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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體視野·典范建構·多元共生

      2023-04-29 23:33:01王艷芳
      粵港澳大灣區(qū)文學評論 2023年5期

      王艷芳

      摘要:黃萬華先生以一種“逐日”之學術精神,數十年來孜孜矻矻、不事喧囂地從事著“百年漢語文學史”的“補天”“填地”和“融通”研究。以在中國現代文學傳統(tǒng)和海外華文文學進程的關系考辨中獲得的整體觀視野為觀照,通過史料的挖掘和打撈,對既往文學史論述中的缺漏和斷裂進行卓有成效的填補和縫合;并在互為參照的辯證思維中,以跨界對話的方式思考并推進包括海外華文文學在內的“中華民族新文學”的典律建構及其實踐;在此基礎上,對不同時段、區(qū)域、個體華文文學作品的差異性進行綜合分析和藝術審美,提煉并升華出其人類命運共同體想象中多元共生的華文文學史觀。

      關鍵詞:黃萬華;《百年海外華文文學研究》;文學史觀

      2022年6月,黃萬華先生著《百年海外華文文學研究》(上下)由江西百花洲文藝出版社出版。皇皇80萬言的巨著,不僅是他多年來潛心海外華文文學研究學術成果的集其大成,而且標志著由其個人撰寫的“華文文學三史”(以下簡稱“三史”)全面告竣。所謂“三史”,是指2014年出版的《多源多流:雙甲子臺灣文學(史)》1、2017年出版的《百年香港文學史》2以及《百年海外華文文學研究》的上編“百年海外華文文學史”。“三史”的研究、寫作和教學貫穿了黃萬華先生的學術生活,也覆蓋了世界華文文學的全部時空。更重要的是,“三史”的文學進程都按照三個歷史時段展開:即二戰(zhàn)前、二戰(zhàn)后和近30年,由于所處的世界性背景相同,民族性命運相連,地域性文學課題則在發(fā)散、相遇中產生對話、匯聚,是故中華民族新文學的一些根本問題得以浮現。3著者于《百年香港文學史·代前言》和《百年海外華文文學研究·后記》中反復強調的這一共性,構成其文學整體觀的重要前提。

      《百年海外華文文學研究》的學術突破主要體現在以下方面:首先,在宏觀層面,通過整體性、跨越性、流動性、多元性、共時性和歷時性及其互為參照的動態(tài)闡述進行文學史的整合,有效連綴并彌補既往華文文學史的斷裂或缺失之處。其次,在微觀層面,打撈區(qū)域文學的各種歷史遺存,發(fā)掘、辨析被遺漏甚至被遺忘的作家作品,整理、研究不同區(qū)域和時段的重要文學期刊,填補并細化華文文學的空間全貌,同時呈現不同區(qū)域文學之間的互滲互動。再者,這不僅是個人撰寫的完整而系統(tǒng)的華文文學史,體現出上述個人治史的創(chuàng)新與特色,而且與其四十余年的華文文學教學相輔相成,并代入其社會生活、文學閱讀、理論思考以及經典建構的個人經驗。其華文文學史觀的重要關涉在于,梳理并辨析海外華文文學與中華文化傳統(tǒng)之間的復雜關系:“它既指向各區(qū)域華文文學和包括五四新文學傳統(tǒng)在內的中華文化傳統(tǒng)之間的歷史聯系,也涉及各區(qū)域華族華人文化影響下各國各地區(qū)華文文學之間的關系。”1最終指向在海外華文文學百年進程的現代性語境和跨文化場景中,中華文化所直面的生存現實、所經歷的傳統(tǒng)延續(xù)及其所實現的創(chuàng)造性轉換??傊?,其所體現的華文文學史觀既表現為一種時間序列上的連續(xù)性,又表現為一種空間視域上的整體性,同時具備特定“時空體”意義上的文化貫通性以及“多元共生”的人類命運共同體想象。

      一、互為參照的文學整體觀

      《百年海外華文文學研究》分為上下兩編,上編為“百年海外華文文學史”,下編為“百年海外華文文學論”。上編共七章,對整個百年不同區(qū)域的海外華文文學的歷史進程進行縱向梳理和分段論述;下編共三章,主要對百年海外華文文學史的內在肌理進行橫向掃描和深入剖析,涉及海外華文文學與中華傳統(tǒng)文化、五四文學傳統(tǒng)的關系,中國性、在地性、世界性與身份認同的關聯,百年華文文學的經典化建構以及語言追求等專題。由于百年海外華文文學千頭萬緒、龐雜紛繁,起點不一、進程各異,為使文學史的論述一方面符合文學發(fā)生發(fā)展的實際,另一方面凸顯清晰科學的歷史線索,論者采取了時間脈絡上的三分法,即早期海外華文文學、戰(zhàn)后海外華文文學以及近三十年海外華文文學。其中“早期”是指“海外華文文學誕生后至1945年二次大戰(zhàn)結束”,這個時期的海外華文文學的特點在于“與中國現代文學關系非常密切,甚至可視為中國現代文學的海外延伸”2;“戰(zhàn)后”則指“1945年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結束后到二十世紀七八十年代”;“近三十年”則主要指1980年代以后的三十余年。這種時間上的分段顯然不同于眾多中國現代文學史的分期,也不同于其他版本的華文文學史體例安排,其文學史觀的超拔之處不僅在于注意到了世界范圍內華文文學創(chuàng)作本身呈現出來的歷史性差異,而且特別關注不同時段之間的歷史性連續(xù),從而將不同時間段落中的華文文學以分段的方式進行了無縫對接式的勾連,從而實現了將“百年海外華文文學”真正視為一個時間整體的文學史書寫實踐。

      與此同時,在科學的時間分期之外,還有著極其有效的區(qū)域劃分。在歷時性這一主體線索之下,對世界范圍內的海外華文文學進行了共時性的分區(qū)論述。遵循著文學史體例的時間線索,聚焦東南亞、北美、歐洲這三大華文文學板塊的同時,兼顧作為后起之秀的大洋洲和東北亞華文文學,并在“近三十余年”這一文學史時段中給予充分論述,體現出空間視域層面“百年海外華文文學”的整體觀視野及其文學史論述。由于早期的海外華文文學發(fā)生和主要分布于東南亞、北美、歐洲等華文文學的傳統(tǒng)板塊,因此在具體的論述中史論結合、以點帶面,不僅梳理了早期馬來亞、菲律賓、印度尼西亞、泰國、美國、加拿大等作為國別的華文文學的歷史,而且對這時期代表性的作家作品進行了深入論述和審美分析,如邱士珍、林參天、鐵抗、林語堂、陳季同、盛成、蔣彝等的海外創(chuàng)作,并充分結合早期歐美的留學生文學和旅居文學現象展開相關分析,同時根據扎實的文學史料盡可能還原當地華文文學發(fā)生的現場。戰(zhàn)后東南亞華文文學不僅分頭論述了馬來亞、新加坡由聯邦到獨立過程中華文文學的分合與崛起,同時增加了對越南華文文學發(fā)展的介紹;除了重點展開馬華文學的現實主義格局、現代主義發(fā)軔,新加坡華文文學“六八世代”的崛起等重要文學潮流和現象的論述之外,對韋暈、商晚筠、李永平、潘雨桐、陳瑞獻、郭寶崑、王潤華、淡瑩等重量級作家的創(chuàng)作歷程和作品主旨進行了深入細致的解讀和論析。

      戰(zhàn)后北美、歐洲地區(qū)的華文文學部分除了關注旅美臺灣作家群現象和歐洲華文文學的氣候漸成之外,重點論述了活躍在北美的鹿橋、黎錦揚、白先勇、於梨華、聶華苓、陳若曦、楊牧、王鼎鈞等的創(chuàng)作,以及歐洲的程抱一、熊式一和韓素音等人的作品及其在海外的傳播和影響。近三十余年的海外華文文學則在重點關注東南亞華文板塊之外,給予歐洲華文文學相當的重視,主要論述了德國、瑞士、荷蘭、比利時、盧森堡、法國、英國、瑞典等國的華文文學以及趙淑俠、楊練、林湄、鄭寶娟、虹影等代表作家的創(chuàng)作,以詳盡扎實的作品分析客觀論斷作家的文學史價值;北美等地區(qū)的華文文學主要分析美國、加拿大新移民作家的崛起與成熟,所涉作家眾多,且都是目前海外華文文學界最為活躍、最大程度參與世界文學建構的一群;同時將澳大利亞、新西蘭、日本、韓國等的華文文學狀況巧妙融入本章的論述,既關注到近年來大洋洲華文文學發(fā)展的最新態(tài)勢,同時亦補足了與中華文化聯系較為密切的東北亞華文文學創(chuàng)作。以上對不同區(qū)域華文文學的論述不僅一以貫之地采取了整體觀照的方法,而且注意到其歷史脈絡中的重要節(jié)點和時段,并始終強調波及全球的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對各地區(qū)華文創(chuàng)作的影響,同時充分注意到戰(zhàn)后不同區(qū)域華文文學思潮、現象及其文學史脈絡的轉換和嬗變。

      眾所周知,黃萬華先生自20世紀80年代末就致力于淪陷區(qū)文學研究,初始是東北淪陷時期文學1,隨后擴展至華北、華東淪陷區(qū)文學2,姑且不論淪陷區(qū)文學研究在彼時所面臨的風險,也不說其史料搜集的艱難,僅是將淪陷區(qū)文學視為中國現代文學史這一整體的必要構成部分的文學史整體觀,就顯示出極為超前的學術探索精神,其對文學史論述空間的開辟、掇拾和連綴,對文學史論述時空構成的思考就此開啟。將淪陷區(qū)文學置放于整個抗戰(zhàn)時期文學的大背景下進行,并以此為基礎和契機,展開更廣闊的地域空間內的二戰(zhàn)以及戰(zhàn)前戰(zhàn)后文學研究,也正是在這樣一種開闊的整體觀文學視野中,之前被遺漏、被忽略或被遮蔽的香港文學、臺灣文學、新馬文學,包括美華、歐華、澳華文學等悉數以獨特的形態(tài)進入文學史研究的視野。

      于是,黃萬華先生的文學史研究一方面打通了百年文學史敘述的時間,從晚清到二戰(zhàn),從二戰(zhàn)到冷戰(zhàn),再到近30年,實現了縱向勾連;另一方面縫合了百年文學史敘述的空間,從東北淪陷區(qū)、上海淪陷區(qū),到新馬、臺灣、香港,又到歐洲、北美,直到澳洲、東北亞,實現了大陸與臺港暨海外華文文學的橫向聯結。在縱向打通和橫向跨界之后,還實現了不同時空、種族、文化的差異性跨越,融通了不同時空體內的文學內涵,在實現某種程度跨文化對話的基礎上,構建了廣博而浩瀚的世界范圍內的華文文學共同體。“互為參照”的文學整體觀不僅體現在對于不同歷史時段及其之間連續(xù)性的強調,對于不同地理區(qū)域及其之間影響關系的重視,還特別注意到文學媒介在不同時空體中所起到的溝通和引領作用,尤其是純文學期刊在文學流派、文學思潮、文學現象和作家群形成中的無可替代作用,如馬來西亞的《蕉風》、美國的《華僑文陣》、臺灣的《現代文學》《文學雜志》,香港的《文潮》《文藝新潮》等不下幾十種。

      事實上,黃萬華先生的文學整體觀由來已久。他曾借用約翰·多恩的“沒有誰是個獨立的島嶼,每個人都是大陸的一片土,整體的一部分”來強調人類對生命整體意識的訴求,認為“生命整體意識正是我們力圖將祖國大陸、臺港澳、世界各國華人的創(chuàng)作整合成開闊而又有典律傾向的文學史的立足點”。正因為其思考的出發(fā)點和落腳點在于摹畫并構建“中華民族新文學的整體面貌”,所以“世界華文文學學科的意義仍在于溝通祖國大陸、臺港澳、海外各國這多個空間存在的漢語文學的血脈聯系,去除單一立足于某一地區(qū)可能造成的對文學的遮蔽,讓各種文學得以相遇,成為中華民族的共同財富?!?當然,這種整體性的文學史觀在操作層面,亦有其辯證和包容的方法論:“如果說,歷史的整體性是以包含豐富的差異性為前提,呈現開放性的話,海外華文文學的整體性研究也恰恰在尊重差異、不連續(xù)性、相對自律和不平衡發(fā)展性中將各地區(qū)、各國別華文文學聯系起來考察,既堅持隱含在總體性中的方法論,又關注對于種種‘裂縫‘異質等分析,而當這兩者并無很大的不一致時,海外華文文學的整體性研究就會得以深入了?!?此即“互為參照”的文學整體觀。

      早在《多源多流:雙甲子臺灣文學(史)》的《前言》中,黃萬華先生就開宗明義提出了其中國現代文學史觀,認為與中國古典文學的“一統(tǒng)性”特征不同,中國現代文學的核心內容是其“分合性”。所謂“分合性”是指“中華民族文化的現代轉型是同時發(fā)生于祖國大陸、臺灣、港澳地區(qū)和海外華人社會/社群某些歷史空間的進程,并逐步衍生成‘中國與海外格局中的漢語現代文學。在這樣一種文學格局中,考查其中任何一種文學,都需要互為參照的文學史視野?!员就梁途惩馕膶W的互為參照,建立一種跨越本土的、流動性的文學史觀,以文學的生命整體意識突破對現當代文學的人為分割。”3而近百余年的世界文學史表明,確實沒有哪一個民族的文學,像中華民族文學一樣,在百多年政治、經濟、歷史和戰(zhàn)爭風云的裹挾下,流散到社會體制、人文生態(tài)、語言習慣、外來文化等迥然不同的各種空間,形成了長期分割,甚至各行其是的文學傳統(tǒng)。因此,“倡導本土和境外互為參照的文學史視野,就是希望治文學史者人在本土,卻能觀照境外;在學術‘旅行中既能反觀‘原鄉(xiāng)所在,又能對‘他鄉(xiāng)在地文化有深切關懷。而近百年來中華民族文學的研究,就是要從不同的本土出發(fā),聚合起多重的流動的文學史觀照,充分接納其歷史和現狀的豐富性?!?并進而提出了典律建構這一學理性和操作性兼具的文學史整合思路和方法。

      二、文學整體觀視野下的經典化建構

      如前所述,文學史研究的“越界”指向的是“整合”,“整體觀”視野指向的則是“經典化”建構。關于中國現當代文學的經典化問題,學界論述頗多。在黃萬華先生看來,“不管是本質主義的經典觀,還是建構主義的經典觀,經典化都始終是文學史的重要功能;任何文學展開自身,并進入自身傳統(tǒng)的過程都是經典化的過程,即便是當下人們對同時代文學的閱讀和研究,也是在參與文學的經典化。”1在充分論述了海外華文文學作家作品的經典性或潛經典性之后,認為經典化必須要經歷一個沉淀的過程,盡管作家們的創(chuàng)作已經為百年海外華文文學的經典化奠定了最重要的基礎,但由于各種主客觀因素的影響,使得其經典性在很大程度上被遮蔽,因此經典化問題已成為海外華文文學及其研究深入發(fā)展的關鍵問題。

      如果說海外華文文學發(fā)生階段和五四新文學存在著的呼應關系,使得海外華文文學的經典化準則在一定程度上沿襲中國現代文學;那么,經歷百年發(fā)展的海外華文文學,其經典化的衡量標準、思想內涵和精神維度已經遠遠溢出了中國新文學的傳統(tǒng)。換句話說,中國現代文學的經典化準則已經不適用于充滿異質性的、紛繁駁雜的海外華文文學。然而,盡管脫離了中國現代文學的傳統(tǒng),海外華文文學的書寫內容和表現形式卻并未溢出中華文化的海外傳播和接受范疇,只不過在不同文化的交流、沖撞及其融合中經歷了創(chuàng)造性的轉換。無論是馬華文學、還是美華和歐華文學,無論是早期、還是戰(zhàn)后,抑或近三十余年的海外華文文學,都具有濃重的中國情懷:“無論著眼于當前還是傳統(tǒng),也不管立足于東方還是西方,它們都同樣‘根在中華,甚至交匯合流,共同推動了中國當代文學的進程,并使我們在二者的互為參照中看到了中國文學發(fā)展在創(chuàng)作范式、文學格局等方面產生的種種新質?!?黃萬華先生構筑的宏大整一的漢語新文學史觀,其間充滿著發(fā)生在不同層面創(chuàng)作個體身上的曲折、變動,彼此之間互滲互動,舉凡在“旅行”中拒絕“旅行”“出走”與“走出”,以及內化與縫隙、打通與分界,中國經驗與善性西化等觀點都是對其復雜性、多元性所進行的極具邏輯性的智慧思辨。但是,在矚目所有這些適時性變化或者創(chuàng)造性轉化的同時,并沒有忽略或遺忘其對母國傳統(tǒng)文化的反向作用和影響。也就是說,中華傳統(tǒng)文化在世界華人華文文學中的散播、繼承與弘揚,最終還必須回饋到其自身。

      相對于20世紀中國文學經典化討論的現有準則,《百年海外華文文學研究》提出了全新的經典化的衡量標準:“‘第三元是百年海外華文文學的經典性所在,也是考察百年海外華文文學的重要視角,因為它產生于海外華人與多種文化對話的生命體驗中,包含了其移民生涯的豐富經驗,也體現出中華文化海外播傳中的智慧?!?產生于對話關系中的“第三元”,既被視為華文文學追求的精神自由所在,也成為以跨文化對話為根本境遇與特質的海外華文文學追求的最高境界,其所具備的超越中西二元對立文化的多元指向也成為衡量百年海外華文文學經典性的重要維度。當然,此處的“三”并非實指,而是“多”的代名詞,“三元”亦即“多元”。該著中類似的觀念表述,還有“第三只眼”的說法,是指超越了簡單的中西文化二元對立的一種更為復雜辯證的視角:“對母國文化和所在國文化都能自覺反省,認真評估,讓兩種文化,尤其是中西方文化展開從未有過的廣泛、深入的對話,也讓不同文化從未有過地接近。”4這無疑是立足于中西方文化對話立場上的華文文論建構,對海外華文文學的典律建構同樣具有啟示作用:“這種中外文化交流的慧眼,事實上也推進了‘第三元視野中海外華文文學的經典化。”1

      據不完全統(tǒng)計,“三史”述及的作家超過300位,僅重點論述的作家就有127位之多。其中臺灣文學62位,香港文學29位,海外文學34位。為什么是這些作家而不是其他?其篩選重點論述的作家所依據的,則是“文學的經典篩選性和文學史的歷史傳承性”這一價值尺度,故而進入“百年海外華文文學史”的既有“飲譽世界的文學大家”,如林語堂、程抱一、陳舜臣、高行健等;也有反映中華民族新文學經典性高度的重要作家,如白先勇、王鼎鈞、楊牧、鄭愁予、北島等;還有對特定區(qū)域或時代的典律建構產生重要影響的作家,如葉維廉、陳瑞獻、黃錦樹等;此外還有在各個文學領域中獨具個性并對所在國文學極具開拓性的不勝枚舉的作家們,僅馬華作家就有幾十位之多。此作家作品個案的選擇標準,一方面驗證了上述互滲互動互為參照的文學整體觀,另一方面借此也可窺探不同時空體或場域的具體文化生態(tài)與文學發(fā)展之間的多重影響和建構關系。

      自1981年發(fā)表第一篇臺灣文學研究的論文,黃萬華先生的華文研究已經走過了42年的歷程,但他始終自謙“是個難務正業(yè)者。當初作抗戰(zhàn)時期文學研究,連帶關注了抗戰(zhàn)時期的臺灣、香港、海外華文文學;后來做戰(zhàn)后30年文學研究,嘗試將這30年中隔絕的祖國大陸、臺灣、香港、海外文學溝通,一直未能專心致志研究華文文學?!?未能“專心致志”研究華文文學的黃萬華先生,反而為華文文學的研究建構了宏闊的文學史視野,尋繹到了最為恰適的研究方法,并積累了豐厚的基礎研究成果。站在歷史的總體性和文化的整合性立場對之進行統(tǒng)觀研究,在閱讀海量原始資料的基礎上關注并深入論證其差異性和多元性,并有效地融合進中華文化的傳播與影響,致力于中華傳統(tǒng)文化在海外華文文學中的流脈遷延與轉化。更為重要的,還在教學過程中“力圖揭示近、現、當代文學原本就貫通的歷史血脈,探討完成祖國大陸、臺灣、港澳、海外文學歷史整合的具體途徑,強調在人生的感受和文學的感覺結合中的作品閱讀”3的基本內容和方法。正因為如此經典化建構的豐碩成果,臺灣文學才有更值得致敬和珍惜之處。

      三、多元共生的人類命運共同體想象

      帶著在中國現代文學傳統(tǒng)和海外華文文學進程的關系考辨中獲得的整體觀的文學史視野,一邊挖掘和打撈史料,對既往文學史論述中的缺漏和斷裂進行卓有成效的填補和縫合;一邊在互為參照的辯證思維中,以跨界對話的方式思考并推進包括海外華文文學在內的“中華民族新文學”的典律建構及其實踐;在此基礎上,對不同時段、區(qū)域、個體華文文學作品的差異性進行綜合分析和藝術審美,提煉并升華出其人類命運共同體想象中多元共生的華文文學史觀。無論早期的淪陷區(qū)文學研究,還是后來的馬華文學、臺灣文學研究,甚至近年的美華、歐華以及香港文學研究,都貫穿著整體性研究視野,這里的整體性既意味著漢語新文學史的歷史整體性,也意味著包含不同區(qū)域和國別在內的全球華文文學的地理整體性。

      從華文文學的整體性出發(fā),在整體與局部關系構成、邊緣和中心轉換的動態(tài)視角中,分析中華文學在不同時間和地域中的開枝散葉及其流變過程,并于流變中探索典律的生成與建構,其中必然包含著對于不同個體之間差異性的關注與強調,這正如張福貴先生所指出的:“在差異性梳理和闡釋中,黃萬華實質上是從兩個層面來完成自己的論述的。第一,各地區(qū)華文文學發(fā)展本身存在的差異性;第二,與中國文學主體之間所存在的差異性。前一種差異是顯而易見和毋庸贅言的,而相比之下,后一種差異性更值得關注。海外華文文學的差異性實質上應該是一種描寫內容和藝術審美的個性化。海外華文文學與中國文學的差異不只是一種地域性的差異,也不只是寫作者身份的差異,而是一種書寫對象和文化視域的差異。”1正是這種“多元共生”的差異性存在,才構成了世界華文文學關于“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想象和書寫,“差異中的同一”也才可以代表和詮釋其人類性及其命運共同體的根本內涵和價值追求。在80年代重寫文學史風潮的影響下,黃萬華先生深入到淪陷區(qū)文學研究的最前沿,沿著整體觀的文學史觀念,不斷突進和越界到臺港文學,由《百年新馬華文小說史》國別和文體的華文文學而《百年海外華文文學研究》,最大限度地鋪展研究領域并結出累累碩果,堪稱完美的研究典范。

      值得注意的是,無論華文文學的早期歷史的梳理追溯,還是東南亞華文文學與中國現代文學的密切關聯的分析;無論美華、歐華文學與中國早期留學生文學以及旅外作家的關聯探究,還是關于臺灣文學、香港文學與五四新文學關系的論述,都是為了凸顯這些地域的華文文學與中國文學傳統(tǒng)(包括中國新文學傳統(tǒng)在內的)之間的關聯,也是為了夯實其間的關聯,進一步彌合裂隙,接續(xù)遺存,彰顯那些在祖國大陸文學傳統(tǒng)中被壓抑,甚至被中斷了的部分在海外的賡續(xù),特別是中華傳統(tǒng)的異地復活與全新轉化。因此,其學術理想并不僅僅在于撰寫上述“三史”,而是包括“三史”在內的整個漢語新文學史,如此方可將其十數年來念茲在茲的、整體的、互為參照的、跨媒介的研究囊括在內,也才可以真正和徹底地實踐其文學史觀。

      然而,越過山丘,依然有山丘。整合所有的區(qū)域和歷史時段及其文化傳承之后,那被整合后的存在,在更廣闊的時空里仍然只是局部和個案。沒有面面俱到和完整如一的整體,任何整體都是相對于更高更大的整體的局部性和暫時性的存在。作為局部的整體,其內部生生不息的瞬息變幻和多元共生也決定了經典的非唯一性,甚至經典的非固定性,換言之,整體視野和多元共生最終所指向的典律建構本身即是動態(tài)的、時刻處在調整中的、非唯一性非固定化的行為過程。此外,不管承認與否,所有的研究者都有其個人立場和出發(fā)點,研究者的站位或發(fā)聲受制于其自身的文化歸屬與認同。毫無疑問,黃萬華先生華文文學史觀的站位是中國大陸,但他在研究中已盡其所能、最大程度地采取了“換位思考”下的“互為參照”視角。因此,盡管其文學史理念很大程度上受制于八九十年代社會啟蒙思潮和文學史論爭思想成果,但這種對于中華文化的執(zhí)著更體現著一種文學研究的赤子初心和知識分子的人文情懷。

      特別是近年來,世界不同陣營的意識形態(tài)話語迅疾轉向,伴隨著彌漫全球的新冠疫情,一種似曾相識的新的文化語境已經悄然成形。于是,之前某些相對保守的觀念甚至都不再能夠滿足意識形態(tài)話語一體化的要求,縫合的速度終究還是抵不上分崩離析的速度,整合的情懷也拯救不了各自為營的頑固。孜孜矻矻四十年,啟蒙的抱負、傳承的情懷,連同眾聲喧嘩的發(fā)聲語境似乎一去不返。畢竟有些東西注定會消失,那在另外一個時空場域里流傳或復活下來的也許并非原來的傳統(tǒng),甚至越是急于縫合,所發(fā)現和面對的裂縫也會越多和越大——有時候不得不裁除那些無法彌合的撕裂,整合反而遮蔽了更多的真實。當其時,也許拆解才是解決糾結的出路,解脫束縛方能繽紛自現,或許這樣呈現出來的才是本真的多元共生的原生態(tài)。

      結 語

      20世紀90年代初,荷蘭學者佛克馬、蟻布思夫婦在北京大學的學術演講,給中國文學研究界帶來關于“文學經典化”1的思考,之后加拿大學者斯蒂文·托托西的演講則給中國學界的經典化研究提供了“整體性和經驗主義”2的方法。而隨后這兩種演講的翻譯和出版,對中國現當代文學經典化的深遠影響直至今天。毋庸諱言,黃萬華先生的文學史觀也受到其總體性的研究視野、建構主義的經典觀念的很大影響。黃萬華先生由中國現當代文學進入華文文學研究領域,以一己之力,在貫通整個臺港澳暨海外華文文學研究的基礎上,建構了其與中華文化傳統(tǒng)之間牢不可破的、確鑿而鮮明的關系存在,特別是治史之嚴謹扎實、周詳厚重、思辨與邏輯都令人嘆服,其于華文文學史研究的學術建樹獨樹一幟且國內至今無人能出其右。

      巧合的是,就在《百年海外華文文學研究》出版的同時,王德威主編的《哈佛新編中國現代文學史》3簡體字版出版,這部“敞開著,由一百六十一,或一百八十四,或一百六十九個星門通向一個文學宇宙的文學史文本”所討論的也是“‘世界中的中國文學”,但它“不是完整成體系的文學史,但卻是有著流動性的、始終在生成中而拒絕完成的文學史”4,“整體觀”“線條型”的文學史觀恰恰是其要解構的,認為只有此書的“星空圖”書寫體例可在一定意義上成就某種“自由的闡釋”。由于站位、所置身的時代潮流和文化場域、個體所累積的知識譜系等的不同,文學史觀的大相徑庭很容易理解。對于華文文學的創(chuàng)作和研究來說,即便面臨沉默如金抑或千篇一律的現狀,依然不乏以復雜思想和創(chuàng)造性思維重新開啟眾聲喧嘩局面的未來可能,何況研究者們還正在進行著不同形態(tài)和觀念的書寫與研究呢——這不僅為未來的研究提供了真實的多元化案例,或許還正是人們所期望的“多元共生”的人類命運共同體想象和書寫的意義所在。

      基金項目:本文系國家社科基金一般項目“新馬華文文學與中國當代文學關系研究”(編號19BZW111)、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香港文藝期刊資料長編”(編號19ZDA278)、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華文文學與人類命運共同體研究”(編號22&ZD280)的階段性成果。

      1 黃萬華:《多源多流:雙甲子臺灣文學(史)》,花城出版社2014年版。

      2 黃萬華:《百年香港文學史》,花城出版社2017年版。

      3 黃萬華:《百年海外華文文學研究·后記》,百花洲文藝出版社2022年版。

      1 黃萬華:《百年海外華文文學研究》(下),百花洲文藝出版社2022年版,第466頁。

      2 黃萬華:《百年海外華文文學研究》(上),百花洲文藝出版社2022年版,第16頁。

      1 申殿和、黃萬華:《東北淪陷時期文學史論》,北方文藝出版社1991年版。

      2 徐迺翔、黃萬華:《中國抗戰(zhàn)時期淪陷區(qū)文學史》,福建教育出版社1995年版。

      1 黃萬華:《生命整體意識和“天地人”觀念》,《甘肅社會科學》,2003年第1期。

      2 黃萬華:《百年海外華文文學的整體性研究》,《山西大學學報》,2012年第3期。

      3 黃萬華:《前言:面對臺灣文學,我們該有什么樣的現當代文學史觀》,《多源多流:雙甲子臺灣文學(史)》,花城出版社2014年版,第2頁。

      4 黃萬華:《前言:面對臺灣文學,我們該有什么樣的現當代文學史觀》,《多源多流:雙甲子臺灣文學(史)》,花城出版社2014年版,第4頁。

      1 黃萬華:《百年海外華文文學研究》(下),百花洲文藝出版社2022年版,第631頁。

      2 黃萬華:《百年海外華文文學研究》(下),百花洲文藝出版社2022年版,第781頁。

      3 黃萬華:《百年海外華文文學研究》(下),百花洲文藝出版社2022年版,第631頁。

      4 黃萬華:《百年海外華文文學研究》(下),百花洲文藝出版社2022年版,第687頁。

      1 黃萬華:《百年海外華文文學研究》(下),百花洲文藝出版社2022年版,第707頁。

      2 黃萬華:《后記》,《越界與整合:黃萬華選集》,花城出版社2014年版。

      3 黃萬華:《后記》,《越界與整合:黃萬華選集》,花城出版社2014年版。

      1 張福貴:《〈百年海外華文文學研究〉與“世界華文文學”研究的相關話題》,《當代文壇》,2023年第3期。

      1 [荷蘭]D.佛克馬、E.蟻布斯:《文化研究與文化參與》,俞國強譯,北京大學出版社1996年版。

      2 [加]斯蒂文·托托西演講:《文學研究的合法化——一種新實用主義:整體化和經驗主義文學與文化研究方法》,馬瑞琦譯,北京大學出版社1997年版。

      3 [美]王德威主編;張治等譯:《哈佛新編中國現代文學史》(上下),四川人民出版社2022年版。

      4 宋明煒:《“流動性”與“此時此刻”——關于〈哈佛新編中國現代文學史〉》,《讀書》,2023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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