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文玉,蘭江
(1.西華師范大學歷史文化學院,四川 南充 637009;2.西南民族大學旅游與歷史文化學院,四川 成都 610041)
2014 年5 月26 日,政治風格強硬、希冀帶領印度成為領導型大國的納倫德拉·莫迪(Narendra Modi)就任印度總理。冷戰(zhàn)后,印度歷屆政府的外交政策中理想主義色彩逐漸褪去。印度政府逐偏離不結盟政策,轉而運用注重利益的現實主義指引印度外交政策轉型。莫迪政府上臺后進一步加速這個趨勢,一定程度上突破傳統不結盟政策的窠臼,指引印度外交政策轉型為多向結盟政策①。印度莫迪政府多向結盟政策呈現出進攻性、積極性和主動性的特點。
冷戰(zhàn)結束后,印度歷屆政府外交政策演變表明印度外交已然突破傳統不結盟政策。但如何定義目前印度外交政策的性質,學術界和戰(zhàn)略界尚未形成共識。有學者認為不結盟政策仍然是印度莫迪政府外交政策的核心。如印度學者拉杰什·巴斯魯(Rajesh Basrur)認為雖然印度莫迪政府外交戰(zhàn)略發(fā)生變化,但是并未脫離不結盟政策[1]。部分學者認為印度莫迪政府的外交政策已然明確向結盟發(fā)展。如楊思靈老師認為美日印澳四國領袖首次線下會晤表明印度已經決心與美國、日本、澳大利亞三國建構QUAD 同盟。此次領袖峰會是印度外交戰(zhàn)略從模糊階段向同盟階段轉型的轉折點[2]。相較“維持不結盟政策”和“走向結盟政策”,學術界更多地認為莫迪政府的外交政策正由不結盟政策轉型為多向結盟政策。后冷戰(zhàn)時代印度歷屆政府采取較諸冷戰(zhàn)時代印度歷屆政府更加積極的外交政策。印度政府多向結盟政策實踐大致分為三階段。冷戰(zhàn)結束后至2014 年莫迪上臺為第一階段。此時,少數學者已經使用“多向結盟”來形容印度不同于冷戰(zhàn)時期的外交政策。這一階段的多向結盟政策仍帶有若干不結盟政策的因素。如印度學者拉杰·科薩里(Raj K. Kothari)認為:印度冷戰(zhàn)后基于國際秩序的調整,默認與所有大國同時擴大雙邊關系,奉行多向結盟戰(zhàn)略,遵循防御性現實主義戰(zhàn)略,以求自保[3]。莫迪政府第一任期為第二階段。隨著全球力量對比發(fā)生變化及多極化趨勢加快,2014 年莫迪執(zhí)政后試圖讓印度在國際社會中扮演領導型角色,加快對印度外交政策的調整。莫迪政府調整外交政策后,多向結盟成為國際學術界研究熱點。許多學者認為印度莫迪政府的多向結盟外交政策并不是被動地迎合國際秩序的調整,而是積極地追求建立以印度為中心的世界秩序。如倫敦大學國王學院印度研究所研究員索斯藤·沃伊切夫斯基(Thorsten Wojczewski)認為:印度奉行多向結盟政策,根據國家利益來構建世界秩序,尋求與世界上所有相關行為體的伙伴關系,同時避免與特定國家或集團的關系過于密切[4]。莫迪政府第一任期屬于多向結盟政策的形成階段。此時莫迪政府的外交構想轉變?yōu)橥饨粚嵺`尚處于試錯與調整的階段。因此,學術界對其多向結盟政策的研究不夠深入,只是簡單地將其解讀為在大國博弈中左右逢源。2019 年至今為第三階段。2019 年5 月,莫迪連任后繼續(xù)推動多向結盟政策。李莉認為印度外交政策由不結盟政策向多向結盟政策轉變存在三個具體表現:政策弱穩(wěn)定性與戰(zhàn)略模糊性、與相關國家有限結盟或議題結盟、在對立國家間兩邊下注[5]。印度莫迪政府與西方大國的議題結盟不斷升級、與俄羅斯等國家的友好關系繼續(xù)深化、與鄰國的傳統關系繼續(xù)強化,表明其外交政策已經突破原有不結盟政策。但印度莫迪政府并未與任何國家進行戰(zhàn)略綁定,其外交行為因國際形勢改變而靈活反應,導致印度莫迪政府的外交政策常常表現出兩邊下注的特征。因此,多向結盟更適配印度莫迪政府的外交現狀,成為學術界的主流觀點。國內學術界也開始對此展開研究,但產生的學術成果相對較少。但這些研究大多側重于研究印度莫迪政府與某大國的雙邊關系,并未深入研究印度莫迪政府多向結盟外交政策的既有進展與未來走向。隨著國際局勢變化及國內政局演變,印度莫迪政府多向結盟政策未來走向仍存在不確定性。
學界經常運用同盟理論解釋印度莫迪政府外交政策已由不結盟政策轉型為多向結盟政策。主流理論流派主要著眼于國際環(huán)境變化對印度外交政策的影響,對印度國內因素的分析較少。新古典現實主義理論運用國際和國內兩個層次構建分析框架:國際體系層次的壓力促成外交政策、大戰(zhàn)略及國際政策的轉型;中介變量將限制國家是否對體系層次壓力作出回應。杰弗里·托利弗等系統討論新古典現實主義的變量,辨別自變量的范圍:戰(zhàn)略環(huán)境的性質、國際體系中威脅或機遇的清晰度以及相對實力分布;并重新組織國內層次中介變量:國內制度、政府—社會關系、國家戰(zhàn)略文化以及領袖的意向是關鍵的四大要素[6]58-59(見圖1)。新一代新古典現實主義學者討論新古典現實主義可以提供解釋力的因變量范圍,從危機決策和外交決策應對擴展到國際體系的結構性變遷,既克服新古典現實主義僅僅以特設方式選擇變量的缺陷,又闡明新古典現實主義專注于解釋國際政治的研究路徑。新古典現實主義理論跨越國際和國內兩個層次,構建起跨層次的分析框架,致力于解釋單元行為體內部政治因素如何與單元行為體所處的系統環(huán)境相互作用。運用新古典現實主義理論能夠更全面分析莫迪政府外交政策調整的動因并更準確預測其外交戰(zhàn)略的未來走向。
圖1 新古典現實主義外交政策模型
就體系層次而言,國家政策反應通常遵循體系壓力。莫迪政府外交政策調整很大程度受到中國崛起帶來的壓力。21 世紀以來,中國經濟迅速發(fā)展,國防實力顯著提高。中國和印度作為最大的發(fā)展中國家和新興經濟體,在經濟發(fā)展軌道、人口規(guī)模及社會內在演化存在相似性。同時兩國在經濟領域存在競爭關系,又因中印邊界爭端等問題時常發(fā)生沖突,因此,中國崛起給印度形成外部環(huán)境刺激。直到1990年,中印人均GDP長期維持差距不大的狀態(tài),甚至印度人均GDP在1990年還比中國略高。但隨著中國改革開放進一步推進,經濟實現高速發(fā)展,中印實力差距逐漸拉大。截至2020年末,中國的GDP總量為14.72萬億美元,印度GDP 總量為2.62 萬億美元。中國的經濟總量已經躍升到印度的5.6 倍[7]。從大多數主要經濟發(fā)展指標來看,中國都遠超印度。中印兩國陸地接壤,結構性調節(jié)因素(包括地理、技術擴散速率及軍事技術)使得兩國在戰(zhàn)略互動模式中存在約束。中印物理距離、戰(zhàn)略縱深及地形障礙都會影響國家行動的安全環(huán)境。軍事技術則潛在地影響國家“安全兩難”②的強度,進而影響不經意沖突的可能性。莫迪政府在中美競爭的大背景下,加強與美國及其印太盟友的安全與防務關系,提升國防實力,以對中國在邊境問題上形成戰(zhàn)略威懾。綜上可知,印度莫迪政府調整外交政策主要基于應對中國崛起。自1962 年中印邊境沖突以來,印度對中國懷有難以磨滅的成見,對中國開展零和博弈式的激烈競爭。在印度看來,中國崛起在地區(qū)及全球帶給印度的威脅大于機遇;就國際體系有無給予牽涉機會與威脅范圍與時間相關訊息而言,印度急于扭轉不利于自己的現狀。自6·15 中印加勒萬河谷邊境沖突后,印度從之前在中美間左右逢源轉變?yōu)榉e極與西方大國展開議題式結盟[8]。因此,印度莫迪政府外交政策調整與國際體系呈現給印度的信號和信息有關。印度莫迪政府外交政策由不結盟政策轉型為多向結盟政策,參與“四方安全對話”,加強與美國、日本、澳大利亞等國的防務關系,在很大程度上基于中國崛起的主觀認知。
就單元層次而言,體系層次給予的單元層次刺激將影響印度莫迪政府外交政策對體系變量的應答。莫迪總理及印度人民黨領導層政治風格強勢且具有淡化不結盟傳統、強調現實主義的政策取向。2015 年2 月,莫迪總理在演講中倡導摒棄習慣思維,把握難得的絕佳機遇,以推動印度成為世界強國,表明多向結盟政策已經逐漸成為印度各界主流思想。印度外交部長蘇杰生在專著《印度道路:不確定世界下的戰(zhàn)略》中提到:目前印度外交正遵循“接觸美國、管理中國、培育歐洲、安撫俄羅斯、讓日本參與進來、吸引鄰國”戰(zhàn)略。在一個可能“趨同雖多,并不一致”的世界里,印度外交必須迅速而靈活,其“大戰(zhàn)略”將必須由“多向結盟”來定義[9]10。這番論斷在一定程度上表達印度外交策略取向,并得到印度戰(zhàn)略界認同。此外,莫迪政府推行多向結盟政策需要牢固的執(zhí)政基礎,在2019 年大選中,印度人民黨拿下穩(wěn)定過半的303 席(總席位為542 席),比2014 年大選增加21席。這表明莫迪政府執(zhí)政基礎牢固,有足夠的權力推行多向結盟的對外政策。
議題式結盟是國家間就某一議題推動共同利益的伙伴關系[5]。莫迪政府試圖通過與西方發(fā)達國家議題式結盟,在安全領域加強本國安全保障和戰(zhàn)略威懾力;在政治領域提高國際地位及影響力;在經貿領域促進本國經濟發(fā)展,提高在全球供應鏈的參與度。
印美關系逐漸深化是莫迪政府多向結盟政策的重要表現。莫迪執(zhí)政以來,印度與美國無論是合作深度、廣度及機制化程度都顯著深化。有學者認為印美防務關系甚至已經超越“準同盟”關系[10]。印度莫迪政府深化與美國國防貿易關系并建立更廣泛的安全伙伴關系。2016 年印度成為美國主要國防伙伴。印美關系在國防貿易和技術共享領域提升到最親密的盟友和伙伴相稱的水平。印度莫迪政府試圖與美國構建安全防務合作網絡。2015 年6 月4 日,印美簽署為期十年的《防務框架協議》(DFA),凸顯兩國防務合作的進展。2016 年8 月29 日,印度國防部長馬諾哈爾·帕里卡爾(Manohar Paricard)訪問美國,并與美國簽訂《后勤保障備忘錄協定》(LEMOA),就印美武裝部隊間相互提供后勤支持、供應和服務的基本條款、條件和程序達成一致意見。有學者認為雖然該協議只涉及日常軍事后勤合作,但觸及印度國內政治敏感性,因此該協議的成功簽訂表明印度莫迪政府與美國加強防務關系的意向,是印美防務關系里程碑式進展[11]。此外,印美高層互訪逐漸機制化:2018 年9 月6 日,印美首次舉行由外交部長及國防部長共同參與的“2+2”部長級對話;2019年12 月18 日,第二輪“2+2”部長級對話深化相關合作議題并承諾印美高層互訪常態(tài)化;2022 年4月11 日,拜登總統與莫迪總理線上會晤,雙方承諾繼續(xù)開展雙邊和多邊合作,共同致力于通過清潔能源、技術和軍事合作加強美印關系。此外,在俄烏沖突愈演愈烈的背景下,印度空軍取消從俄羅斯購買48 架米-17V5 直升機的計劃被視為印度在微妙地向美國靠近。
印度莫迪政府加強與日澳的合作,試圖與大國實現在印太地區(qū)的互聯互通。2015 年12 月12日,莫迪會見日本首相安倍晉三,兩國確立印日特殊戰(zhàn)略和全球伙伴關系,并決心將這一關系深化為“廣泛和以行動為導向的伙伴關系”。雙方還簽署《關于轉讓國防裝備和技術的協定》和《關于保護機密軍事信息安全措施的協定》,進一步夯實印日戰(zhàn)略伙伴關系。這表明印日在政治和軍事領域利益存在廣泛趨同。2017 年9 月14 日,莫迪總理與安倍晉三首相會面,雙方承諾共同推進日本“自由和開放的印太戰(zhàn)略”及印度“東向行動政策”,包括加強海上安全合作,加強兩國在印太地區(qū)互聯互通。2022 年3 月19 日,莫迪總理首次會見岸田文雄首相,雙方贊揚兩國經濟合作更加緊密,并承諾兩國將共同努力在印太地區(qū)建立可靠、有韌性、高效的供應鏈。岸田文雄首相稱未來5 年日本將向印度提供5 萬億日元的投資,包括貸款、外國直接投資和援助。現階段,印日已形成以安全防務為主要內容,兼顧經濟合作的新格局。此外,印度莫迪政府還積極加強與澳大利亞的合作。2019年4月2日至16日,印澳舉行代號為“AUSINDEX-19”的海上聯合軍演。澳大利亞駐印度高級專員哈林德·西杜(Harinder Sidhu)表示:此次演習是強大且不斷發(fā)展的印澳戰(zhàn)略伙伴關系的一部分。此次演習的復雜性展現印澳海軍密切的防務關系和互操作性[12]。2020 年6 月4 日,印澳簽訂《相互后勤支持協議》,允許對方進入本國軍事基地以促進相互國防交流和演習。2021 年9 月11 日,印澳舉行首次“2+2”部長級對話。雙方就加強軍事接觸、共享防務信息、相互提供后勤支持及加強貿易關系達成一致;澳大利亞國防部長彼得·達頓(Peter Dutton)邀請印軍加入代號為“Talisman Sabre”的軍事演習。2022 年3 月21 日,印澳舉行線上領袖峰會,雙方就多個合作達成一致意見。澳大利亞將在礦產、清潔能源等多個領域對印度投資2.8億澳元。兩國宣布將在今年晚些時候簽署完整的《全面經濟合作協定》(CECA)。印度莫迪政府與日澳合作日益深化。
印度莫迪政府與歐洲大國加強防務合作。印度莫迪政府加強與法國的防務合作。2018年3月1 日,印法領導人舉行會談并簽署14 項政府間協議,包括一項關于兩國武裝部隊提供相互后勤支持的協議。2021 年9 月16 日,美英澳建立“三邊安全伙伴關系”(AUKUS),美國承諾向澳大利亞提供攻擊型核潛艇。這致使澳大利亞毀約與法國簽署的大額潛艇訂單,引起法國強烈不滿。印度總理莫迪22 日向馬克龍致電強調渴望與法國加強防務合作,此番回應被認為是莫迪試圖借機強化與法國的防務關系,爭取更多安全利益。2021年11 月6 日,印度國家安全顧問阿吉特·多瓦爾(Ajit Doval)與法國總統外事顧問伊曼紐爾·博納(Emmanuel Bonne)進行會晤,博納表示:法國愿意成為印度的技術合作伙伴,與印度展開聯合研究,幫助其在海陸空與網絡安全領域開發(fā)最先進的軍事技術[13]。這是印度莫迪政府因勢利導推動對法防務合作的積極成果。印度莫迪政府保持與德國的友好關系。2021 年1 月6 日,印德領導人舉行視頻電話會議,莫迪總理贊揚默克爾總理長期以來在歐洲和全球舞臺上發(fā)揮穩(wěn)定和強有力的領導作用,并希望繼續(xù)推進印德戰(zhàn)略伙伴關系的發(fā)展;2021 年8 月26 日,印德在亞丁灣海域舉行聯合軍演,旨在加強兩國海軍的互操作性和實踐交流;2021 年10 月31 日,莫迪總理在G20 峰會期間會見默克爾總理,兩國領導人就繼續(xù)推進雙邊關系達成一致意見,并重申保持兩國密切戰(zhàn)略伙伴關系的承諾。
在對立國家間兩邊下注是印度多向結盟政策的重要表現。對沖戰(zhàn)略是一種戰(zhàn)略模糊,含有權宜成分。一方面,印度莫迪政府通過對沖戰(zhàn)略避免與一國戰(zhàn)略綁定,減少被牽連的風險;另一方面,印度莫迪政府基于自身利益需要與對立的兩國進行合作,左右逢源。此次俄烏沖突暴露印度對沖戰(zhàn)略的缺點:印度試圖在此次沖突中保持中立態(tài)度,但美國明確表示對印度的中立態(tài)度感到失望,這致使印度在美俄間處于兩難狀態(tài)。隨著大國戰(zhàn)略競爭不斷加劇,印度莫迪政府多向結盟政策面臨嚴峻挑戰(zhàn),未來走向面臨不確定性。
印度莫迪政府在美伊矛盾愈演愈烈的背景下仍維持與伊朗的貿易往來。2018 年5 月,美國正式退出與伊朗達成的國際核協議,并在2018年11月5 日決定重啟對伊朗核計劃相關的所有經濟制裁。印度基于國家利益依舊與伊朗維持貿易往來。2019 年1 月7 日,伊朗外交部長穆罕默德·扎里夫(Mohammad J.Zarif)與印度討論伊朗如何在美國經濟制裁的情況下繼續(xù)向印度出口能源的問題。印度試圖尋找能夠繼續(xù)進口伊朗石油和其他商品的方法。2019 年1 月8 日,印度交通部長尼廷·加德卡里(Nitin Gadkari)宣布印度政府已經允許伊朗銀行在三個月內在孟買開設分行,此舉試圖促進印伊兩國繼續(xù)開展商業(yè)活動。此外,兩國在基礎設施領域加強合作:2019 年12 月23 日,印度外交部長蘇杰生會見伊朗總統哈?!敼幔℉assan Rouhani),雙方表示希望興建連接伊朗戰(zhàn)略港口恰巴哈爾港及靠近阿富汗邊界附近扎黑丹市的鐵路,以促進區(qū)域貿易、突破美國制裁;蘇杰生還表示印伊兩國應基于共同利益加強雙邊合作。該港口建立使印度貨物可以繞過巴基斯坦領土,通過伊朗領土運往阿富汗。近期俄烏沖突導致美國與伊朗關系呈緩和趨勢。2022 年3 月16日,美國國務院發(fā)言人內德·普萊斯(Ned Price)表示:美國和伊朗即將就恢復2015 年限制德黑蘭核計劃的協議達成共識[14]?,F階段美伊關系緩和為印度莫迪政府實施多向結盟政策提供更多空間。
印度莫迪政府在加強與美國戰(zhàn)略互動的同時,努力保持與俄羅斯的合作。在地緣政治層面,印度配合俄羅斯實施戰(zhàn)略計劃。俄羅斯提出“大歐亞伙伴關系”倡議以提升地區(qū)影響力。2019 年9月5日,莫迪總理訪問俄國時向普京總統表示愿與俄羅斯共同推動擴大上合組織范圍內的經濟合作,構建更大、公平、開放、互利的歐亞空間合作,并支持上合組織與歐亞經濟聯盟建立官方關系。2021 年12 月6 日,普京總統訪問印度,莫迪總理重申致力于加強對俄羅斯遠東地區(qū)的貿易和投資。雙方同意繼續(xù)討論落實莫迪總理2019 年宣布的10 億美元信貸額度,用于俄羅斯遠東地區(qū)發(fā)展項目。在軍事安全層面,印度與俄羅斯保持自蘇聯以來長期形成的防務合作傳統。印度對俄制(蘇制)武器具有嚴重依賴性。俄羅斯向印度出售的S-400 防空導彈系統是世界上最先進的地對空防御系統之一。S-400的射程為400千米,高度可達30千米,可以同時擊落多達80個目標。相較美國試圖向印度提供的愛國者-3 防空導彈,S-400更符合印度國防需求。2018 年10 月4 日,莫迪總理會見普京總統,雙方簽訂俄羅斯向印度供應S-400 遠程地對空導彈系統的合同。美國為此嚴厲警告印度:若印度購買S-400 導彈,可能觸發(fā)《以制裁反擊美國敵人法》(CAATSA),從而招致美國制裁。此外,美國方面還警告印度:部署S-400會影響美方系統與印方已購美制軍備的正常運作,將對今后印度從美國購買高端戰(zhàn)斗機和武裝無人機構成妨礙[15]。盡管面臨美國巨大壓力,但印度仍然保持與俄羅斯的軍備合作。在2022 年俄烏沖突中,美國屢次要求印度譴責“俄羅斯入侵烏克蘭”并配合西方對俄羅斯實施的貿易制裁,但是印度始終保持模糊態(tài)度。印度試圖在美俄兩國間采取對沖戰(zhàn)略,不愿明確站隊導致自身利益受損。此外,印度網民發(fā)起關于批評美國和西方國家在俄烏沖突中表現虛偽的討論。因俄烏戰(zhàn)事陷入外交孤立的俄羅斯對印度投桃報李,試圖在軍售領域回饋印度的隱性支持。2022 年3 月18 日,俄羅斯駐印度大使丹尼斯·阿利波夫(Denis Alipov)稱:如果印度對S-500導彈有興趣,印度可能會成為S-500 導彈的第一個買家[16]。在此敏感時間節(jié)點,俄羅斯此番表態(tài)表明印度此次在美俄之間實施對沖戰(zhàn)略已經收到一定成效。此外,印度莫迪政府的對沖戰(zhàn)略具有靈活性:2022 年3 月24 日,印度宣布對107 種武器分批實施進口禁令;部分俄制武器和平臺(包括T-90和T-72坦克、BMP-II步兵戰(zhàn)車、戰(zhàn)艦和潛艇以及反坦克導彈)的子系統和零部件都將禁止進口。這表明印度莫迪政府通過減少從俄進口武器以避免在此敏感時間點與俄戰(zhàn)略綁定,同時印度對俄制武器質量產生懷疑,降低對俄武器依賴,提高武器國產化程度。
莫迪執(zhí)政后將鄰國優(yōu)先政策作為其外交政策的核心組成部分。莫迪第一任期舉行就職儀式時邀請所有南盟(南亞區(qū)域合作聯盟)國家領導人參與。這體現出印度對鄰國優(yōu)先政策的重視。2020年3 月15 日,莫迪總理召集南盟國家領導人討論應對新冠疫情蔓延的策略,這是2014 年以來所有南盟國家領導人首次會談。這凸顯印度莫迪政府對南亞國家具有強大影響力,并試圖繼續(xù)強化與南亞國家的傳統關系。由于新冠疫情肆虐和俄烏沖突愈演愈烈,南亞國家國內政治進程被打亂,面臨經濟危機,社會動蕩不安。印度莫迪政府試圖通過對南亞鄰國經濟援助等方式穩(wěn)固其在南亞地區(qū)的霸權。
印度莫迪政府援助阿富汗并積極參與涉阿多邊對話。2020 年4 月12 日,為確保阿富汗能夠應對新冠疫情時期的糧食安全問題,印度向阿富汗運送5 022 噸小麥。2022 年1 月1 日,印度向阿富汗提供50 萬劑新冠疫苗,并承諾接下來幾周向阿富汗人民提供人道主義援助,包括糧食、100 萬劑新冠疫苗和藥物。2021年8月拜登政府從阿富汗撤軍削弱印度在阿富汗的影響力,因此,印度試圖強化與阿富汗的雙邊關系,積極參與涉阿多邊對話。2021年11月,印度組織有關阿富汗地區(qū)安全對話。印度、俄羅斯、伊朗和中亞五國對阿富汗局勢表示關切,并承諾提供人道主義援助。
印度莫迪政府試圖加強與不丹的特殊關系。莫迪第一任期上臺后第一個出訪國家的就是不丹。這體現出不丹在莫迪政府鄰國優(yōu)先政策中的重要性。印度莫迪政府為不丹社會經濟發(fā)展提供重要援助。自1961 年不丹啟動第一個五年計劃(FYP)以來,印度對此計劃進行援助。莫迪執(zhí)政時期對不丹五年計劃的援助范圍和力度都有所提升,包括文化交流、教育、貿易、水電等領域。不丹的水電開發(fā)是印不兩國經濟互利合作的核心。2019 年6 月7 日,印度外交部長蘇杰生訪問不丹時強調印度同意在2020 年前協助不丹開發(fā)至少10 000兆瓦的水電的承諾。
印度莫迪政府通過經濟合作拉攏尼泊爾。2014 年8 月3 日,莫迪成為17 年來首位訪問尼泊爾的印度總理。莫迪總理承諾向尼泊爾提供10億美元信貸額度用于公路和水電項目,并補充加強與尼泊爾的關系是政府首要任務之一。2018年5月11日,莫迪總理首次訪問尼泊爾新政府,此次訪問被視為兩國為恢復正常關系的積極嘗試。兩國領導人同意啟動尼泊爾東部桑庫瓦薩巴地區(qū)的水電項目,還將推動拉克紹爾-加德滿都鐵路建設。莫迪總理強調通過水電及基礎設施的合作,加強印尼兩國聯系,促進雙方經濟發(fā)展。
印度莫迪政府加強與孟加拉國的合作。2021年1 月22 日,孟加拉國總理謝赫·哈西娜(Sheikh Hasina)感謝印度莫迪政府提供超過200 萬劑的疫苗,幫助孟加拉國啟動全國性疫苗接種運動。2021 年12 月6 日,莫迪總理訪問孟加拉國。此次訪問恰逢印度與孟加拉國建交50 周年。雙方決定將12月6日定為“友誼日”。印孟兩國友好關系達到新高度。莫迪總理重申印度通過真誠和持續(xù)的努力與孟加拉國協商落實長期懸而未決的蒂斯塔水資源共享協議。莫迪政府對孟加拉國持續(xù)釋放友好信號。
印度莫迪政府通過經濟援助拉攏斯里蘭卡。2015 年3 月13 日,莫迪總理上臺后訪問斯里蘭卡,這是印度總理28 年來首次單獨訪問斯里蘭卡。兩國領導人討論雙邊合作事項,就共同關心的合作領域提出具體倡議,強調推進兩國高層互訪。受到新冠肺炎疫情的影響,斯里蘭卡經濟受到重挫,向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尋求幫助。2022 年3 月16 日,莫迪總理會見斯里蘭卡財務部長巴茲爾·拉賈帕克薩(Basil Rajapaksa)。印度同意向斯里蘭卡提供10 億美元信貸額度,用于緊急購買食品、藥品和燃料,以應對由嚴重債務和外匯短缺引發(fā)的經濟危機。此外,印度為斯里蘭卡購買兩架多尼爾飛機(在印度的印度斯坦航空公司制造)以及一座4 000 噸的海軍浮船塢。印度莫迪政府試圖通過經濟援助以換取斯里蘭卡對印度在海事方面的支持。
印度莫迪政府外交政策由不結盟政策轉型為多向結盟政策。多向結盟政策是一種戰(zhàn)略模糊,具有不穩(wěn)定性[5]。從不結盟政策及印度外交發(fā)展脈絡看,莫迪政府面臨三種外交政策選擇:回歸不結盟政策、走向結盟政策和延續(xù)多向結盟政策。筆者認為印度莫迪政府很大可能選擇延續(xù)多向結盟政策,但隨著國際局勢的調整與演變,其多向結盟政策走向存在不確定性。
1.不結盟政策是印度外交政策的傳統。印度獨立后,賈瓦哈拉爾·尼赫魯(Jawaharlal Nehru)總理基于國家利益思考印度在國際社會將采取的道路。1946 年尼赫魯在電臺廣播中首次闡明不結盟政策:我們應盡可能避免與其他國家結盟。國家相互結盟曾導致世界大戰(zhàn),并可能再次導致更大規(guī)模的災難。印度不結盟政策部分源于冷戰(zhàn)環(huán)境及印度以非暴力方式贏得獨立,主要表現為不與任何國家結盟、與東西兩大政治軍事集團保持距離,以維持自身政策自主性。印度在冷戰(zhàn)初期積極推廣不結盟政策,并在1961 年發(fā)起不結盟運動?!安唤Y盟”逐漸成為印度外交的標簽。同時,印度試圖通過領導不結盟運動提高其在國際社會中的地位。
2.印度外交并未局限于不結盟政策。冷戰(zhàn)時期,世界格局兩極分化。不結盟政策明確表明印度不會在兩個對立大國間選邊站,但在外交實踐中,印度并未嚴格遵循不結盟政策。1962 年中印爆發(fā)邊境沖突后,印度向美國尋求軍事援助。1971年8月,印蘇簽訂《印蘇和平友好合作條約》,此協議涉及內容表明兩國已形成實質上軍事準同盟,如兩國承諾不參加任何針對對方的軍事同盟;兩國承諾不向與另一方發(fā)生武裝沖突的任何第三方提供任何援助;兩國承諾若另一方受到第三方威脅,雙方應立即采取適當措施消除這種威脅[17]。雖然印度始終否認與任何國家結盟,但此協議帶有明顯的軍事同盟色彩,是印度違背不結盟政策的重要表現。國際社會普遍認為印度不結盟政策并非是在美蘇兩大政治軍事集團間維持等距,而是較為偏向蘇聯。冷戰(zhàn)期間南亞地區(qū)展現出印蘇與美巴對峙的局面。即使在印度高擎不結盟旗幟的冷戰(zhàn)時期,其外交也未拘于不結盟政策,而是基于國家利益和國際環(huán)境對外交政策進行調整。
3.印度莫迪政府外交政策回歸不結盟政策的可能性較小。冷戰(zhàn)結束后,兩極格局向多極格局轉變。印度莫迪政府試圖抓住機遇提升國家實力和國際地位,其外交政策逐漸淡化不結盟政策。印度外交部長蘇杰生提到:印度的不結盟政策一般表現為瞻前顧后、晦澀不明和超然世外的外交態(tài)勢,這會導致印度更容易開罪相關國家。印度如果想成為領導型大國,不能在這個充滿變數的世界里一直抱殘守缺。印度轉型為領導型大國的第一步應該是在外交領域突破窠臼,奉行不同以往的全新路線[9]105。由不結盟政策轉型為多向結盟政策是印度莫迪政府適應當今國際局勢,實現其成為領導型大國目標的舉措。
1.印度莫迪政府與大國交往呈現同盟化趨勢。印度莫迪政府試圖借助大國軍事幫助以獲得國家利益最大化。2016 年印美簽署《后勤交流備忘錄協定》,兩國相互提供后勤防務支持。2018年印美簽署《通訊兼容與安全協議》,兩國加強信息共享及軍備交流。2020 年印美簽署《基礎交換與合作協議》,兩國強化情報共享及軍事互操性。這三個協議被認為是美國與其他國家加強防務合作的基礎性協議。LEMOA 簽署完成后,部分學者認為印度已經放棄不結盟政策,走向與美國結盟的道路[18]。此后,印美安全防務關系逐漸加強。有學者認為兩國已經超越“準盟友”關系[10]。同時,印度積極參與美日印澳“四方安全對話”。2020 年10 月,印度邀請澳大利亞參與美日印澳“馬拉巴爾-2020”軍演。2021 年9 月24 日,印度參加美日印澳首次線下領導人峰會。有學者認為,印度此舉表明其“印太戰(zhàn)略”從模糊階段向同盟階段的轉變逐漸成型[19]。
2.印度莫迪政府與美國等大國結盟或戰(zhàn)略綁定的可能性較小。結盟政策通常表現為兩個或者更多國家正式簽署涉及相互提供幫助以合力回應他國威脅的官方協議。迄今為止,印度與其他大國最接近結盟的一次是1971 年與蘇聯簽訂《印蘇和平友好合作條約》,但印度官方始終不承認此協議具有同盟性質。印美近幾年簽訂的安全防務協議雖然是兩國關系的高峰,但是仍未達到1971 年《印蘇和平友好合作條約》的層級。美日印澳“四方安全對話”誕生伊始就被國際社會認為是“印太小北約”。但QUAD 發(fā)展至今,“印太小北約”的雅號有些名不副實。QUAD 沒有設立秘書處、沒有簽訂正式的條約以規(guī)定四國的權利與義務,目前處于議題結盟狀態(tài),而印度是影響QUAD 進展的最大變量。正因印度莫迪政府兩邊下注、采取多向結盟政策致使美國對其不信任。QUAD 難以形成同盟是美國構建美英澳三邊安全伙伴關系的重要原因[21]。若印度莫迪政府與美國結盟或戰(zhàn)略綁定,就需要積極配合美國“印太戰(zhàn)略”實施,為其全球戰(zhàn)略服務,在兩國同盟中始終處于追隨地位。印度莫迪政府與美國結盟甚至會損害其戰(zhàn)略自主性。這與印度莫迪政府希冀成為領導型大國的目標不符。因此,印度莫迪政府不會選擇與大國結盟或戰(zhàn)略綁定。
1.印度莫迪政府很大可能延續(xù)多向結盟政策。相較傳統不結盟政策和與其他國家戰(zhàn)略綁定的結盟政策,多向結盟政策處于兩種政策中間,究其本質而言是一種對沖戰(zhàn)略,既能夠防止在多國博弈中明確站在某一邊,也能夠避免過早向假想敵暴露自己的底牌[5]。印度莫迪政府多向結盟政策可以根據國際局勢及國家利益的考量,選擇偏向不結盟政策或者結盟政策。印度外交部長蘇杰生提到:多向結盟的政策底色是現實主義外交思想。多向結盟一方面可以清晰掌控當今世界未來走向,一方面可以明晰自己面臨的挑戰(zhàn)和可以把握的機會,以此來實現本國外交政策騰挪空間極大化[9]26。印度莫迪政府在與美國加強防務關系、定期舉行聯合軍演、配合其印太戰(zhàn)略的同時,維持與俄羅斯軍備合作、定期舉行兩國軍事對話、配合其大歐亞伙伴關系戰(zhàn)略,體現了印度莫迪政府在對立國家間兩邊下注的外交策略。美國試圖聯合日澳印等國家構建“反華”架構,印度莫迪政府配合參與此架構但仍對華留足轉圜余地。印度莫迪政府與相關國家有限結盟和議題式結盟。雖然印美現階段已經簽署完成三大基礎防務協議,但兩國并非軍事盟友,仍處于議題結盟狀態(tài)。此外,印度莫迪政府更偏向于根據相關議題與相關國家展開合作。印度莫迪政府通過美日印澳“四方安全對話”平臺推動構建生產供應鏈,通過印美以阿新四方合作對話③推動區(qū)域經貿合作。多向結盟政策符合印度莫迪政府的戰(zhàn)略需求,是現階段其處理外交事務的最優(yōu)選項。因此,印度莫迪政府外交政策將延續(xù)多向結盟政策。
2.印度莫迪政府多向結盟政策未來走向面臨不確定性。國際局勢的調整與變化將影響印度莫迪政府實施多向結盟政策的空間。印度在此次俄烏沖突中采取模糊處理策略是莫迪政府多向結盟政策的具象化表現,同時暴露出多向結盟政策的短板。2022 年1 月29 日、2 月26 日、2 月27 日,聯合國就烏克蘭局勢舉行投票表決,印度三次均投棄權票。2 月11 日美日印澳四國外長會及3 月3日四國領袖視頻會議上,印度是唯一沒有譴責俄羅斯對烏克蘭開展特別軍事行動的國家。由于印度堅持,美日印澳四國在會后聯合聲明中沒有涉及俄烏問題的表述。俄羅斯因俄烏沖突陷入外交孤立,而印度莫迪政府試圖通過不明確表態(tài),隱晦支持俄羅斯,以便從俄羅斯獲取廉價能源。2022年4 月1 日,印度財政部長尼馬爾·西塔拉曼(Nir?mala Sitharaman)稱:印度已經開始購買俄羅斯石油[21]。同日,正在印度訪問的俄羅斯外交部長謝爾蓋·拉夫羅夫(Sergei V.Lavrov)表示:俄羅斯已經與印度等國建立獨特的貿易系統,加大力度擺脫以美元為基礎的支付系統[23]。印度莫迪政府試圖中立的表現引起美國強烈不滿。2022 年3 月2日,美國負責南亞事務的助理國務卿唐納德·盧(Donald Lu)在參議院小組委員會聽證會上表示美國一直在通過外交渠道與印度進行“激戰(zhàn)”,以敦促其采取明確立場,即反對俄羅斯在烏克蘭展開特別軍事行動。并且美國正在考慮是否根據《通過制裁反擊美國的對手法案》就印度從俄羅斯購買S-400 防空導彈系統實施制裁。次日據美媒Axios爆料,美國國務院撤回一封發(fā)給美國外交官的電報,電報要求他們指責印度和阿聯酋的相關人員,稱若印度在俄烏沖突中保持中立等于被置于俄羅斯陣營。
隨著俄烏沖突愈演愈烈,美俄間矛盾加深。印度莫迪政府在美俄間對沖的空間正在不斷被壓縮。2022 年3 月31 日,美國總統副國家安全顧問達利普?辛格出訪印度,并警告印度:任何試圖規(guī)避或利用美國對俄羅斯制裁(以獲取利益)的國家將承擔(相應)后果。美國不希望看到印度快速推進從俄羅斯進口能源和其他大宗商品的進程[23]。美國打響先發(fā)制人的外交爭奪戰(zhàn)。2022 年4 月1日,俄羅斯外交部長拉夫羅夫訪問印度,這是自俄羅斯對烏克蘭展開特別軍事行動以來俄方最高級別官員出訪印度。拉夫羅夫稱:美國壓力不會影響俄印之間的伙伴關系,俄印將繼續(xù)進行石油、軍事裝備和其他商品的貿易[22]。此外,隨著美國國會尋求就《2022 年捍衛(wèi)烏克蘭民主租借法案》達成兩黨共識,該法案下擬議的全面制裁清單將影響印度與俄羅斯的國防貿易和其他交易。即將在澳大利亞舉行的美日印澳四方外長會晤上,美國及其盟友可能對印度施加壓力以促使印度在俄烏沖突中站在美國一方。印度需要應對美國的外交攻勢,在美俄間兩邊下注的難度增大。因此,印度莫迪政府將延續(xù)多向結盟政策,但受到國際局勢調整及演變的影響,未來走向仍存在不確定性。
莫迪執(zhí)政后,推進印度外交政策由不結盟政策轉型為多向結盟政策加速轉型。根據新古典現實主義理論的基本觀點及分析框架,印度莫迪政府外交政策的調整與轉變是體系層次和單元層次共同作用的結果。印度莫迪政府多向結盟政策具體表現為:加強與西方主要國家的議題式結盟;與美國敵視的地區(qū)國家強化務實合作;強化與鄰國的傳統關系。莫迪政府外交政策大概率延續(xù)多向結盟政策。多向結盟政策究其本質是一種對沖戰(zhàn)略,具有模糊性和不穩(wěn)定性,很大程度上受到國際局勢調整與變化的影響。此次俄烏沖突充分暴露印度莫迪政府多向結盟政策的空間在限縮,局限日益凸顯。印度莫迪政府多向結盟政策面臨嚴峻考驗,其后續(xù)調整及效應尚待觀察。此外,俄烏沖突暴露印度莫迪政府向西方大國靠攏的限度,同時彰顯中印在此變局中具有一些共同利益。2022年3 月24 日,王毅外交部長訪問印度。這是自中印加勒萬河谷邊境沖突后,中印高層首次會面。兩國達成“中印互不構成威脅,互為發(fā)展機遇”重要共識,妥善解決邊界問題,處理管控好分歧,助力雙邊關系發(fā)展[24]。此次訪問表明中印關系有回溫的跡象。印度是影響美國印太戰(zhàn)略落實速度和程度的關鍵因素,中國應在此國際變局中重點爭取印度,但中國如何在積極爭取印度的同時,不被印度在邊境爭端等問題上予取予求是亟待解決的問題。
注釋:
① 在戰(zhàn)略實質上,不結盟和多向結盟都意味著印度沒有明確表明選擇一方,而是尋求保持同大國的等距離外交。但相較于不結盟政策,多向結盟秉持更加積極主動的姿態(tài),尋求同時與多個大國發(fā)展關系。
② 在國際無政府狀態(tài)下,每個國家都擔心被其他國家侵害,為求得安全勢必盡可能地追求實力或權勢,而這又會使其他國家感到不安全,繼而盡可能地追求實力或權勢,進一步加劇原本的安全擔憂,形成惡性循環(huán)。
③ 2021年10月18日,印度、以色列、阿聯酋外交部長及美國國務卿舉行線上會議,就亞洲經濟、政治合作、促進貿易以及海上安全等議題交換意見,國際社會稱此為新四方安全對話。