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賴揚明
胸無墨、口無才的父親,常常說自己除了滿身是泥,別無他有。當然,左鄰右舍不認同,說他謙虛。
鄰居問:“你兒子是不是升職了?”父親瞪著眼睛沒吭聲,因為吭聲,找兒子辦事的人或許會越來越多。
鄰居問:“你兒子是不是發(fā)財了?”父親皺著眉頭不吭聲,因為吭聲,說三道四、添油加醋的語言或許會越來越多……
一個個問題就像一顆顆石頭,沉入父親的心里。他把這些問題一個一個地攢著,準備找個機會和兒子談談。
父親把電話捏在手中,按下了那串數(shù)字,電話無人接聽。他想,兒子可能在開會,可能在談業(yè)務。
聽著閑言碎語,父親越發(fā)覺得不安。他很想搭車去城里一趟,又怕孩子出差撲個空。
夜里,父親躺在床上惴惴不安。好不容易熬到半夜三更入睡,卻被一個夢驚醒。他坐起來,揉揉眼睛,望著窗外,風呼呼地刮著。
第二天,天還未亮,父親就搭車進城了,得知兒子出差去了廣州,要三天以后才回來。
父親回到家里,有些失落,更多的是不安。
那天,兒子出差回來后撥通了父親的電話:“爸,您找我?”
“是啊?!备赣H支吾著,不知如何表達心中的疑慮。
“爸,近期單位準備組織家屬懇談會,希望您能參加?!?/p>
“好啊?!甭牭絻鹤拥穆曇?,父親自然是放心了。但之前的一個個疑問,就像一塊塊磚頭,在他的心里壘了一堵墻。
父親知道兒子讀書多,社會經(jīng)驗豐富,考慮的事情肯定比自己周全。他怕直接問有損孩子的面子,便找來一張白紙,把鐮刀放在上面,依葫蘆畫瓢,描摹了一把鐮刀畫,在畫的底端,落款為一個紅手印。
家屬懇談會上,父親掏出他人生第一幅畫作。他把畫拿在手中,一字一頓地說:“我沒有才華,不會說漂亮話,所有的期盼就在這畫里。”
說完,父親把畫遞給了兒子。兒子接過畫,握住父親的手,哽咽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父親傻傻地笑。場下,響起一陣熱烈的掌聲。
父親沒有過多地解釋這幅畫的用意,但兒子似乎是明白的。
此后,兒子把這幅畫掛在辦公室,偶遇誘惑的時候,他就取下畫,在畫的底端拓印下紅手印,并告誡自己,鐮在畫上,廉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