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夢盈
摘要: 一國的內外政策受諸多因素影響,但很大程度上與其政黨政治密切相關。馬來西亞政黨政治兼具競爭性與協(xié)商性的特點,執(zhí)政黨與反對黨聯(lián)盟之間、政黨聯(lián)盟內部包含了多重競爭與多元合作關系。文章選取“政權內部政黨共識凝聚/分裂”和“在野黨支持/反對程度”作為兩大內外政策影響變量,嘗試構建馬來西亞政黨博弈對中馬共建“一帶一路”倡議合作項目進展影響機制的分析框架,并通過納吉布政府和馬哈蒂爾政府關于“一帶一路”倡議合作項目的政策回應為驗證案例,以期更為客觀地解構馬來西亞政黨博弈與中馬共建“一帶一路”倡議合作項目進展影響間的邏輯聯(lián)系。研究表明,馬來西亞政權的頻繁變動會直接引致各政黨對“一帶一路”倡議合作項目推進的重新博弈或多維博弈,進而對中馬共建“一帶一路”倡議合作項目進展產生積極或消極影響。
關鍵詞:馬來西亞; “一帶一路”倡議; 政黨博弈; 東鐵項目; 政策回應
[中圖分類號] F125? ? ? ? ? ?[文獻標識碼] A? ? ? ? ? ? ? ?[文章編號]1003-2479(2023)01-072-15
An Analysis of the Influence of Malaysian Party Game on Sino-Malaysia BRI Projects
Xu Mengying
Abstract: The domestic and foreign policies of a country are influenced by many factors, but to a large extent are closely related to its party politics.Malaysian party politics has the characteristics of both competitiveness and negotiativeness. There are multiple competition and cooperation between the ruling party, the opposition party alliance and within the party alliance.This paper selects "consensus building/splitting of political parties within the regime" and "degree of support/opposition of opposition parties" as two major influencing variables of domestic and foreign policies, and attempts to construct an analytical framework of the influence mechanism of Malaysian political party game on the progress of China-Malaysia Belt and Road Initiative (BRI) projects, and? moreover,verifies the case through the policy response of the Najib government and the Mahathir government on the BRI projects in order to more objectively deconstruct the logical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game of Malaysian political parties and the progress of the Sino-Malaysian projects. It is found that the frequent changes of the Malaysian regime will directly lead to the re-game or multi-dimensional game of political parties on the promotion of the BRI projects, which will have a positive or negative impact on the projects progress.
Keywords: Malaysia; Belt and Road Initiative; game of political parties; East Coast Rail Link; policy response
一、研究問題的提出
近年來,馬來西亞處于大國戰(zhàn)略競爭的亞太格局當中,其所承受的國際體系壓力基本處于穩(wěn)定狀態(tài)。但在此階段,馬來西亞對“一帶一路”倡議合作項目的政策回應發(fā)生突變,可以認為,馬來西亞內部因素可能發(fā)揮了主導性作用。因此需要廓清馬來西亞內部因素對馬來西亞對外政策的影響機制,并以此更好地厘清其中的困惑。
一國的內外政策問題和很大程度上與政黨政治相關1,馬來西亞也不例外。馬來西亞政黨體制兼有競爭性與協(xié)商性的特點,執(zhí)政黨與反對黨聯(lián)盟之間、政黨聯(lián)盟內部包含了競爭與合作的關系23。隨著政治民主的不斷發(fā)展,馬來西亞多元政黨之間的博弈趨向激烈,這尤其表現(xiàn)在執(zhí)政黨與反對黨之間,政黨聯(lián)盟內部亦是共識與分歧并存1。自2008年起,馬來西亞政黨博弈趨于強化2,從邏輯上判斷,這將對馬來西亞對外政策施以重要作用力。
本杰明·布萊斯(Benjamin Blythe)認為,馬來西亞內部政黨博弈對中馬共建“一帶一路”倡議合作項目的推進產生了重要影響3。在2018年馬來西亞全國議會大選中,圍繞“一帶一路”倡議問題,政黨博弈上升至新的高度,表現(xiàn)在馬來民族統(tǒng)一機構(以下簡稱“巫統(tǒng)”)的長期性領導地位首次被希望聯(lián)盟打破,政黨輪替執(zhí)政使得馬來西亞政黨博弈進一步演化45。希望聯(lián)盟取代國民陣線成為新的執(zhí)政黨后,馬來西亞對“一帶一路”倡議的政策回應發(fā)生突變——擱置或中斷了一系列重要的中馬共建“一帶一路”倡議合作項目6。
有鑒于此,有必要探討馬來西亞政黨博弈與中馬共建“一帶一路”倡議合作項目之間的相關關系。接下來,本文將集中探討馬來西亞政黨博弈情況如何及其如何對中馬共建“一帶一路”倡議合作項目施加作用力?為更好地研究上述問題,本文在批判性回顧既有研究的基礎上,選取“政權內部政黨共識凝聚/分裂”與“在野黨支持/反對程度”作為兩大內部變量,嘗試構建解釋馬來西亞政黨博弈與中馬共建“一帶一路”倡議合作項目之間邏輯關系的分析框架,并援引納吉布政府和馬哈蒂爾政府對“一帶一路”倡議的政策回應為驗證案例,以期更為客觀地理解馬來西亞政黨博弈與中馬共建“一帶一路”倡議合作項目進展的邏輯聯(lián)系。
二、相關研究述評
學術界關于馬來西亞政黨博弈對中馬共建“一帶一路”倡議合作項目影響的研究并不多,主要以2018年馬來西亞政黨輪替前后事件為研究案例,探討國民陣線與希望聯(lián)盟之間的博弈與中馬共建“一帶一路”倡議合作項目之間的邏輯關系。
一部分學者關注了2018年馬來西亞全國大選期間國民陣線與希望聯(lián)盟之間的政黨博弈對中馬共建“一帶一路”合作項目的影響。具體說來,這部分學者認為,國民陣線與希望聯(lián)盟對“一帶一路”倡議的政策立場存在明顯的分歧。其中,國民陣線對“一帶一路”倡議持積極態(tài)度;希望聯(lián)盟則對“一帶一路”倡議持不友善態(tài)度,認為相關合作項目會加重馬來西亞的債務負擔,從而損害馬來西亞的國家主權。希望聯(lián)盟取代國民陣線執(zhí)政后處于政黨博弈的上風,直接導致馬來西亞重新審查甚至中斷一系列中馬共建“一帶一路”倡議合作項目7891011。
另一部分學者則關注希望聯(lián)盟上臺執(zhí)政后的政黨博弈對中馬共建“一帶一路”倡議合作項目的影響。這部分學者認為,希望聯(lián)盟執(zhí)政后與國民陣線開展政黨博弈,上臺后先中斷中馬共建“一帶一路”倡議合作項目,后又重新恢復,以此排擠國民陣線,同時保持和鞏固自身權力。具體說來,范若蘭和龍?zhí)└裾J為,希望聯(lián)盟上臺執(zhí)政后,為了“清算”國民陣線對馬來西亞東海岸銜接鐵路建設項目(以下簡稱東鐵項目)而實施“安全化”政策,后因爭取民眾支持又對東鐵項目實施“去安全化”政策,這使東鐵項目遭受沖擊后又得以重啟1。趙洪和王昭暉認為,希望聯(lián)盟上臺執(zhí)政后,為削弱前任政府勢力而擱置部分中馬共建“一帶一路”倡議合作項目,后為保證執(zhí)政的合法性和可持續(xù)性恢復該項目2。王昭暉和孫志強也認為,希望聯(lián)盟執(zhí)政后,首先采取以政黨競爭為主的“高政治”策略,后實施以經濟發(fā)展為主的“低政治”策略,以此排擠國民陣線的勢力并保持和鞏固自身權力,這導致馬來西亞關于“一帶一路”倡議的政策回應發(fā)生波動3。
從上述解釋路徑來看,相較于第一種解釋路徑,第二種解釋路徑不僅梳理出希望聯(lián)盟關于“一帶一路”倡議的政策回應,還深挖了希望聯(lián)盟對“一帶一路”倡議的政策回應的成因。但這種深挖成因的解釋路徑會導致對希望聯(lián)盟的過分關注而忽視了國民陣線,不利于對政黨博弈進行研究,對理清馬來西亞政黨博弈與中馬共建“一帶一路”倡議合作項目進展之間的邏輯聯(lián)系也無助益。然而,第一種解釋路徑也存在缺陷,主要體現(xiàn)在相關學者只關注馬來西亞執(zhí)政黨與在野黨之間的博弈對中馬共建“一帶一路”合作項目的影響,卻忽視了其政權內部政黨之間的政治博弈對國家對外政策產生的作用力。從理論上來說,對于聯(lián)合政府而言,政權內部的政黨博弈,尤其是政權內部的政黨否決權對一國的對外政策具有重要的塑造作用,這導致聯(lián)合政府中的政黨很可能難以按照自己的立場偏好實施對外政策45。根據現(xiàn)實政治,希望聯(lián)盟內部缺乏足夠的政黨凝聚力,這導致?lián)碛袌?zhí)政地位的政黨在制定或推行國內外政策的過程中,必然在政黨聯(lián)盟內部發(fā)生一定程度甚至是激烈的政治博弈,進而對馬來西亞的對外政策形成重要影響力6。因此,在研究政黨博弈對中馬共建“一帶一路”合作項目的影響時,應同時關注其政權內外政黨博弈的作用力。
除了無法辨明關鍵自變量,既有文獻還存在理論缺失的問題。由于缺乏理論指導,現(xiàn)有文獻在對政黨博弈的概念化和操作化方面存在較大的局限性,也難以形成一種有效的理論分析框架,將政黨博弈與中馬共建“一帶一路”倡議合作項目合理地關聯(lián)起來并理清其中的邏輯關系。有鑒于此,本文將選取專門研究政權內外的政黨博弈對一國對外政策影響的理論,并結合馬來西亞的現(xiàn)實政治對該理論進行修正,進而構建合適的理論分析框架,以此深入研究馬來西亞政黨博弈與中馬共建“一帶一路”合作項目之間的關系。
三、分析框架:馬來西亞政黨博弈對中馬共建“一帶一路”倡議項目的影響機制
關于政權內外的政黨博弈對一國對外政策的影響的既有理論可分為三類,主要包括政權內部政黨博弈的理論1、執(zhí)政黨與在野黨博弈的理論2,以及二者皆有的政權內外政黨博弈的理論。其中,勞拉·奈克(Laura Neack)、邁克爾·T.科赫(Michael T.Koch)、西貝爾·奧克泰(Sibel Oktay),以及喬·D.哈根(Joe D.Hagan)的理論關注政權內外政黨博弈對一國對外政策的影響。邁克爾·T.科赫的理論模型強調政權內外政黨的政治博弈對國家安全政策的影響,認為政黨博弈所導致廢除或者改變現(xiàn)政府權力結構的總成本(包括機會和交易成本)高低,致使現(xiàn)政府保持、調整或完全改變既定安全政策3。西貝爾·奧克泰的“互相投票”模型同樣強調政權內外政黨的政治博弈對國家安全政策的影響,以政黨立場分歧為前提條件,但不考慮政黨立場分歧的成因。西貝爾·奧克泰認為,結構上弱勢的少數(shù)政黨聯(lián)盟和情境上弱勢的多數(shù)政黨聯(lián)盟都需要關注反對黨派的政策偏好和政黨利益,以此解決政治反對問題,從而換取政權內外反對黨派在議會中的選票支持,這是現(xiàn)政府制定或推行安全政策的關鍵任務。獲得立法支持的過程就是執(zhí)政黨聯(lián)盟與在野的反對黨派之間,以及執(zhí)政黨聯(lián)盟內部黨派之間的政治博弈過程,現(xiàn)政府在博弈過程中可能給予反對黨派包括政策調整或改變、提供政府職位等交換條件4。勞拉·奈克的理論則強調政權內外政黨的政治博弈對國家對外政策的影響,認為(聯(lián)合)政府的首腦在與國內反對力量進行政治博弈時,尤其在遭受政權內外反對黨派的挑戰(zhàn)和對抗時,其會利用一國的對外政策開展國內政治博弈;或者與反對黨派在對外政策層面缺乏共識時,政府首腦很可能會對對外政策進行調整,以此保持政治權力,以及建立和維持政策聯(lián)盟5。喬·D.哈根的“政治反對”理論同樣強調政權內外政黨的政治博弈對國家對外政策的影響。他認為,無論在議會民主制、威權主義國家或是第三世界國家,“政權碎片化的程度”及“政權外的政治反對力量和強度”是一國對外政策的兩大重要影響因素。他以這兩大自變量建立理論模型,以此解釋政權及其反對力量之間的政治博弈對一國對外政策的影響6。
在上述理論中,齊·D.哈根的理論模型的普適性和操作性最強:一方面,與西貝爾·奧克泰和邁克爾·T.科赫的理論主要適用于安全政策不同,齊·D.哈根的理論模型不僅僅適用于外交政策,還適用于安全政策。事實上,一些學者認為,政黨博弈理論更適用于對外貿易和援助領域的外交政策,而不是安全政策7。另一方面,與勞拉·奈克的理論缺乏概念化、操作化信息及解釋模型不同,哈根的理論不僅選取了兩大關鍵的自變量,還提供了自變量的概念化和操作化信息,并以此為基礎構建一國對外政策的解釋模型8。
然而,直接運用齊·D.哈根的理論亦存在問題,主要原因在于齊·D.哈根提出的反對力量并非以政黨而是以更廣泛的國內組織或團體為核心,不適用于馬來西亞研究。根據齊·D.哈根的政治反對理論,“政權碎片化的程度”及“政權外的政治反對力量和強度”是一國對外政策的重要影響因素。具體說來,齊·D.哈根首先提出政權類型,用以判斷一國的國內政治情況。其中,西方議會制民主國家的國內政治反對模式具有多樣性1。其次,齊·D.哈根根據政權類型確定一國的政府決策者及政治反對者,同時判斷政權領導者如何對待政治反對,以及政治反對對該國對外政策的效果。齊·D.哈根認為,政治反對一般來說包括四種類型:一是政權內部的政治反對,二是在野黨的政治反對,三是軍事或議會行為體的政治反對,四是地區(qū)性團體的政治反對2?;诖?,齊·D.哈根選取“政權內部碎片化程度”與“政權外政治反對的力量和強度”作為自變量,并認為二者之間的政治互動對一國的對外政策產生重要影響力3。但是,根據馬來西亞的政治現(xiàn)實,其為一個半威權國家,公民對公共政策的參與程度非常低,缺乏足夠的政治影響力。馬來西亞內外政策的影響力集中于執(zhí)政黨及反對黨手里。因此,在馬來西亞政治中,應以政黨為核心概念化“政治反對”,并以此為基礎重新選取自變量,構建新的分析框架。
根據上文所提及的修正路徑,應縮小“政治反對”的范圍,并尋求在自變量中更直觀地呈現(xiàn)其屬性,故選取“政權內部政黨共識凝聚/分裂程度”及“在野黨反對/支持程度”作為自變量,同時不再采取齊·D.哈根過于復雜的操作化標準,而是基于新變量和研究問題重新設計操作化指標和項目:“政權內部政黨共識凝聚/分裂”是指政權內部政黨之間關于“一帶一路”倡議的政策立場或觀點是否存在共識,并通過比較政權內部反對黨派的博弈實力判斷政黨共識處于凝聚或分裂狀態(tài)。“政權內部政黨共識凝聚/分裂”對馬來西亞關于“一帶一路”倡議的政策回應起著主導作用。另外,如前文所述,在馬來西亞現(xiàn)實政治中,聯(lián)合政府內部的政黨博弈尤其是政權內部的政黨否決權,可能會導致聯(lián)合政府中的政黨難以按照自己的立場偏好實施對外政策45。因此,當政權內部政黨共識處于凝聚狀態(tài)時,執(zhí)政者能夠順利實施符合其立場的對外政策;但當政權內部政黨共識處于分裂狀態(tài)時,執(zhí)政者為了鞏固其執(zhí)政地位,不得不根據相對于執(zhí)政盟友的力量對比,或可能違背其真實的政策偏好調整實際的政策選擇?!霸谝包h反對/支持程度”是指在野黨反對或支持現(xiàn)政府關于“一帶一路”倡議的政策立場或觀點,并基于在野黨的博弈實力判斷反對/支持程度。另外,如前文所述,在馬來西亞現(xiàn)實政治中,執(zhí)政黨無法忽視在野黨的反對力量,在野黨具有強大的政治影響力,“在野黨反對/支持程度”會對執(zhí)政黨關于“一帶一路”倡議的政策回應施加反向或者正向作用力。
有鑒于此,本文在修正哈根理論的基礎上提出新的分析框架(圖1)。具體而言,分析框架的運作邏輯如下:關于“一帶一路”倡議,政權內部政黨的政策立場或觀點是否存在共識,即政黨共識的凝聚或分裂對馬來西亞關于“一帶一路”倡議的政策回應起著主導作用;在野黨關于“一帶一路”倡議的反對或支持程度會對政權內部的政黨共識狀況施加抑制或強化作用,同時對現(xiàn)政府的政策回應起著反向或正向作用。二者互動導致中馬共建“一帶一路”倡議合作項目發(fā)展順利或波動,最終發(fā)展演變?yōu)槿N情況:加強合作、重新談判、中斷合作。
四、案例分析1:納吉布政府關于“一帶一路”倡議的政策回應
2009—2018年,在納吉布任馬來西亞總理期間,中馬經濟關系處于蜜月期,中國是馬來西亞最大的經貿伙伴1。2013年,中國提出“一帶一路”倡議后,納吉布政府持歡迎態(tài)度,隨即積極與中國在“一帶一路”倡議框架下發(fā)展經貿和投資合作,促使中國自2016年起成為馬來西亞最大的投資來源國23。因此,納吉布政府時期馬來西亞對“一帶一路”倡議的政策回應,可成為研究馬來西亞政黨博弈如何影響中馬共建“一帶一路”倡議合作項目進展的重要案例之一。
(一)納吉布執(zhí)政時期國民陣線關于“一帶一路”倡議的政治共識凝聚
國民陣線由巫統(tǒng)、馬來西亞華人公會(以下簡稱“馬華公會”)、馬來西亞印度國民大會(以下簡稱“國大黨”)及馬來西亞人民進步黨(以下簡稱“進步黨”)4個黨派構成。國民陣線一直是由巫統(tǒng)主導的政黨聯(lián)盟,巫統(tǒng)帶領國民陣線已經在馬來西亞執(zhí)政60余年45。在馬來人占主導地位的馬來西亞,華人政黨馬華公會、印度人政黨國大黨及維護華人和印度人權益的進步黨的政治話語權十分有限。在國民陣線執(zhí)政期間,馬來西亞整個國家的政治權力幾乎都集中在巫統(tǒng)手中。可以推斷,在國民陣線內部,巫統(tǒng)的博弈實力是遠遠大于其他3個重要黨派的。然而,近些年來,伴隨著中國綜合國力和國際影響力的不斷提高,馬來西亞與中國發(fā)展友好合作關系,尤其是共同推進雙邊經貿合作方面需要華人扮演橋梁角色,這使得馬來西亞華人的社會和政治地位逐步提高,能夠對巫統(tǒng)的國內外政策產生一定的影響力6。因此,通過梳理巫統(tǒng)和馬華公會對中馬共建“一帶一路”倡議合作項目的政治態(tài)度,基本可以判斷國民陣線關于中馬“一帶一路”倡議合作項目的政治共識狀況。
首先,巫統(tǒng)對中馬共建“一帶一路”合作項目持積極態(tài)度。一直以來,納吉布對外表示,“一帶一路”倡議能夠為馬來西亞帶來巨大的利益,包括良好的基礎設施、互聯(lián)互通、社會設施、更高的生活水平和豐富的商業(yè)機會1。因此,巫統(tǒng)是“一帶一路”倡議的堅定支持者。
其次,華人政黨馬華公會對中馬共建“一帶一路”倡議合作項目同樣持積極態(tài)度。馬華公會重視和支持“一帶一路”倡議,認為自己是馬來西亞與中國發(fā)展經貿和投資合作的橋梁,期望利用“一帶一路”倡議提升自己在國民陣線的政治話語權,提高華人在馬來西亞的政治地位2。馬華公會總會長廖中萊(Liow Tiong Lai)認為,“一帶一路”倡議有助于馬來西亞增加出口,特別是農業(yè)出口3。面對國內和國際社會對“一帶一路”倡議的質疑,他主動為《星報》撰文稱,“一帶一路”倡議實際上為馬來西亞提供了實現(xiàn)經濟目標的機會4。馬華公會前總會長、馬來西亞交通部前部長翁詩杰(Ong Tee keat)長期以來致力推動中國與馬來西亞及中國與東盟關系的發(fā)展5。早在幾年前,他便聲稱東鐵項目在某種程度上是一個全新的想法,如果馬來西亞早在10年前就實施這項政策,國內的經濟形勢會大為不同,并認為馬來西亞現(xiàn)在已經收獲了“一帶一路”倡議的諸多紅利6。近些年來,他還積極維護中馬共建“一帶一路”倡議合作 項目,強烈譴責“‘一帶一路倡議是債務陷阱”的虛假言論7?;诖?,可以判斷國民陣線關于中馬共建“一帶一路”倡議合作項目的政治共識處于凝聚狀態(tài),對“一帶一路”倡議持積極態(tài)度。
(二)納吉布執(zhí)政時期關鍵的在野黨傾向于支持“一帶一路”倡議
國民陣線在執(zhí)政的不同階段所面臨的在野黨勢力存在差異,分別是2008—2015年由伊斯蘭黨、人民公正黨和民主行動黨組成的人民聯(lián)盟8,2016—2018年由人民公正黨、民主行動黨、國家誠信黨和土著團結黨組成的希望聯(lián)盟,以及伊斯蘭黨9。
納吉布執(zhí)政時期,在野黨博弈實力雖然無法與國民陣線匹敵,但也不容小覷。特別是2015年時,巫統(tǒng)還分裂出一個新的反對派政黨——土著團結黨,巫統(tǒng)的博弈實力處于衰落的狀態(tài)10。其中,人民聯(lián)盟的博弈實力較為強大,在2013年全國議會大選中差點奪取政權。實際上,人民聯(lián)盟和希望聯(lián)盟內部并非團結一致,在某種程度上削弱了在野黨博弈實力,整體上仍無法與國民陣線相匹敵,但能對國民陣線制定和實施內外政策發(fā)揮一定程度的影響力1。
首先,通過梳理人民聯(lián)盟內部政黨領袖的政治態(tài)度,可以發(fā)現(xiàn)人民聯(lián)盟關于“一帶一路”倡議的政治共識凝聚,對“一帶一路”倡議持積極態(tài)度。關于“一帶一路”倡議,伊斯蘭黨領袖阿卜杜·哈迪·阿旺(Abdul Hadi Awang)一直以來支持中國投資的大型項目,尤其是他認為東鐵項目是巫統(tǒng)推進“一帶一路”倡議合作的首選合作項目2。人民公正黨領袖穆罕默德·阿茲明·阿里(Mohamed Azmin Ali)一直以來歡迎來自所有國家的投資,并認為馬來西亞從能“一帶一路”倡議中獲益,包括資本、技術和工作機會等3。民主行動黨領袖、馬來西亞駐華特使、馬中商務理事會原主席陳國偉強烈支持“一帶一路”倡議,并相信參與“一帶一路”倡議能夠為馬來西亞帶來進步4。
其次,通過梳理希望聯(lián)盟內部政黨領袖的政治態(tài)度,可以發(fā)現(xiàn)希望聯(lián)盟關于“一帶一路”倡議的政治共識凝聚。如上文所述,人民公正黨和民主行動黨的領袖對“一帶一路”倡議持強烈支持態(tài)度。國民誠信黨主席薩布(Mohamad Sabu)認為中馬開展“一帶一路”倡議項目合作是必要的,這些項目存在技術轉讓,應該推進5。然而,土著團結黨領袖馬哈蒂爾卻認為,“一帶一路”倡議嚴重威脅馬來西亞的國家安全,強烈批評納吉布政府允許中國投資進入馬來西亞6。在申請加入希望聯(lián)盟之前,馬哈蒂爾指責納吉布在中馬共建“一帶一路”合作項目中存在貪污腐敗,并指出“一帶一路”倡議會引發(fā)國家安全問題,強烈反對“一帶一路”倡議7。2016年2月29日,馬哈蒂爾宣布退出巫統(tǒng),并建立反對派土著團結黨,同時聯(lián)合其他在野黨反對納吉布政府及其相關政策8。但考慮到土著團結黨在民主行動黨占主導地位的希望聯(lián)盟中處于較弱勢地位,其不得不向政黨聯(lián)盟中的其余3個黨派屈服和妥協(xié),以免被盟友淘汰出局或導致聯(lián)盟破裂910。希望聯(lián)盟則整體傾向于支持“一帶一路”倡議,即便在選舉競爭過程中,希望聯(lián)盟強烈批評國民陣線在“一帶一路”倡議合作項目中存在貪污腐敗,但也從未提出過全盤否定“一帶一路”倡議的觀點。另外,土著團結黨實際上是從巫統(tǒng)分裂出來的一個小黨,其對抗國民陣線的博弈能力存在很大的局限性。國民陣線還一直拉攏親華的民主行動黨排擠馬哈蒂爾,以此對沖土著團結黨的政治反對1。
有鑒于此,可以判斷在國民陣線執(zhí)政時期,在野黨人民聯(lián)盟、希望聯(lián)盟和伊斯蘭黨對“一帶一路”倡議的支持度很高,從而對國民陣線關于加入“一帶一路”倡議的政黨共識凝聚施加強化作用,同時對國民陣線關于“一帶一路”倡議的政策回應形成正向作用。
(三)納吉布執(zhí)政時期的政黨博弈結果:馬來西亞在“一帶一路”倡議下不斷加強與中國的合作
在國民陣線執(zhí)政時期,馬來西亞積極歡迎“一帶一路”倡議,多次與中國推進大型投資項目合作2。2013年2月5日,中馬兩國啟動第一個共建“一帶一路”倡議合作項目——馬中關丹產業(yè)園3。2015年11月23日,馬來西亞與中國簽署了一系列涉及貿易、文化和行政等領域的諒解備忘錄和協(xié)議4,并同意在“一帶一路”框架下與中國合作推進大型投資項目,進一步發(fā)展中馬經貿合作,這標志著馬來西亞正式成為“一帶一路”倡議合作項目的貿易伙伴國5。此后,中馬兩國在“一帶一路”倡議框架下繼續(xù)加強投資項目合作。2016年3月,雙方在馬來西亞柔佛州新山市啟動了價值1000億美元的“森林城市”項目6。同年11月,在納吉布的領導下,馬來西亞能源公司與中國石油管道局工程有限公司啟動了價值超過31億美元的兩個管道項目7。2016年9月9日,馬哈蒂爾建立土著團結黨,強烈反對國民陣線關于“一帶一路”倡議的政策回應,即便如此,2017年8月9日,馬來西亞政府還與中國交通建設集團有限公司啟動了價值為270億美元的中馬共建“一帶一路”倡議核心項目——東鐵項目8。臨近2018年全國議會大選時,納吉布仍對外宣稱馬來西亞應利用好“一帶一路”框架,促進國家經濟發(fā)展9。
綜上所述,關于“一帶一路”倡議,國民陣線內部政黨的政治共識凝聚,對“一帶一路”倡議持積極支持態(tài)度;在野黨對“一帶一路”倡議的支持度很高,從而對國民陣線關于加入“一帶一路”倡議的政黨共識凝聚施加強化作用,同時對國民陣線關于“一帶一路”倡議的政策回應形成正向作用,最終促使馬來西亞在“一帶一路”倡議框架下不斷與中國加強合作,中馬共建“一帶一路”合作項目在國民陣線執(zhí)政時期得以順利推進(圖2)。
五、案例分析2:馬哈蒂爾政府關于“一帶一路”倡議的政策回應
選取馬哈蒂爾政府對“一帶一路”倡議的政策回應作為分析案例,同樣能夠觀察馬來西亞政黨博弈與中馬共建“一帶一路”倡議合作項目之間的關聯(lián)性:一是在2018年馬來西亞全國議會大選中,反對黨聯(lián)盟首次打敗了巫統(tǒng)主導的黨派聯(lián)盟,結束了巫統(tǒng)60多年來的政治統(tǒng)治1,凸顯出馬來西亞政黨博弈的激烈性;二是2018年全國議會大選后,馬來西亞對華政治、經濟和安全政策有所轉變,凸顯出馬來西亞政黨博弈與中馬共建“一帶一路”倡議合作項目具有相當程度的關系。
(一)2018年馬來西亞大選后希望聯(lián)盟關于“一帶一路”倡議的政治共識分裂
2018年,希望聯(lián)盟上臺執(zhí)政后,土著團結黨主席馬哈蒂爾成為馬來西亞總理,人民公正黨主席旺·阿茲莎(Wan Azizah)任副總理,民主行動黨秘書長林冠英(Lim Guan Eng)任財政部部長,國家誠信黨主席薩布(Mohamad Sabu)任外交部部長,4黨共同執(zhí)政,主導著馬來西亞對外政策的走向。
通過梳理政權內部政黨領袖的政治態(tài)度可以發(fā)現(xiàn),希望聯(lián)盟內部政黨關于“一帶一路”倡議存在政黨共識分裂,并且分裂程度較高。一直以來,土著團結黨主席馬哈蒂爾指責前任總理納吉布所推行的中馬共建“一帶一路”倡議合作項目不利于馬來西亞國家及財務的健康運行,可能導致馬來西亞陷入債務危機2。在2018年大選中,馬哈蒂爾承諾上臺后降低不斷上升的債務水平3。由于馬來西亞總理在馬來西亞對外政策的制定層面具有很大的權力,馬哈蒂爾上臺后便大幅扭轉馬來西亞關于“一帶一路”倡議的政策回應方向,直接取消許多中馬共建“一帶一路”倡議合作項目4。2018年大選結束后,馬哈蒂爾宣布其領導的新政府決定重新評估一系列中馬共建“一帶一路”倡議合作項目5。2018年8月底,馬哈蒂爾首次訪華,宣布中國在馬來西亞資助數(shù)十億美元的核心項目(即東鐵項目)將被取消1。
然而,希望聯(lián)盟內部政黨之間對于是否取消共建“一帶一路”倡議合作項目或者就項目重新開展談判存在很大分歧。雖然林冠英認為中馬共建“一帶一路”合作項目的合同條款令馬來西亞負擔不起,這些項目使馬來西亞面臨著遠遠超過建設成本的持續(xù)運營赤字2,但他也認為,可以通過談判改變項目條款,即將項目的成本降到財政上可行的水平,而不是完全取消中馬共建“一帶一路”倡議合作項目3。林冠英雖然對外稱中馬共建“一帶一路”倡議合作項目“相當于在馬來西亞建造一座巨大的中國城市”,很可能會引發(fā)國家主權和社會契約問題,最終導致國家和社會處于失衡狀態(tài)4,但是他亦多次重申,馬來西亞支持中國“一帶一路”倡議,民主行動黨和希望聯(lián)盟也完全支持“一帶一路”倡議56。旺·阿茲莎不斷致力加強中馬經濟關系7。2019年7月初,旺·阿茲莎對中國開展為期4天的正式訪問,與中國領導人討論關于“一帶一路”倡議合作、加強中馬關系等議題8。在中馬高級官員會晤期間,旺·阿茲莎向國家副主席王岐山表示,馬來西亞高度重視中馬經濟合作,會不斷挖掘中馬在“一帶一路”倡議框架下的合作潛力,豐富中馬戰(zhàn)略關系9。薩布同樣高度重視“一帶一路”倡議,對外稱中國至今為止從未做出任何給馬來西亞帶來麻煩的事情10。
在馬哈蒂爾執(zhí)政期間,執(zhí)政黨聯(lián)盟圍繞“一帶一路”倡議開展激烈的博弈,主要表現(xiàn)為土著團結黨對中馬共建“一帶一路”倡議合作項目持消極態(tài)度,期望取消中馬共建“一帶一路”合作項目;民主行動黨對中馬共建“一帶一路”項目態(tài)度有所保留,期望通過重新談判的方式維持中馬共建“一帶一路”倡議合作項目;人民公正黨和國家誠信黨對中馬共建“一帶一路”倡議合作項目持積極態(tài)度,期望與中國共同在共建“一帶一路”倡議框架下開展合作。從執(zhí)政黨的議會席位分布來看,人民公正黨和民主行動黨的議席占比最多,土著團結黨位列第3,國家誠信黨處于第4位11。事實上,在希望聯(lián)盟內部,土著團結黨的博弈實力處于弱勢地位,其余3個執(zhí)政黨派皆強烈反對土著團結黨關于“一帶一路”倡議的政策回應,導致希望聯(lián)盟仍對外積極傳達渴望參與“一帶一路”倡議的愿望,這對土著團結黨關于“一帶一路”的政策行動形成強大的制約力1?;诖耍梢耘袛囫R來西亞政權內部關于“一帶一路”倡議的政黨共識處于分裂狀態(tài),并且分裂程度較高。
(二)在野黨國民陣線和伊斯蘭黨積極歡迎中馬共建“一帶一路”倡議合作項目
在2018年的全國議會大選中,希望聯(lián)盟獲得48%的選票,國民陣線獲得34%的選票,伊斯蘭黨獲得17%的選票,還有1%的選票由一些弱小的政黨瓜分2??梢耘袛?,在希望聯(lián)盟執(zhí)政時期,國民陣線是最能挑戰(zhàn)希望聯(lián)盟的在野黨,具備左右希望聯(lián)盟制定和實施內外政策的政治影響力;伊斯蘭黨同樣具有不可忽視的政治影響力,能夠影響執(zhí)政黨制定和推行內外政策345。
首先,通過梳理巫統(tǒng)領袖對中馬共建“一帶一路”倡議合作項目的政治態(tài)度,可以發(fā)現(xiàn)巫統(tǒng)對中馬共建“一帶一路”倡議合作項目持積極態(tài)度。納吉布任巫統(tǒng)主席期間非常支持“一帶一路”倡議,并在“一帶一路”框架下與中國開展了多個合作項目,包括數(shù)字自由貿易區(qū)、金馬士—新山雙線電氣化鐵路項目(又稱南部鐵路項目)和天然氣管道建設等。若國民陣線連續(xù)執(zhí)政,中馬共建“一帶一路”倡議合作項目會獲得更大的發(fā)展空間6。納吉布任巫統(tǒng)主席期間曾稱,若馬來西亞取消中馬共建“一帶一路”倡議合作項目,必將影響馬來西亞的經濟利益7;阿末扎希德任巫統(tǒng)主席期間曾對外宣稱,“一帶一路”倡議可以通過投資促進互聯(lián)互通,有助于發(fā)展地區(qū)社會經濟和改善環(huán)境的脆弱性,同時增強地區(qū)生產力,因而馬來西亞支持“一帶一路”倡議,尋求加強中馬高級別合作與互信。由此可以判斷,巫統(tǒng)及其歷屆主席都高度支持“一帶一路”倡議,即國民陣線同樣高度支持“一帶一路”倡議。
其次,通過梳理伊斯蘭黨及其領袖對中馬共建“一帶一路”合作項目的政治態(tài)度,可以發(fā)現(xiàn),伊斯蘭黨同樣高度支持“一帶一路”倡議。阿卜杜·哈迪·阿旺自2002年起擔任伊斯蘭黨領袖,其曾對外宣稱伊斯蘭黨完全支持中馬共建“一帶一路”倡議合作項目尤其是東鐵項目,并認為該項目可以加強馬來西亞與其他國家的聯(lián)系8。事實上,在納吉布政府時期,國民陣線和伊斯蘭黨都認為“一帶一路”倡議有助于促進信奉伊斯蘭教的馬來民族的利益。伊斯蘭黨還尋求與國民陣線合作加入“一帶一路”倡議,以推進其“新經濟政策”,實現(xiàn)自身利益9。
有鑒于此,可以判斷巫統(tǒng)領導的國民陣線和伊斯蘭黨都堅定支持“一帶一路”倡議,二者強烈反對希望聯(lián)盟關于取消中馬共建“一帶一路”倡議合作項目的政策。在此期間,巫統(tǒng)還不斷拉攏民主行動黨反對馬哈蒂爾,以使希望聯(lián)盟改變對“一帶一路”倡議的政策回應1??紤]到國民陣線和伊斯蘭黨的強大博弈實力,二者對希望聯(lián)盟內部的政黨共識分裂狀況施加強化作用,同時對希望聯(lián)盟關于“一帶一路”倡議的政策回應形成較大的反向作用。
(三)馬哈蒂爾政府時期馬來西亞的政黨博弈結果:從中斷合作到就中馬共建“一帶一路”倡議合作項目重新開展談判
馬哈蒂爾任馬來西亞總理后,不僅取消了200億美元的核心項目——東鐵項目,還擱置了兩個價值超過31億美元的大型基礎設施項目——管道項目,理由是中馬共建“一帶一路”倡議合作項目對負債累累的馬來西亞而言“過于昂貴”,不希望馬來西亞“因此成為一個破產國家”23。然而,由于希望聯(lián)盟內部關于中馬“一帶一路”倡議合作項目的政治共識處于分裂狀態(tài),再加上在野黨關于取消中馬共建“一帶一路”合作項目的反對程度很高,強化了政權內部政黨共識的分裂程度,導致馬哈蒂爾取消中馬共建“一帶一路”倡議合作項目所遭受的阻力非常大。事實上,馬哈蒂爾領導的希望聯(lián)盟凝聚力不高,執(zhí)政基礎非常脆弱,若再遭受在野黨強烈反對,很可能面臨衰落或垮臺的危機4。在面對強烈的內部反對力量時,為保持執(zhí)政黨聯(lián)盟的團結,馬哈蒂爾必須轉變其對中馬共建“一帶一路”倡議合作項目的政策回應。與其上任初期相反,馬哈蒂爾在執(zhí)政中后期表現(xiàn)出強烈支持中國“一帶一路”倡議的態(tài)度和立場。馬哈蒂爾對外宣稱“中國是一個寶貴的貿易和投資伙伴”,馬來西亞將保持中馬經濟關系,并歡迎來自中國的大型投資者,支持“一帶一路”倡議5。參加第2屆“一帶一路”國際合作高峰論壇之后,馬哈蒂爾在馬來西亞媒體發(fā)布會上公開表示其對“一帶一路”倡議有了更加清晰的看法,認為“一帶一路”倡議是中國與參與國的聯(lián)合發(fā)展計劃,馬來西亞會支持“一帶一路”倡議6。
馬哈蒂爾對中馬共建“一帶一路”合作項目的態(tài)度和立場轉變直接導致馬來西亞重新就中馬共建“一帶一路”倡議合作項目與中國開展談判,還考慮在“一帶一路”倡議框架下與中國推進其他合作項目7。馬來西亞與中國重新談判后,達成了一項經貿協(xié)議,并恢復中馬大型核心項目——東鐵項目8。另外,其他的中馬“一帶一路”倡議合作項目如馬來西亞皇京港和馬中關丹工業(yè)園等的建設也逐步恢復。
基于上文的案例分析,關于中馬共建“一帶一路”倡議合作項目取消與否,希望聯(lián)盟內部政治共識處于分裂狀態(tài),具有一定政治影響力的國民陣線和伊斯蘭黨對希望聯(lián)盟內部的政黨共識分裂狀態(tài)施加強化作用,同時對希望聯(lián)盟關于“一帶一路”倡議的政策回應形成了反向作用,最終導致馬來西亞對“一帶一路”倡議的政策回應從“中斷合作”向“重新談判”轉變,致使中馬共建“一帶一路”倡議合作項目在希望聯(lián)盟執(zhí)政時期出現(xiàn)波動,即從中斷合作轉變?yōu)橹匦抡勁校▓D3)。
六、結語
在馬來西亞,“一帶一路”倡議框架下的中馬合作成為馬來西亞各政黨關注和博弈的焦點。基于對納吉布和馬哈蒂爾兩屆政府的案例分析,可以梳理出馬來西亞政黨博弈對中馬共建“一帶一路”倡議合作項目的影響作用機制:關于“一帶一路”倡議,政權內部政黨共識凝聚或分裂對馬來西亞關于“一帶一路”倡議的政策回應起著主導作用,在野黨則會對政權內部的政黨共識狀況施加強化或抑制作用,同時對執(zhí)政黨關于“一帶一路”倡議的政策回應產生正向或反向作用,最終影響中馬共建“一帶一路”倡議項目的未來走向。中國有必要充分了解馬來西亞各政黨尤其是政權內部政黨圍繞“一帶一路”倡議的博弈動態(tài),客觀分析各政黨的博弈實力,以此判斷馬來西亞對“一帶一路”倡議的政策回應及其變化,這對中馬共建“一帶一路”倡議合作項目能否順利推進具有重要的現(xiàn)實意義。
2020—2021年,馬來西亞經歷了政治動蕩,馬哈蒂爾為維持希望聯(lián)盟的團結,2020年3月,引咎辭職,由穆希丁·亞辛(Muhyiddin Yassin)擔任馬來西亞總理。穆希丁·亞辛領導的土著團結黨與巫統(tǒng)和伊斯蘭黨結成國民聯(lián)盟,獲得議會的多數(shù)支持,成立了新政府12。2021年8月,巫統(tǒng)撤回對穆希丁·亞辛的政治支持,巫統(tǒng)與土著團結黨之間的政治分歧導致穆希丁·亞辛被迫下臺,由巫統(tǒng)副主席伊斯邁爾·沙必里·雅各布(Ismail Sabri Yaakob)擔任總理,最終導致巫統(tǒng)領導的國民陣線重新執(zhí)政1。但總體而言,經過上兩屆政府的政策博弈,馬來西亞現(xiàn)執(zhí)政黨和在野黨皆對“一帶一路”持積極態(tài)度2,具體表現(xiàn)為:穆希丁·亞辛執(zhí)政時期,馬來西亞繼續(xù)推進“東鐵”及其他中馬后續(xù)安排的“一帶一路”倡議合作建設項目3;伊斯邁爾·沙必里·雅各布執(zhí)政期間,馬來西亞大力支持“一帶一路”倡議,并在“一帶一路”倡議框架下進一步推動中國在馬來西亞的投資4?;诒疚牡姆治隹蚣?,可以預測短時間內,無論馬來西亞政黨如何開展博弈,其政權內部關于“一帶一路”倡議的政黨共識凝聚會積極支持“一帶一路”倡議,在野黨也會對政權內部的政黨共識狀況施加強化作用,同時對馬來西亞關于“一帶一路”倡議的政策回應產生正向作用,從而使馬來西亞能夠在“一帶一路”倡議框架下不斷與中國加強合作,中馬共建“一帶一路”倡議合作建設項目在馬來西亞將得以順利推進。
然而,即便馬來西亞各政黨積極歡迎“一帶一路”倡議,馬來西亞政權的頻繁變動仍會直接導致各政黨關于“一帶一路”倡議的重新博弈,這在一定程度上會對中馬共建“一帶一路”倡議合作項目造成滯礙效應。雖然這種滯礙效應并不一定是負面的,更多的是馬來西亞各政黨重新審視進而接受“一帶一路”倡議的必經過程,但是也很可能導致中馬共建“一帶一路”倡議合作項目進展停滯,以重新適應新政權的執(zhí)政方式,從而造成不必要的人力物力和資源浪費。因此,在馬來西亞各政黨傾向于對“一帶一路”倡議持支持態(tài)度的大前提下,馬來西亞政權穩(wěn)定更有利于中馬“一帶一路”倡議合作項目的順利推進。
從歷史來看,馬來西亞的經濟發(fā)展能夠戰(zhàn)勝政治混亂。與此同時,中國還應把握時機,在“一帶一路”倡議框架下進一步加強中馬經貿和投資合作,鼓勵本國企業(yè)赴馬來西亞投資,積極參與馬新高速鐵路等重點建設項目,拓展中馬兩國在數(shù)字經濟、第五代移動通信技術(5G)和衛(wèi)星導航等新興領域的合作,更好地促進中馬兩國在“一帶一路”倡議框架下的共同發(fā)展5。
注:本文系2020年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點項目“美國對華戰(zhàn)略調整下的‘五眼聯(lián)盟轉型與我國對策研究”(20AGJ005)的階段性研究成果。
(責任編輯:顏? ?潔)
※作者單位:暨南大學國際關系學院/華僑華人研究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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