了解過的往事。只是出于時間的原因吧,孟國華的講述,過于零碎,而且非常跳躍。于是,就像以前的采訪那樣,我花去了幾個晚上的時間,將銀白色錄音筆里混亂的音頻,整理成了下面這個趨于完整的故事。
那是1997年底,天冷得讓人直想跳進火堆里。孟國華有個科研課題,但這也是一塊燙手的山芋,當時國內(nèi)沒有適用的試驗裝置,他想自己開發(fā)研制試驗儀器,跑遍了全國,才在上海找到了能加工反應釜、陶瓷加熱爐的廠家。陶瓷加熱爐制好了,卻比石頭還沉,也不能磕碰。東西不能托運,他買了副扁擔,把玻璃器皿放進竹筐,挑著扁擔從上海轉(zhuǎn)車到天津,才坐上了發(fā)往甘肅的火車。
上了車,他脫下棉襖外套,把嬌里嬌氣的玻璃反應釜包裹起來,抱在懷里。正是他的這個舉動,一上車就被賊惦記上了。一打盹的工夫,他的錢包被人順走了。一天沒進食,饑餓噬咬著胃,火燒火燎地疼。他緊緊抱著器皿,撐起下巴,關住四片眼皮,身子卻一個勁地打哆嗦。
“小伙子,你咋啦?”孟國華聽到有人在他耳邊說話,那人的話還沒說完,他感覺身子就要倒下去,要不是被人扶了一把,懷里的反應釜也要砸在過道里。他連開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只是咬了幾下牙,慢慢張開眼皮,看清是一個穿著紅工裝的男人。
那人取出帆布包,拿出一塊牛肉,遞到他手里?!皝?,先吃一口?!?/p>
饞蟲勾著他撐起來,接過吃了一口。就那么一口,麻木的感官復蘇了,每塊肉末滑進身體的感覺清晰可見。幾口吞掉一大塊牛肉,又喝了口水,他才咧開嘴苦笑著說:“錢包,讓賊偷了?!?/p>
“就說嘛,像幾天沒吃飯!”眼前的人也笑了,“你抱著啥東西,跟寶貝似的?”
玻璃器皿有些沉,他喘著氣,拍了拍懷里的東西,“這是油礦做實驗用的,比命還貴!”
“是嗎,我也是油礦的?!蹦侨诵χ鴾惖剿罢f,“對了,我叫陳小兵?!?/p>
他這才注意到眼前的陳小兵,微胖的中等個頭,方臉劍眉,眼窩深陷,眼神確有力道??吹疥愋”觳采习窈竦募啿?,他疑惑地問:“這胳膊咋回事???”
“這個啊,”陳小兵看著窗外說,“看井時受了點傷!”
窗外的冷風結實地拍打著火車窗戶,遠處的電桿立在黃土地上像一把出鞘的劍,除過這些,地上像剃頭刀剃過一樣干凈。那天冷得出奇,但他們終究沒跳進火爐子里,而是像久未逢面的老友,聊了很多。
陳小兵說井場爆發(fā)了山洪,他沖進大雨中,剛把油井開起來,才發(fā)現(xiàn)機房內(nèi)的收球桶裂了。濃濃的油氣味彌漫了整個房子,沒戴防毒面具強行鉆進去關閥門,就是送命。但不及時更改流程,發(fā)生爆炸后果更嚴重。他脫下外套捂住鼻子,沖進房內(nèi),打開改線閘,止住了噴射的油氣??蓮姆坷锍鰜恚拖駝倧挠统刂袚瞥鰜硪粯?,搖晃著走了幾步,就重重跌倒在一堆鐵疙瘩上,把胳膊摔折了。
孟國華聽了,忍不住問:“那你這是要去哪?”
“回單位,醫(yī)院那地方能把人待瘋了?!?/p>
“這車到站都到晚上了,這么冷的天,你咋回?”沒等回答,孟國華接著說,“我們井隊離車站不遠,你先到我那對付一宿,明天再走?!?/p>
“也好,天下石油人是一家嘛!”陳小兵臉上露出憨憨的笑。
下車后,他們輪換挑著那件二百多斤重的反應釜和陶瓷加熱爐,放進那間老舊的庫房里。天底下的油礦庫房,好像都生了一個模樣,蜘蛛網(wǎng)在電燈泡上糊滿一層,像癩皮狗一樣撕都撕不完,電線像蛇一樣盤來盤去,汽油桶堆積在庫房一角,旁邊立著一排鉆頭。
在宿舍安頓好陳小兵,孟國華要趕到井隊,便沖進寒風里。出門后,目之所及的黃土,被薄霜封凍,寂靜得出奇,他耳蝸里回旋著陳小兵出門前說的話:“加把勁,兄弟!”這話很豪氣,宣傳口號里都說寧可少活二十年,拼命也要拿下大油田,陳小兵的話,顯然來得更直率。
孟國華說到這里,扼腕嘆息,手關節(jié)捏得嘎巴響:“加把勁,兄弟!這么多年,我一刻都不敢松勁,耳邊總是聽見這句話。”
三
孟國華沒走多遠,就看見鉆井臺下的隊長,揮著小紅旗,指揮大家從車上卸絞車,幾十噸重的絞車順著滾杠一點點下滑,搟杖一般粗的棕繩被拽得嘣嘣響。他飛奔過去,脫掉裹在身上的棉衣,握住棕繩加入到隊伍里面。大伙兒嘴里噴著白氣,熱汗升騰而起,腳抵著腳,肩貼著肩,一步一動。他前面的人,腳上的翻毛皮鞋都蹬開了線,像狗嘴一樣齜著牙。那時歲月艱辛,但大伙兒干起活來,心里充盈。他抬頭望了一眼夜空,感覺星空唰地亮了許多。
世上最令人沮喪的事,莫過于明知道腳下埋著寶藏,卻對它無計可施。那時地質(zhì)勘探像厚重的迷霧,縈繞在孟國華的心頭。他扎進實驗室,幻想著用新設備,在煤成氣開發(fā)研究上大顯身手。實驗室采集的巖樣,在他眼里是孕育油氣的母體,藏著地層幾億年前的秘密。
工作了一夜,大概是凌晨時分,井隊有人號叫著從窗前跑過去,驚慌失措的樣子。孟國華從實驗室出來,扶著門框張望,夜空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清,只有星星閃著微光。直到他回頭看宿舍的方向,才發(fā)現(xiàn)黑煙滾滾包裹著火光沖天而上。
他跟著人們飛奔,離著火的地方越來越近,一個可怕的念頭像迎面而來的熱氣一樣,直沖腦門。孟國華氣喘吁吁地趕到時,聽到舊庫房發(fā)出噼里啪啦的爆裂聲,氣味熏得人透不過氣。
事后,據(jù)井隊的人回憶,那天后半夜,山里的村民盯上了閃爍著亮光的井隊。幾個黑影像幽靈一般,出現(xiàn)在鐵皮房東邊,準備偷盜鉆頭。陳小兵聽到鉆頭響動的聲音,一個箭步跑到門外,看到滿地的設備被拉得一片狼藉,便大聲制止??杀╈逯娇吹剿麊螛屍ヱR一個人,便一叉腰喊:“俺們拿公家的東西,你咬著不放咋呀?”
“說得輕巧,”陳小兵指著村民喊,“你們想干什么?”
“不收拾你,你就不知道狼是個麻的?!贝跬竭吜R邊向他逼近,拳腳如疾風暴雨,落在他的身上,一下把他打倒在地。他們揚長而去前,無意間把手里的煙頭丟到了墻角。沒想到就是這點火星,造成了災難性的后果。庫房里的汽油桶,被鉆機鉆頭撞翻了。他們離開不大一會,庫房就燃起了大火。
孟國華心跳驟然加快,借著火光看到庫房門口,有人用一只手把反應釜和陶瓷加熱爐往外拉。那個人正是陳小兵,他蓬頭垢面,拖著陶瓷加熱爐,挪了幾步,便跌坐在地上。
“那東西比命還重!”孟國華喊著,便拔腿往里面沖,可被前面的人攔住了。
大伙急得無頭蒼蠅似的,睜著驚恐的眼睛看著火舌向外噴涌,烤得人到不了跟前。孟國華急得四處亂竄,大喊:“陳小兵,快回來!”
這時,更大的爆炸聲響起。陳小兵拼命把設備往前推,身子往前爬,可是腿似乎被剛剛倒下來的什么東西壓住了,只能在原地打轉(zhuǎn)。熊熊翻騰的火焰,把漆黑的山野都燎紅了。緊接著,陳小兵的頭著了起來,身體痛苦地蜷縮成一團。
孟國華說在石油流淌過的歲月里,他一直會想起,因一塊牛肉帶來的溫情,與一位英雄在火車上相遇。但人和人的相遇,又意味著什么呢?他眼神發(fā)愣喃喃地自語,取出一支香煙放在嘴唇間,卻忘了把它點燃。
“你文筆好,把這個事寫出來,這是我的心愿?!彼麧饷艿慕廾卵凵窕野担f話的語氣傷感,“我們這茬人都快退休了,聽人說,一個人真的離去,不是因為辭世了,而是世上的人都忘了他。”
對于這樣的囑托,我怎么能不答應呢。這件事把我拉回到曾經(jīng)的歲月,我恍惚間看到初到油礦的自己,手持白菊胸戴白花站在暴雨前的英模亭,看搬家的螞蟻。那天秋風薄涼,加之夕陽昏黃,暴雨將至,螞蟻們絲毫沒有慌亂,它們舉著比自己身體重好幾倍的東西,有條不紊地在山間穿行。那一刻我突然覺得,山里的生命卑微,卻活得莊嚴,讓人心生敬意。
何喜東
1988年生。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魯迅文學院第三十六屆高研班學員。作品散見于《北京文學》《延河》《芳草》等。出版小說集《地火升騰》、長篇報告文學《時代答卷》。曾獲北京文學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