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茂芹
中午打電話給父母,告訴他們我乘坐的火車下午六點到站。母親在電話里說:“也不早點說,我要做你最愛吃的菜,還要給你打掃房間,也不知道來不來得及?!?/p>
火車晚點了十分鐘,多聽一兩首歌的工夫。走出車站,一眼就看見父親正焦急地盯著每個走出來的人??匆娢遥粋€箭步沖過來,一邊搶過我手中并不沉重的包,一邊不滿地嘀咕:“都晚了十分鐘了,還以為出啥事呢,把我急壞了!”
一路上,父親一直在念叨這十分鐘。為這十分鐘憤憤不平,不知道的還以為他非常繁忙,十分鐘能干出什么大的事來,其實,他一天光曬太陽就不知道要花多少個十分鐘。
回到家,母親一邊忙著從廚房里端菜,一邊大聲說:“怎么那么晚???我還以為出啥事了,急得我坐立不安,跑出去看了幾次!”
不過區(qū)區(qū)十分鐘,在父母看來,居然比十個小時還要漫長,這十分鐘里,他們從滿懷期待到失落,到擔心,到害怕,每一種情緒,都像鞭子一樣,狠狠地抽打著他們的心。
在家待了足足半個月,母親每天變著花樣做各種美食,父親則成了采購員,只要我想要什么,他立即跑出去買回來。母親不打麻將了,父親也不到老年活動室打球了,每天凈圍著我轉。
臨走時,行李包增加到了三個,每個都塞得滿滿的。忙完這些,母親擦擦額頭的汗,輕輕地嘆氣:“時間怎么那么快,你又要走了!”父親在一旁附和:“是啊,這一走,又得好長時間!”
十分鐘的等待,他們嫌太長;半個月的相聚,他們又嫌太短,實際上,我基本每個月都回家一兩次,分開的時間不會比半個月長多少,可是,被父親這么一說,仿佛我一去不回似的。
這樣的情景,時常上演。
那年高考,從考場里出來,母親一邊遞上水,一邊長舒一口氣:“終于出來了,時間真長啊,站得我兩腿發(fā)軟!”而當高考結束,我背起行囊準備奔赴大學時,她又有些失落地感嘆:“時間真快啊,不知不覺,你都高中畢業(yè)了!”整個高三,三百多個日夜,她忙著給我做營養(yǎng)餐,幫我買各種資料,比我還要忙、還要累、還要緊張,在她看來,卻比區(qū)區(qū)的一場考試短暫。
在父母那里,時間總是顯得如此不合理,與世界上最精確的鐘表“背道而馳”。等待兒女的時間、為兒女爭取利益的時間,他們總是覺得太長,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和兒女相聚的時間,他們又總是覺得太短,一年不過一眨眼。
我想,每個父母心里,都有一個特別的鐘表,這個鐘表,用奉獻做殼,用愛做指針,它為我們走過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愛在跳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