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群武

(湖北科技學院 附屬第二醫(yī)院，湖北 咸寧 437100)

“信息主義生命觀認為：生命是信息的，具有多樣性，它是物質(zhì)信息、能量信息、空間信息、時間信息、規(guī)律信息、意識信息、異象信息和死亡信息等多樣性質(zhì)的總和。”[1]這是一種整合了科學和宗教的生命觀。因為人生觀源自于生命觀，所以人類生命本質(zhì)多樣性的觀點對人生的啟示必然也是多樣的和整合的。從信息主義生命觀出發(fā)，源自生命本質(zhì)的八個方面信息，相應地可以得到八點人生啟示：第一，保重身體是人的基本需求；第二，積蓄能量是人的終生任務；第三，空間無形但制約人生自由；第四，時間有序莫穿越人生春秋；第五，從規(guī)律的意義上認識價值；第六，在意識的基礎上升華靈魂；第七，當異象迷途時走中庸之道；第八，于死亡悲劇中謀人生幸福。本文通過論述人生權利、人生義務、人生自由、人生階段、人生價值、人生目的、人生態(tài)度、人生悲劇和人生幸福，以期構建信息主義人生觀的基本框架。

一、保重身體是人的基本需求

生命以物質(zhì)為基礎，故又稱之為生物。人類雖然是一種高等生物，但和其他生物一樣，本質(zhì)上仍然具有物質(zhì)性。從生命科學講，生物是活的物體，維持機體活著是所有生物的本能，所以保重身體是人的基本需求。美國社會心理學家馬斯洛將人的需求分為五個層次：生理、安全、社交、尊重和自我實現(xiàn)，把活命的生理需求放在最低層次；倫理學上的生命神圣論則把活命升到了最高階梯。不管是最低還是最高，強調(diào)的都是一個道理——保重身體。即使是精神至上的唯心主義哲學或宗教神學，也不否認身體的基本需求，因為沒有哪個信徒能夠不吃不穿。正如西班牙哲學家費爾南多·薩瓦特爾所指出的：“如果沒有經(jīng)歷一段‘生理期’，承擔過身體的需求，說靈魂不滅就沒有意義?！盵2](P4)

保重身體既是人的基本需求，也是人的基本權利——生存權。維護人權的形式很多，以法律形式賦予的權利較為普遍和牢靠。比方說單純的道德說教太軟，一味的政治斗爭太硬，都不是維護人權的周全良策。人權內(nèi)容涉及面極廣，當今世界，從聯(lián)合國憲章到各個國家、地區(qū)的法律，都無一例外地關注人的權利問題，且以人的生存權最為基礎。一個人要活著就得吃飯穿衣，要保重身體就得滿足物質(zhì)文化生活需要。長期饑寒交迫，生命難以為繼；如果民不聊生，終至國將不國。因此，保障人的生存權是政府的基本義務。

動植物也有生存權，人類不應該只顧自己活著。法國倫理學家阿爾伯特·史懷澤認為：“自然不懂得敬畏生命，它以最有意義的方式產(chǎn)生著無數(shù)生命，又以毫無意義的方式毀滅著它們。包括人類在內(nèi)的一切生命等級，都對生命有著可怕的無知?！云渌鼮榇鷥r才得以生存下來。”[3](P23)因此，哪怕是主觀為自己，客觀上人類也要敬畏生命，保護生態(tài)。作為地球的管理者，人類在爭取和維護自己的生存權時，必須顧及動植物的權利，建設生態(tài)文明。

美國哲學家杜威指出：“許多哲學家覺得他們的一個主要責任，是要將這個純機械的世界的存在與對客觀的合理性和目的的信仰加以調(diào)和——將生活從墮落的唯物主義拯救出來?！盵4](P37)因為人之所以為人，在于人有靈魂，所以人不能像動植物一樣只滿足于身體需要。用費爾南多·薩瓦特爾的話說：“身體是我們最好的朋友，但不要忘記那只是一具軀殼。”[2](P10)除了生命神圣論，人類還有生命質(zhì)量論、生命價值論。

二、積蓄能量是人的終生任務

生命依靠能量支撐，沒有能量生物就會死亡。人人皆有能量，但人的能量大小有不同。譬如史料記載，公元2000年以前的上古之人，法于陰陽，和于術數(shù)，食飲有節(jié)，起居有常，不妄勞作，故能形與神俱，春秋皆度百歲而動作不衰。公元1000年以后的人則不然，以酒為漿，以妄為常，醉以入房，以欲竭其精，以耗散其真，不知持滿，不時御神，務快其心，逆于生樂，起居無節(jié)，故年半百而動作皆衰。

人生在世，積蓄能量當然不只是要健康長壽，還要活得有價值有尊嚴，這才是成功的人生。誰積蓄的能量越大，誰獲得成功的機會就越多。怎么去實現(xiàn)呢？首先，思路決定出路，觀念決定方向。當你埋頭工作的時侯,一定要抬頭看看方向是否正確。其次，路線確定以后，貴在知行合一。生活不會因為你想做什么而給你報酬，也不會因為你知道什么而給你報酬，而是因為你做了什么才給你報酬。雖然行動不一定會成功，但不行動則一定不會成功。再次，如果說成功有什么秘訣的話，那就是堅持。當你覺得堅持不住的時候，再堅持一下。再其次，雖然成功離不開個人奮斗，但單打獨斗也是很難成功的。因為人是社會動物，尤其是現(xiàn)代社會分工越來越細，更需要團結協(xié)作。德國哲學家格奧爾格·西美爾指出：“一切全靠自己的個人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在針尖上保持平衡?！盵5](P115)所以，我們應當善于借助他人的智慧和力量。

天沒降大任于你，照樣苦你心智，勞你筋骨。每個人的一生都不容易，都是不斷地積蓄能量、履行義務的過程。乍看起來，這與動植物的一生沒什么區(qū)別。的確，人與動植物一樣，都具有生命的共同本質(zhì)。但是，隨著生命層級的展開，不僅人與動植物、而且人與人都具有各自的獨特本質(zhì)，他們所盡的義務和所獲的能量不僅各不相同，甚至有天壤之別。譬如，人具有動植物所沒有的高級意識，所以人類的能量收放表現(xiàn)出優(yōu)越于動植物的特點，即能夠把人的精神力量源源不斷地轉(zhuǎn)化為物質(zhì)能量，并能夠?qū)δ芰康膬Υ媾c釋放做出合情合理的安排、使物質(zhì)能量與精神能量協(xié)同發(fā)展等。

三、空間無形但制約人生自由

一方面，生物都占據(jù)空間，因為空間是無邊無際無形的，所以不論是大型生物還是微小生物，空間本質(zhì)都是一樣的，即生物在本質(zhì)上都是自由的。另一方面，并不是所有生物都擁有相同的空間，不僅是因為各種生物的體形由于基因等物質(zhì)本質(zhì)不同、而導致占據(jù)的物理空間不一樣，更重要的是各種生物的活動各異，尤其是意識活動，有初級、中級和高級之分，所以各種生物的意識空間千差萬別。即使是人類，不同的人擁有不同的空間，即自由度是各不相同的。擁有的空間越大意味著自由度越大，失去空間就意味著失去自由。

人人需要自由，向往自由，追求自由。盡管擁有自由沒覺得多么幸福，可一旦失去就倍感痛苦。匈牙利詩人裴多菲的詩句“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二者皆可拋 ”之所以家喻戶曉、深入人心，是因為它揭示了人生真諦。怎么獲得自由呢？古希臘史學家修昔底德有一句名言：幸福的秘密是自由，自由的秘密是勇敢。

自由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而是想不干什么就不干什么。許多人認為與自由相對的是紀律，然而在格奧爾格·西美爾看來：“自由的對立面并非強制；更確切的說，自由的對立面是合目的性?！杂刹⒎侨∠_始期，而是取消終止期?！盵5](P38)存在主義把人的自由分為選擇和行動兩個方面。首先表現(xiàn)在人認識到由于受傳統(tǒng)文化和習俗的束縛而缺乏自由，于是作出選擇；其次是按照自己的選擇去行動和承擔生活的責任。存在主義哲學的代表薩特指出：“人是自由的，懦夫使自己成為懦夫，英雄把自己變成英雄。”[6]這話既是警醒，又是鞭策。

雖然空間無形，但它制約人生廣度；盡管自由無影，卻能決定人生高度。每個人的空間都是有限的，哪怕你是三棲動物，仍然有許多空間不屬于你；即使你能力超群，照樣有許多領域你無法涉足。生活中，人人都想爭取理想的位置、舒適的空間和更多的自由，這是人的權利和價值追求，無可非議。但為了個人的這些利益不惜費盡心機甚至喪命，那就得不償失了。人生要自由，但不要自由過了火。凡事皆有度，自由不例外。

四、時間有序莫穿越人生春秋

生命具有時間性，所有的生物都有一定的壽命，人類的壽命也是相對固定的。生命時間與宇宙時間不同，它既有方向性，又有周期性。在經(jīng)驗的世界里，生命一般會經(jīng)歷幼弱、強壯、衰老等時期，而且，這前后相繼的周期性是不可逆轉(zhuǎn)的。也就是說，生命不會停留在某一個階段，也不會從衰老回歸強壯、幼弱，所謂的永葆青春、返老還童等只不過是人的希冀或贊許。

但是道教不以為然。老子認為生命不死在理論層面是可能的，即讓生命的過程由向前走轉(zhuǎn)變成往回走，使生命在其原來接近死亡的途中返回，“復歸于嬰兒”，回到生命的開始狀態(tài)。這樣，“死”在生命之旅的終點雖然存在著，卻被懸在那里，生命之死便只是邏輯上的可能性，身體并不會“死”。這種永遠的“活”又不違背道，理由是此種永生沒有排除死，只是在承認必死的前提下遠離死。如何“復歸于嬰兒”且持守嬰兒狀態(tài)呢？老子提出要“常德不離”，即讓生命包含道、擁有道、與道同在。然而，周期性改變不了方向性，就像黃河經(jīng)歷了九十九道彎最終還是東流入海一樣。在現(xiàn)實世界中，古今中外沒有一個身體不死的人，靈魂不死、精神永存不等于人的自然壽命可以無限延長。

人生是一個主體作用于客體、主觀見之于客觀的過程。一方面，人生過程不能重來，分分秒秒都是現(xiàn)場直播。春夏秋冬、花開花謝，這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zhuǎn)移的客觀規(guī)律，應當遵循和珍惜。有人說人生如賽場，上半場按學歷、業(yè)績、職位、薪金比上升，下半場按血壓、血糖、血脂、尿酸比下降。不管你比還是不比，人生的各個階段有各自的特點和任務，應活在當下。譬如說，學生階段的任務是德智體美勞全面發(fā)展。具體到不同的學生階段，目標又各有側重：小學階段主要是養(yǎng)成良好習慣，中學階段主要是掌握基本知識，大學階段主要是培養(yǎng)能力素質(zhì)。職業(yè)階段的任務是積累經(jīng)驗創(chuàng)造價值，積攢財富成家立業(yè)。具體到不同的崗位和職務，又會有不同的任務和要求。到了年邁體弱的養(yǎng)老階段就要悠著點、慢著點，從容進入老人的境界：寵辱不驚，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望天空云卷云舒。

另一方面，人生階段不能跨越，長長短短都要有序安排。一輩子在歷史的星河中不過是一剎那，對個人而言則是一個完整的生命周期，包括幼年、少年、青年、中年、老年、暮年等若干個大的階段，每個大的階段又可分為若干個小的階段。這大大小小的階段都需要有序做好規(guī)劃，從日安排、月打算、年計劃到階段目標、職業(yè)規(guī)劃、人生理想，“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有人說人生如客旅，不是一場賽跑，而是一次旅行。比賽在乎終點輸贏，而旅行在乎沿途風景。這話很有道理。人生的每一階段都有意義，朝陽晚霞均有其美，酸甜苦辣各有其味。不同的時段有不同的生活價值，需要選擇不同的態(tài)度和方式，不能混淆。譬如說，學習時要全神貫注，工作時要全力以赴，戀愛時就風花雪月，休息時就閑情逸致。如果你非要時光穿越、錯位進行，學習時想著戀愛、工作時想著休息，冬穿夏衣、寅吃卯糧，那么你就會事倍功半、煩惱倍增。

五、從規(guī)律的意義上認識價值

生命具有規(guī)律性，人的一生同樣具有規(guī)律性。人生有限，生即意味著要“死”。決定生死的是“道”，這“道”就是人生的根本規(guī)律。在許多條通往死亡的人生路上，距離有長短，風景各不同，因而有正道與歧途之分別。只有走正道、避歧途，人才能正常地活，從而正常地死。這“正?！本褪侨松幕疽?guī)律。但人應當怎樣活著，并沒有千篇一律的固定模式，因為人生的具體規(guī)律很多。譬如熟能生巧，這“巧”就是具體規(guī)律。又譬如：不渴也要喝水，不累也要休息，沒病也要體檢，再忙也要鍛煉。這些生活經(jīng)驗都是人生具體規(guī)律的反映。

無論積極或消極，人生終歸是有價值的。歷史偉人毛澤東指出：“人總是要死的，但死的意義有不同。中國古時候有個文學家叫作司馬遷的說過：‘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輕于鴻毛?！盵7]人人都想實現(xiàn)人生價值并為之奮斗，但只有遵循了價值規(guī)律才能更多地實現(xiàn)人生價值。哲學上的價值，一般是指主體與客體之間的效用關系，“價值規(guī)律就是主客體之間效用關系的必然作用”[8]。人生的價值規(guī)律具有自為性特征，不同的人對于價值客體的具體滿足程度并不是同等的。也就是說，從根本上講，人總是有價值的，這是價值質(zhì)的判斷。但其價值量的大小不以價值客體的需要和主體的功能為憑據(jù)，而取決于主體對價值客體需要的具體滿足程度。因此，要想自己的人生價值更大，就必須掌握人生的具體價值規(guī)律。

第一，人生價值與其具體滿足社會需要的程度成正比。社會需要是方方面面的，“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每個人都可以實現(xiàn)人生的社會價值。一般地講，社會變革愈激烈、任務愈艱巨，便愈需要人們攻堅克難。當你的思想與行為能夠滿足社會需要時、你就有價值，付出越多、滿足社會和他人的需要越多，價值就越大；反之，就沒有價值或價值很小，甚至是負價值。

第二，人生價值與其具體滿足個人需要的程度成正比。人既有物質(zhì)生活需要，又有精神生活需要；既有社會生活需要，又有家庭生活需要；既有自由自主自尊需要，又有愛情親情友情需要……人人都想并在或多或少地滿足自我需要，即人人都有自我價值。當你愈能滿足自己的這些需要時，你的價值就愈大；反之，你的價值就愈小。

第三，社會價值與個人價值同等重要，二者是互補的關系，不可偏廢。一方面，社會影響個人，個人要適應社會。你的付出只有得到了社會公眾認可，人生的社會價值和個人價值才能更好地實現(xiàn)。另一方面，如果個人的自我價值實現(xiàn)得多，又會促進其社會價值的實現(xiàn)。試想一個自我價值小的人，他的社會價值能有多大呢？如果沒有自我價值，社會價值從何而來呢？

六、在意識的基礎上升華靈魂

“生命皆有意識”[9]，動植物的意識處于中初級水平，人類則具有高級意識。凱恩斯·史密斯在《生命來源的七項線索》中指出：生物的目的是“要生存、要競爭、要在逆境中存留后代”。那么人為什么活著？辛普森認為研究人生目的是沒有實質(zhì)意義的：“人類是一個毫無目的的自然過程的產(chǎn)品，這過程從來就沒有把人類的出現(xiàn)當做一個最后的目標?！盵3](P137)可是人有理性，不僅能夠認識而且能夠管理自然、社會和自我，需要弄清楚并一直在探索為什么而活。如果人人沒有理想和目標，人類社會恐怕延續(xù)不到今天，也不可能有未來。杜威指出：“從宇宙間摒除了目的和形式，在許多人看來，似乎是理想和精神的衰落。當自然被看作一套機械的交互作用時，它的意義和目的就完全喪失了，它的光榮也被剝奪了。性質(zhì)的差別既已泯滅，它的美跟著消逝?！盵4](P37)

事實上，人不僅有人生目的，而且不同生命觀的人們具有截然不同的人生目的。舉例來說：佛教主張輪回說，包括人生的輪回和宇宙的輪回。印度教的吠檀多哲學指出：梵我同一。梵是大自然，我是個體的生命。人生雖然渺小，卻是宇宙的一個縮影。佛教徒的人生目的就是通過不斷提高覺悟和修為，最終超越輪回，實現(xiàn)涅槃。道教主張混沌說。代表者老子說：“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為天下母?！边@“母”就是自然規(guī)律。道教徒的人生目的就是通過順其自然，最終得道成仙?；浇讨鲝埳駝?chuàng)論。《圣經(jīng)》里的《傳道書》記載：“神造萬物，各按其時成為美好；又將永生安置在世人心里。”創(chuàng)造論認為人是神設計并創(chuàng)造出來的，具有目的性?；酵降娜松康木褪峭ㄟ^愛神愛人、榮神益人，最終靈魂得救，在天堂里永生。

除了不同宗教信徒的人生目的不同外，無神論者的人生目的較之有神論者更為紛繁復雜：個人主義的、享樂主義的、拜金主義的、宗派主義的、民族主義的、集體主義的、共產(chǎn)主義的……不一而足。以進化論為代表，近現(xiàn)代科學生命觀所揭示的生命本質(zhì)都是物質(zhì)的。科學唯物主義描繪了類似于道教的生命歷程，只不過在科學的望遠鏡和顯微鏡里，宏大到一望無垠的宇宙，細微到肉眼不見的基因，生命的界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拓展。弗朗索瓦·雅各布認為：“科學與神話以某種方式起著相似的作用。它們兩者都能回應人類的精神需求，為人類提供一種對這個世界以及支配這個世界的力的描繪?！盵10]歷史和現(xiàn)實表明，有神論者和無神論者的人生目的都有某種合理性。由于人生際遇和認識各不相同，人類不可能只有一個或幾個人生目的。

面對形形色色的人生目的，該如何選擇呢？愛默生說：一個朝著自己目標永遠前進的人，整個世界都給他讓路?？梢?，確立一個適合于自己的人生目的有多么重要。小事上可耍小聰明，大事上要有大智慧。在信息主義人生觀看來，人類有高級意識，就該有高級追求。我們已然清楚，人的肉體終將死亡，唯有靈魂(精神)才有不死的希望，為何不在意識的基礎上升華自己的靈魂(精神)呢？毛澤東在《紀念白求恩》一文中指出：“一個人能力有大小，但只要有這點精神(毫不利己專門利人的精神——作者注)，就是一個高尚的人，一個純粹的人，一個有道德的人，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一個有益于人民的人?！盵11]如果你是有神論者，那你就去努力做一個虔誠教徒；如果你是無神論者，那你就去努力留一點精神遺產(chǎn)。

七、當異象迷途時走中庸之道

生命不僅有規(guī)律，同時有異象。有規(guī)律的事情循著規(guī)律辦，異象打破了規(guī)律怎么辦？儒家的中庸之道，不失為明智之舉。

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不偏之謂中，即不偏執(zhí)于一方；不易之謂庸，即不改變常理。“庸”包含平常、不變的意思，也通“用”。例如孔子在《中庸》中說：“執(zhí)其兩端，用其中于民?！彼^中庸之道，即在對立的兩端中采取適中、適度、不偏不倚的態(tài)度和方法。它是儒家倡導的為人處事的根本原則。過猶不及，只有中庸才是明智的。適度而不走極端是中庸的核心要義。

中庸態(tài)度是一種廣涉科學、宗教以及社會生活各個方面的哲學態(tài)度。不僅因為異象生迷途，就是在認識規(guī)律的過程中也會產(chǎn)生很多迷惑，所以人們在探索真理、信仰宗教和待人接物的時候，都需要采取適中的態(tài)度、選擇適中的方法。有學者認為，中庸只有在探索未知時才是明智的，而在政治、道德等社會生活方面則是不可取的，是一種調(diào)和主義哲學。可以說這是對中庸之道的一種誤解。

從科學上講，人類不會停止對知識的尋求，揭秘自然、利用自然、推進與自然和諧共生是人類的責任。今天，科學技術已然成為促進世界快速發(fā)展的核心動力和改善人類生活條件的關鍵要素。從事科學工作有一個基本原則：既要創(chuàng)新，又不冒進。比如我們在進行科學實驗的時候，應當采用適中的方法，而不能失控失度；在科技成果推廣的時候，應當全面評估利弊得失?？茖W技術是一把雙刃劍，這是國際社會已經(jīng)形成的共識。原子能技術、克隆技術、人工智能技術等足以影響人類前途命運的高精尖技術的發(fā)明，更加強化了這一共識?？茖W是不講信仰的，但是人類不能沒有信仰。所以，我們既要高度重視和發(fā)展科學技術，又不能局限于、聽命于科學技術。這就是中庸之道。

從宗教來看，所有的宗教都是教導人們信神的。所不同的是，多神論認為通過修為，人人可以成神，以佛教和道教為代表。一神論指出人是成不了神的，但通過信愛望行，可以蒙神揀選得永生，以基督教和伊斯蘭教為代表。所有的宗教都要求教徒信仰虔誠，心誠則靈。以基督教為例，福音書記載：耶穌在家鄉(xiāng)傳道，因為鄉(xiāng)鄰不信，他就在那里不得行什么異能，不過按手在幾個病人身上，治好他們。今天聽起來這似乎可笑，可就在今天，世界上仍有數(shù)以億計的基督徒，誰敢說他們都是幼稚的嗎？歷史告訴我們：沒有基督教，文藝復興是不可能完成的?；酵娇词澜?，既不是唯物的，也不是唯心的，而是唯實的。即這個世界有客觀的、物質(zhì)的一面，是可以考察和研究的；也有靈魂和精神的一面，是需要體驗和經(jīng)歷的。佛教、道教、基督教、伊斯蘭教……各有各的道理，孰是孰非我們不能妄下結論。怎么辦呢？選擇中庸之道：對于宗教，我們包容不同信仰；對于信徒，我們主張適度信仰——相信而不要迷信，也不要將信將疑、半信半疑。

在社會生活方面，有沒有人類的共同精神，用它來代替被各種成見包裹的宗教？能不能把各國的政治、道德統(tǒng)一起來，以消除戰(zhàn)爭和紛爭？ 培根指出：哲學的真理是理性的真理，宗教的真理是啟示的真理。顯然，不在同一維度的真理無法代替。費爾南多·薩瓦特爾指出：“同樣的信仰，在一些人這里是詩意，開拓他生活的廣度、提高對人性的認識，在另一些人看來卻是上佳的愚民工具，可以推進對同類的迫害和消滅?！盵2](P99)可見，即使有相同的信仰也是不夠的。何況在階級社會，強國與弱國、富人與窮人的政治立場、利益訴求根本不同，不可能形成統(tǒng)一的政治、道德標準，政治斗爭或道德建設也不可能千篇一律、一成不變。譬如說，人類既要愛憎分明，又要和平共處，不能一味地愛憎分明或一味地和平共處：即便是戰(zhàn)爭狀態(tài)，也應該優(yōu)待俘虜；縱然是天下太平，也必須居安思危。所以，極左的時候要反左，極右的時候要反右。凡事都要因地制宜、審時度勢、具體問題具體分析，這就是中庸之道。

中庸之道說起來很容易，走起來非常難。當然也不是沒有一些基本的原則可以遵循：一是樹立中庸的思想態(tài)度——包容。包容既是一種智慧，又是一種美德。二是培養(yǎng)中庸的學習態(tài)度——借鑒。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瓶頸，學習別人的人生經(jīng)驗，是突破瓶頸最好的方法。三是堅持中庸的工作態(tài)度——平衡。攻堅克難也要勞逸結合，突出重點也要兼顧一般，追求極致也要留有余地，好人好事也要適可而止。四是選擇中庸的生活態(tài)度——平和。人生在世，日吃不過三餐，夜睡不過三尺，多了少了都出毛?。还γ撋粠?，死不帶去，多點少點都沒關系。

八、于死亡悲劇中謀人生幸福

人生是一個悲劇。這不是怨天尤人的悲憤哀嘆，而是一個哲學命題。首先是因為生命具有死亡性，這是人生悲劇的根本原因。動物生離死別都悲痛不已，何況人吶！想到未竟之事業(yè)家庭，想到要失去所擁有的一切，想到死后被人遺忘，想到不知魂歸何處……人們就會悲從中來。其次也與死亡密切關聯(lián)——衰老，可以說衰老與死亡同樣可怕可悲。當衰老的苦難令人痛不欲生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時候，人世間的愛莫能助讓人悲切地希望不如早一點死了早一點解脫。再次還是因為人生有死，使得人的一生成了一個否定式，表現(xiàn)為“不”的一生：

不得不。生命的主觀能動性其實是建立在被動的基礎之上的。從不得不生到不得不死，從不得不吃到不得不穿，每個人所經(jīng)歷的都是“不得不”的人生：少時不得不聽父母的，老了不得不聽子女的，即使是在鼎盛的青壯年期，事情多半也是身不由己的。許多人以為，雖然什么都不是自己的，但身體是自己的，人格是自己的?？墒亲约旱纳眢w和人格真的由得了自己嗎？

不公平。世上本沒有絕對的公平：有的人生逢盛世，有的人生不逢時；有的人生而富貴，有的人生而貧賤；有的人生而俊美，有的人生而丑陋；有的人生而健壯，有的人生而羸弱……從古到今，一直就是這樣，誰能改變得了？現(xiàn)實生活中，相對的不公平隨處可見：教育不公平、醫(yī)療不公平、住房不公平、就業(yè)不公平、分配不公平、升職不公平、養(yǎng)老不公平……從生到死，有誰沒有遭遇不公平呢？

不快樂。我們常常不想做或害怕做的事，也是令人不快樂的事，卻往往又是應該做的事。《圣經(jīng)》傳道書說：多有智慧，就多有愁煩。加增知識的，就加增憂傷。可是我們一生都在努力增長知識和才干。俗話說：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F(xiàn)實中令人不快的事已經(jīng)夠多了，可“人生少滿百、常懷千歲憂”，社會上杞人憂天、替古人擔憂者著實不少。著名畫家鄭板橋有句名言：難得糊涂。的確，多一點糊涂可以少一點煩惱。但是，許許多多事情都是不能含糊的，裝糊涂終究還不是精神鴉片嗎？

不知足。人的欲望是無止境的，褒義詞稱之為永不自滿、學無止境，貶義詞則為欲壑難填、貪得無厭。無論褒貶，人心不足是一個事實。古人云：知足常樂。那是因為人們在學習、工作、生活中總是不知足，因而總是不快樂呀！許多時候許多人迫于無奈、或者因為貧窮愚昧限制了想象、或者因為其他什么原因，他們知足了?？墒钦l心甘情愿這樣被動消極地知足呢？盡管不知足既可以產(chǎn)生正能量，也可以產(chǎn)生負能量，但得不到滿足的原因、過程和結果都是令人煩惱或者痛苦甚至絕望的，因而都是可悲的。

不知道。世界上的很多事情我們都是不清楚或者是道聽途說、一知半解的，這里說一說不知道的“道”。道字的中文含義十分豐富，我們說說神道、天道和人道。就神道而言，各種宗教信奉的神各不相同，且都有明確的排他性，我們不知道誰真誰假、能不能夠全盤否定。而且，不是人人都有信與不信的自由，被迫或被動信仰與盲目信仰同樣是可悲的。天道是指自然規(guī)律。歷史地看人類的智力目前大概相當于少兒水平，用歷史學家房龍的話說，我們從出發(fā)地還沒走多遠。也就是說，人類還不知道的自然規(guī)律太多了。可是我們時常在把謬誤當真理，這也是可悲的。人道是指以人為本的社會法則和道德規(guī)范，它和神道、天道是緊密相關的。人類并不能確切地知道這些法則和規(guī)范是不是有違神道和天道，卻被要求遵守，這難道不是人生的悲劇嗎？

我們之所以感到人生是一個悲劇，是因為我們具有悲劇意識。這種悲劇意識，不但為個體的人所擁有，也為整個民族所擁有。西班牙哲學家烏納穆諾在其專著《生命的悲劇意識》中指出：“矛盾痛苦、甚或是死亡，它們本身并不具有任何悲劇性。唯有付諸行動、唯有能極端忍受苦痛的靈魂的受苦才是悲劇?！盵12](P1)“所有哲學與宗教的個人的與情感的起點，就是生命的悲劇意識?！盵12](P35)

雖然死亡以及與死亡相關的衰老和否定使我們的人生淪為悲劇，但是仁愛可以撫慰我們的悲劇意識。我們享樂的時刻，經(jīng)常忘了自己；唯有藉著受難，我們又回到自己?！翱嚯y賦予我們希望，它是生命中至極的美。至極的美就是屬于悲劇的美！”[12](P111)即使是在我們所謂的幸福深處，也常常感覺到苦痛的觸摸。每當苦難降臨時，我們就會更深切地感受到愛的溫暖與無價。在世界和生命里，最富悲劇性格的是愛?！皭凼腔孟蟮漠a(chǎn)物，也是醒悟的根源。愛是悲傷的慰藉，是對抗死亡的唯一藥劑，因為它就是死亡的兄弟?！盵12](P77)

因此，我們應當正視苦難，厚植愛心，于被動中尋求主動，奮力在人生的悲劇舞臺上閃耀自己的生命之光。討論人生悲劇是哲學的題中之義，但悲劇不是人生的全部。伴隨著生命的空了與悲痛，人生還能擁有無限的歡愉精神，使人得以擺脫那原始悲情，去享受人生權利、履行人生義務、爭取人生自由、順應人生階段、創(chuàng)造人生價值、實現(xiàn)人生目的、明確人生態(tài)度、追求人生幸福，這才是哲學的使命與光榮。人生雖是悲劇，但不止于悲劇。“如果一定要結束，那也應該是個人奮斗的尾聲，經(jīng)過長久的努力，像佛教徒那樣的涅槃，縱然成空，也空的絢爛?！盵2](P26)人生幸福，就是在死亡悲劇的土壤上綻放生命的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